第1章 墨澤

上午八點，寧安縣職業中專

墨澤經過一旁的食堂，刁著一塊麵包，雙手拿著一張桌子往教學樓方向走。

「墨澤，你這是？」

迎面走來一個高大的人，這是墨澤在班上唯二熟悉的人——2007班長歐陽鴻宇。

墨澤放下桌子，一手拿住麵包，咬了一口。

「老班叫我去實訓樓抬張桌椅，說是有新同學。」

墨澤解釋著，又咬了一口面。這位雖然是名義上的班長實際上的七班萬能磚頭，但消息這麼滯后還是令他意外。

「哦，這樣啊。」

歐陽鴻宇看了眼逐漸遠去的同伴。

「我先去吃飯了。」

墨澤點點頭，把剩下的麵包塞嘴裡，又抬起了桌子。

因為與墨澤小學初中的桌子不太一樣，這桌子有上下面層，重量不輕——至少對於墨澤這位不常運動的人是這樣。

「唉，早知道昨晚就早點睡了。」

墨澤想起了早自習的鈴聲和老師的笑容，有些無奈。

墨澤穿過一條左右栽滿遮天蔽日大樹的走道，來到一棟教學樓，費力爬到了三樓才鬆一口氣。

回到教室，連同之前搬回來的椅子一起放好后，坐回自己的位置，拿起桌上的可樂，開瓶喝了一口，清涼爽感順著食管充斥著墨澤的大腦，他忍不住又喝了一口。

「同桌，你還不去吃飯嗎？」

左邊的女同學發出了疑問。

聽墨澤解釋完后她點點頭又問道：

「是男是女？」

墨澤蓋好瓶蓋放到一旁

「不知道，等下讀報課（注1）老班應該會講的。」

「要是女的就好了。」女同學看著墨澤露出了微笑。

墨澤嘴角抽了抽，對於這位唯一熟悉的女同學——龔慧的發言無語。

作為經常跟墨澤聊天的人，龔慧自然清楚墨澤的宅男屬性，因為興趣，她也在墨澤嘴裡了解了不少動漫辭彙，比如日漫中的轉校生。

「咳咳，都一樣。」墨澤從桌子里拿出本《娛樂至死》出來，遞給龔慧試圖轉移話題。

「我看完了，給你。」

聽著這拙劣的轉移話題技術，龔慧輕笑一聲接了過來。

「你不會是昨晚熬夜看完的吧？」龔慧想起了早上墨澤遲到時的囧迫。

墨澤突然覺得自己轉移話題的技術還不錯。

「沒，下午就看完了，晚上寫了點觀后感。」墨澤回答道。

「……你啊……」龔慧有些無奈：「就不能把這些時間花在英語上嗎？」

墨澤想起了高一時龔慧對自己英語的指點，一時覺得有些羞愧。

「盡量，盡量。」墨澤只能這樣回答，學習主要是看自律的興趣與他律的規則，很遺憾，關於英語這兩點他都沒有。

龔慧像個恨子不爭氣的老母親嘆一口氣，扭頭打開從墨澤接過來的書看了起來。

「恨子不爭氣……」墨澤重複著剛剛腦海里奇妙的比喻。

兩人安靜下來后，耳邊其他同學的議論聲變得清晰。

墨澤大致聽了一下，了解到轉學生是女性，原本在寧安縣第一中學就讀，現在轉到這裡的美術班。

需要補充的是，墨澤並不是美術專業的學生，準確的來說，2007班是一個特殊的班級，它是由美術生和醫衛生組成的班級。因為美術生人少，醫衛生人過多，所以將部分醫衛生與美術生混成了一個班。

因為中專的醫衛生只需要學習理論知識，

美術生的專業課會去實訓樓的畫室上課，所以課程安排並不會衝突。

「現在是高二下學期，很合適的時間。」墨澤左手托著下巴，右手拿筆生澀地轉著。

事實上，有部分人在普通高中就讀一段時間後會主動轉到職業中專就讀並考取大學，因為職業高中的文化與普通高中的文化難度差異太大了，可以毫不誇張的說，一個在普通高中語數英成績中等的人來到職業高中，都能有一個不錯的分數。

但是，也只有很小部份人來。因為文化難度的下降伴隨著專業難度的升高，僅看墨澤這醫衛專業的課程，那厚重的《生理學基礎》和解剖學基礎》就令人窒息，更何況還有一門更厚的《護理學基礎》。

這僅是中專，醫衛與其他專業如商貿、師範等專業的難度並沒有太大差距，所以暫且沒有「勸人學醫天打雷劈」的說法。

因此，對於職業高中的同學，三年時間尚且覺得少，更何況是中途轉學過來的同學。

所以有意考取一個好大學的，通常不會選擇轉到這來，不過有個專業除外。

墨澤看了眼龔慧桌上的素描教科書，這本書是以撰寫者命名的，那拗口的外國名令他即使看了這麼久也不知道它的全名，只知道什麼曼什麼的。

那專業自然是美術了。原因也很簡單，在高三第一個學期，學校會讓美術生前往長沙專門的培訓機構進行一個學期的魔鬼式培訓。聽學姐說在那裡每天要練習到十一點多才睡，早上五點起來繼續畫。

墨澤不知道有沒有誇張，但應該也不會誇張到哪去，更何況，美術生的三門專業：素描、速寫、色彩，前兩個學期只學前兩門，第三門色彩是去培訓的前一兩個月才開始學習的。

還有一個原因，作為藝術生，藝考的時間是比高考時間早半年多的，在每年的十一月開考，考完便可以丟掉專業課，一心一意搞文化了，以彌補一個學期落下的文化課程。

所以，前幾個學期在普通高中打好文化基礎，之後再參加培訓補專業考好藝考，最後參加高考，簡直不要太好。當然，這只是一個好的機會，能不能把握住是一個問題。

所以墨澤會感慨這位轉學生的好機會，不知道她自己有沒有意思到這點

嗯，墨澤為什麼會這麼清楚？因為他差點就選了美術專業，本身也有著濃厚的興趣和紮實的繪畫基礎，只是啊……現實的引力過於沉重了。

墨澤打開了英語書，百無聊賴地讀著單詞，他並不是對英語完全不懂，起碼他同桌的不懈努力下學會音標了，這也算種巨大的進步吧，英語字典也不至於成為廢品了。

墨澤拿起草稿紙邊讀邊寫起來，逐漸進入狀態，在還剩最後兩個單詞時，上課鈴響了，在一串墨澤已經習慣的奇怪變奏聲后，班上人齊了，但依舊喧鬧。

墨澤也習慣了在吵鬧的環境下看書學習，用生理學的話講，這叫「適應現象」。

哦，職業高中還有一點令人退卻，就是這喧鬧的環境，打架鬥毆什麼的，也有，但多發生於就業部——職業高中分為高考部和就業部，字面意思。

「安靜！」

歐陽鴻宇的嚴肅的聲音蓋過所有的竊竊私語，教室瞬間變得寂靜。

歐陽鴻宇雖然是班上的「吉祥物」（劃掉）無權班長，但其一米八五的身高和略有粗獷的聲音使他身為班長的部分威嚴仍在。

也就這時候正經了點，墨澤暗想。

沒過多久班主任就從窗外走過，身後還跟著個女孩子。

一些人探頭探腦，剛剛安靜下來的教室因為這位轉學生起了波瀾。

當班主任站在講台上時，教室又瞬間變得安靜。

班主任姓梁，名艷蘭，是七班的第四個班主任，皮膚和身材都保持地很好，奔三十的人了，還像畢業沒幾年的大學生。平時也很溫柔，哪怕生氣也不會讓人覺得可怕。

或許聽起來會有點管不住班級，但在男性只有十二人，總人數六十九的七班來說，還是很好管理的，隔壁八班都讒哭了。

「你們應該都已經聽說了，今天我們班來了一位新同學，下面請新同學來給我們做一下自我介紹。」

梁老師說完看向門外，那位轉學生緩步走進教室，在她站在講台後，在歐陽鴻宇的帶頭下響起了熱烈的掌聲。

墨澤放下筆，跟著鼓掌，他抬頭打量著台上的少女，略有驚訝。

少女有點嬌小，大概一米六左右，穿著白色T恤衫和過膝短褲，烏黑的長發梳成高馬尾，柔和的五官白嫩的皮膚，站在講台上毫不怯場的自信微笑，令墨澤有點失神。

「挺合你口味的啊。」龔慧看著台上的少女對墨澤說，沒聽到回應，她疑惑地扭頭看向墨澤，看到了他慢半拍的反應。

墨澤收回目光，回應道：「嗯，確實。」

龔慧看他這樣子，開著玩笑：「爭取一下？」

墨澤笑道：「你什麼時候也這麼關心這種事了。」

龔慧看了眼開始自我介紹的新同學，沒有理會他。墨澤也禮貌的閉了嘴，他對這位新同學挺好奇的。

「大家好，-我叫雪小瑩，瑩火蟲的瑩，很高興認識各位，以後還請多關照啦。」

雪小瑩雙手放在身前互握，歪頭笑道。

很簡短的自我介紹，墨澤對「請多關照」一詞聯想到了日漫，又在想要是自己自我介紹要組織什麼語言，想法紛雜，卻離不開「請多關照」四字。

「受日漫茶毒的傢伙。」墨澤自嘲著。

「聲音好好聽啊，你覺得呢？」龔慧感慨著，與墨澤有著不同的關注點。

「確實，和田彩鈴的聲音有的一比。」墨澤認真地點評著。

田彩鈴是班上的一位美術生，雖然聲音好聽，但顏值並不出眾。

雪小瑩在老師的示意下坐到了墨澤剛為她搬來的座位上，就在墨澤的左邊靠前一點，墨澤是第六小組，雪小瑩是第七小組，兩人只隔了一條過道。

在墨澤繼續埋頭看英語前，感覺有一道視線落在自己身上，順著視線看去，對上了雪小瑩的眼睛，兩人視線一觸即散，各自做回自己的事情。

「雪小瑩，這名字莫名的耳熟啊……」墨澤想起了小學六年級遇到的叫雪小小的可愛女孩。

「也不知道她過得怎麼樣……害，自己想這幹什麼？」

墨澤搖搖頭，把雜念甩出腦袋，沉下心來啃最後兩個單詞。

沉在知識海洋里的他並沒有發現左前方那道隱蔽的視線打量著他，良久，視線消失。

注1：名義上叫做「讀報課」，原本是要求在這期間聽新聞，但實際上各班都把節課當做「班會課」，用於說明班上各種事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