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琵瑟鬼傳說

我大舅經此一難，不敢繼續待下去，第二天就匆匆趕回了家，開始大病。他渾身哆嗦，口齒不清，唾液止不住地往外流。我外公意識到事情的嚴重后將他領到村裏的摩批那裏，才止住了病情。

這裏的摩批是愛妮族中的一種職位，傳聞他們精通巫咒、蠱道、醫術。

摩批說那狗不尋常，是琵瑟變的。若是救治再晚一天，我大舅也會變成琵瑟。但雖然病情止住了，我大舅從此也性情大變。那傻子兒子就是那事不久後生的，我大舅和我媽以及外公等都將這所有的不幸都歸根為琵瑟鬼。

在愛妮族的各個村落中都有流傳著有關琵瑟的傳說。若是用漢話說，人們一般說成琵琶鬼。它由於喜好吸食生血，亦能將人轉化為同類，故而與影視上的吸血鬼有些相似，但也只是有些相似而已，更多的是不同之處......

我第一次聽說琵瑟應該是在老人的歌謠中聽到的。當中的片段是這樣的：「......嘎烏阿陪虎尼虎那呢多嘞，會那叫讓波怕義罵訥，什雖愣罵波么，阿等本波琵瑟特牙么......」

意思大概是：「……先祖從虎尼虎那撤離，上路重新尋找合適的家園，在抵達什雖湖畔時，有的先祖不知何故變了樣，有時變得面目可憎，恐怖不堪入眼，專門喜吸鮮血。其他先祖將其稱作琵瑟，通通趕離了團隊……」

虎尼虎那和什雖湖都是先祖曾經居住過的地方，我只在歌謠中聽到過，具體在如今何方，就連村中的最為年長的老人也不知道，年代太久遠了。

而根據老一輩的說法，人們在公眾里交談時，是不能直接說出「某某是琵瑟」這樣的話的，否則會招來橫禍。據說是琵瑟鬼容易記仇，會在幾日之內找上門來。

由於我對此類怪事不理不睬，視若罔聞，母親還時常告誡我：不要和某某家的人接觸，他們都是琵瑟，也不能在人多的場合公開說他們是琵瑟之類的話。

也就是說，除了隱藏得特別深的，村裏人其實知道哪些人是琵瑟。人們一貫將它們傳得神乎其神，恐怖至極。但在我每當看到我媽告訴我的琵瑟時候，他們與常人無異，正常得比我還要正常。

每當我表現出不以為然的態度時候，我媽就會婆口苦心地說：它們在飢餓的時候就會變身，到處尋找鮮血，你別老不當一回事兒！

但我仍然不相信它的存在。就是大舅那事，我覺得也只是咬人的普通狗，只是我大舅當時太過驚慌，便不由得生出了那麼多的假象。

至於摩批的話，我向來也不相信，那都是滿口胡言的神棍。我認為他們具有很強的運用中藥治病的能力，但總喜歡在用藥的時候念一大堆人們聽不懂的咒語。我一直和家裏人說那都是藥物起了作用，和那一堆聽不懂的念經就沒有什麼關係。家裏人哪裏聽得進去我的解釋，很多東西對他們來說已經根深蒂固了。

我小時候發生過一事兒，我媽常用那事嘗試據理力爭，讓我認同摩批的大本領。

那是我初中的時候，吃魚沒注意將魚刺卡嗓子裏了，疼得我哭了半天。我媽不停地想法子，又是喝水，又是吞糯米飯，過了幾十分鐘見還解決不了問題，於是決定帶我去找摩批。我死活不肯，這又不是生病或者受傷，摩批沒藥可用，憑藉幾段咒術怎麼可能讓魚刺脫落？

我希望着等一段時間它便會自動脫落，於是忍着痛又撐到了晚上。可情勢依舊不見好轉，我頓時慌了，

也顧不得什麼可信不可信，大半夜的就任由我媽拉着去了摩批家。

摩批先是詢問了我的感覺，然後便擺出一碗水，拿起水邊圍着我邊念咒邊轉圈......幾分鐘后停止念咒，讓我小喝一口，吐掉，剩下的則全部喝下去。然後又準備了一團飯，做法也是和之前相同的套路。但我雖然聽不懂具體念的是什麼，卻也能分辨出來兩次念得並不相同。

神奇的是，我服下那團飯以後嗓子裏的異物感竟瞬間消失了！

我承認，當時我略微有些信服了，果真以為是那奇怪的咒語起了作用，因為我被那魚刺折磨得太痛苦，甚至怕了。可到了大學我又想通了，或許只是飯糰把魚刺帶了下去，或許媽媽給我喝水吃糯米飯時候只是單純運氣不好，沒能將魚刺順利纏走。

所以，我還是不相信那些玄乎事兒，自然也不會因為巫師說琵瑟存在便轉變立場。巫師要麼就是為了維護自己的權威，不得不拿此類的事情來迷惑民眾，要麼就是他們也是聽信傳言已久，不能分辨事實。

我媽拗不過我，雖然我每次回村都會刻意囑咐我要當心哪些人，但已經很少對我講那些她堅信的鬼怪故事了。

關於琵瑟，還有一個離我較近的例子，是發生在我表姐身上。

在某天清晨，我表姐去了一戶人家，後來那戶人家被村民公認為是琵瑟。

我表姐那時去做什麼她自己也已經忘記了。只記得她到了那戶家中，在下面喊了很久都沒人應。她正要走的時候突然豬圈中傳來一陣陣慌亂和慘叫，表姐擔心是出了什麼事情，於是快步趕去瞧個究竟。

但是她撞見的是一生都揮之不去的噩夢。

那戶人家的女主人正匍匐在豬圈中，原本的滿頭青絲竟變成了銀髮，嘴巴快咧到了耳垂下，整張臉更是發白得令人毛骨悚然。從她的嘴、兩個鼻子孔、兩耳洞中都分別伸出來了令人作嘔的肉刺，有閃著白光的粘稠涎水緩慢地從肉刺滴個不停。那些涎液，沒離開肉刺之前是泛著白光，離了以後便熄了，異常詭異。而五根肉刺正齊齊扎進了一頭豬的脖頸，一刻不停地蠕動着......那時候鮮血濺了那女人一身，顯得更面目猙獰。

我表姐當時汗毛直立，頭昏腦脹，嚇得不敢出聲，好在對方只專註於吸血，並沒有發現她。她站了一會兒才緩過勁來，便先悄悄後退遠離，等到看不到豬圈裏的慘狀才邁腿狂奔……

後來我問過媽媽，如果真的存在這樣的怪物，為什麼幾乎聽不到他們咬了人的風聲？我媽說琵瑟平時和常人無異，只是會在特定的時間，饑渴的時候會尋找鮮血，而且一般不會主動傷害人類，而是選擇牲畜，因為他們害怕被公之於眾。

至於為什麼說一般不會主動加害人，什麼時候會變得饑渴，為什麼怕被公之於眾，以及其他更多的，我媽媽並不清楚。或許大家能夠從我往後的經歷中窺探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