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福源巷

黑色的麵包車吭哧吭哧的開往福源巷。

李錚坐在麵包車的副駕駛位置，右手拉着扶手，臉色很不好，這破車再這麼開下去，他覺得自己遲早會吐在車上。

老三頂着個黑眼圈認認真真的開車，一言不發。

「花了多少錢？」

「啥花了多少錢？做頭髮嗎？花了三百。」老三不明白李錚指的是什麼。

李錚難以置信的看了眼老三，眼睛瞪的像銅鈴，咬着牙，恨恨的說道：

「我問的是麵包車，花了多少錢！」

「哦哦哦，一萬八！」說完，老三還衝着李錚微微一笑，成熟穩重的氣質撲面而來。

「······」

李錚右手捂著隱隱作疼的胸口，左手顫抖的指著老三，半晌說不出話來。

「你······你······你個敗家子，我特么，我特么真的想宰了你，這麼一輛破車，你花了我一萬八！」

最後這句聲音至少提高了一個八度。

似乎終於意識到自己犯了錯，老三小心翼翼的說了句：

「張凡說很值！」

李錚呼吸急促，用力錘了錘胸口，又狠狠的捏了一下自己的大腿。

咬牙切齒的說道：「我會連張凡一塊宰了！」

隨後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緩緩吐出，伸出左手。

「看見這是什麼嗎？」

老三不解，伸著脖子「你的手掌？」

李錚神色平靜，攤開手掌，隨後又緊緊的捏成拳頭，胳膊顫抖道：

「你的零花錢，沒了！」

咔~~~嘭！

老三狠狠的踩下剎車，李錚不察間，腦袋直接撞在了前擋風玻璃上，擋風玻璃直接碎裂了開來。

老三哭了。

「你，你不能這麼做！你憑什麼斷了我的零花錢，我要回去給父親告狀！」

「嘶~啊！」

李錚用力揉搓著生疼的腦門，所幸沒有流血。

「去吧，正好省的我送你回去，不要再出來害我了！」

他不想罵老三了，累了。

聽到這句話，老三立馬止住眼淚，鬆開剎車，掛擋加油，不跟李錚廢話，麵包車飛速的往福源巷的方向駛去。

認真的樣子，似乎剛才那一幕跟沒發生過一樣。

福源巷位於海棠街也就是居民區的東邊，距離李錚那個辦事處所在的灃惠巷只有十分鐘的車程。

巷子沒有灃惠巷那麼寬敞，兩邊的建築也沒有灃惠巷那麼氣派，這裏都是些民房，帶着院子的那種。

麵包車剛拐進來，李錚一眼就看到了目的地。

距離巷口不遠的地方，一座簡易的靈堂就擺在路上。

靈堂旁邊不少人在一處院子裏進進出出。

還有一些人就站在靈堂邊交談着什麼，麵包車剛駛進巷子，這些人的目光就被吸引了過去。

「停車」。

「還有一點路啊！」

嘴上質疑着，但老三還是乖乖的一腳剎車。

車子還未停穩，李錚一把推開車門。

「嘔~」

蹲在牆邊吐了起來。

老三趕緊跑到李錚身邊拍着他的後背。

「沒事吧！你是哪兒不舒服啊！」

李錚彎著腰，擺了擺手。

「你快別拍了，再拍肺就拍出來了。」

「噢噢噢，好。」

李錚站起身長舒了一口氣。

這時，旁邊走過來兩個人。

其中一個正是之前跟着中年男人來店裏的一個年輕的男孩，

說遊戲的那個，另外一個是位樣貌挺美的年輕女孩，緊緊跟在男孩身旁，神色憂傷。

「老闆你來了，花圈都在車上吧！」男孩雙眼通紅，顯然是剛剛哭過的樣子。

李錚撓了撓鼻子，看了兩人一眼，轉頭吸了兩口新鮮空氣，這才說道：

「都帶過來了，給你們放哪裏？」

「就放在靈堂旁邊吧！我帶你們過去。」說着指著靈堂旁邊的一處位置。

李錚踢了一腳發愣的老三，招呼他趕緊將東西從車上卸下來。

兩個人搬著東西跟在那兩人身後往靈堂那邊走去，老三走在後面湊在李錚耳朵邊小聲的問道：

「錚哥，咋回事？怎麼個章程？」

李錚面無表情輕聲說道：「別說話，跟着就是！」

「噢」

在男孩的指引下，李錚跟老三將花圈這些全部擺好后，引著老三在死者的靈堂前上了一炷香。

鞠躬的時候，李錚深深的看了一眼中間擺放的那張黑白照片，人像跟電腦上顯示的那張一模一樣。

將老三趕到車上后，他站在靈堂前等了一會兒。

那個男孩拿着李錚送的紙糊遊戲，站在照片前，悲痛的望着照片上的女孩。

「小妍，你看，今天我們特地給你買了幾盤遊戲，你在下面孤單的時候，就玩玩打發打發時間，對了，還給你買了一個大電視，你不是一直想要一個大屏幕嗎！我們買的電視絕對夠大······。」

男孩對着照片絮絮叨叨的講了半天，眼淚順着臉頰止不住的流，那個女孩就在他身邊陪着他，空洞的眼睛裏滿是他的身影。

李錚就站在不遠處，看着他倆，內心很不是滋味。

男孩抹了抹眼淚，回頭看見李錚還在。

「老闆你沒走啊！」

李錚謙和的說道：「我看看你們有沒有什麼需要幫忙的，你們經事少，這方面我有經驗，這也算是售後服務吧！」

男孩點了點頭，他沒心思去想李錚究竟是想做什麼，或許真的就是售後服務。

「那行，老闆你幫我們看看，有什麼不對的地方你就告訴我。」

「好，對了，死者是你什麼人？」

「小妍是我未婚妻······」

李錚有心攀談，男孩也沒有什麼防備的想法，一來二去，李錚從男孩口中了解了事情的始末。

死者庄清妍，跟男孩高中時就是情侶關係，後面到大學、畢業工作兩個人的關係一直很穩定，就在兩人要談婚論嫁的時候，女孩被查出來胃癌，這跟兩人平時的作息以及飲食規律有着極大的關係，等發現的時候已經晚了，癌症晚期，醫生宣佈女孩就只剩下幾個月的時間可活。

男孩陪着女孩在生命中最後的時刻走遍了大江南北，後來在男孩的堅持下，兩人訂了婚，兩人邀請了最親近的親朋好友見證了他們的幸福，就在儀式上，女孩昏了過去，送進醫院后沒多久，女孩就走了，走的時候帶着男孩送給她的訂婚戒指，嘴角含笑。

很普通但又讓人無法平靜的故事，作為聽眾李錚的心裏不由得聯想到了許多事情。

感同身受下，拍了拍男孩的肩膀，鼓勵了他幾句。

男孩獨自走進院子，守在冰棺邊，孤獨落幕的身影顯得跟周圍格格不入。

李錚就站在靈堂邊，許久，嘆息著說了一句：

「塵歸塵，土歸土，走了的人就安心的去吧！下輩子希望你不要再經歷這種事了，活着的人終究還是要向前看啊！」

旁邊那個一直沒有說話的女孩，頗有觸感的看了李錚一眼。

「希望他能儘快走出來吧！」

李錚沒有接話，自顧自的在周邊走了一圈，沒多久便回到了麵包車上。

老三正色道：「錚哥，接下來我們怎麼做？」

「等著吧！還不到時間。」

說完李錚閉上了眼睛，養起了神。

見李錚沒有想要交流的意思，老三無趣的掏出手機玩起了遊戲。

時間一分一秒的走過，沒多久，夜已深。

當分針走到晚上十一點時，沉睡的李錚猛然睜開了眼睛，整個人的氣質瞬間回到了店裏那時，眉頭緊鎖，寒氣逼人。

一直玩遊戲的老三，似乎也察覺到了什麼，關掉屏幕，將手機塞進口袋，看向李錚。

李錚目視着前方，聲音冰冷。

「走吧，去會會他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