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驛丞

馬肯定是不能留到外面過夜的，最後沒辦法，馬夫找了塊布把馬的眼睛蒙上，這才勉強把馬車弄到了驛站內。

這驛站是一個四合院，中間是正廳和客房，兩側則是廂房和廚房。

驛站不小，但是黑漆漆的，除了眼前的驛卒感覺不到一點生氣。

「驛丞呢？」

劉協開口問道。

「驛丞大人已經休息了。」

「這麼早？」

劉協算了算時間，這會兒應該才剛過酉時，晚飯不吃直接就睡了？

「小的先安頓好幾位大人，再去把驛丞大人叫起來。」

驛卒笑着說道。

劉協「嗯」了一聲轉過頭去，他實在有點不太想看這驛卒笑的樣子，看多了感覺晚上睡覺都得做噩夢。

驛卒把他們帶進了正廳，然後點亮了四面廊柱上的蠟燭。

有了光，那種不安的感覺頓時消散了不少。

「有什麼吃的嗎？」

等到坐下，劉協開口問道，他們這會兒也餓了。

「幾位大人，你們是花錢，還是不花錢？」

驛卒沒有直接回答，卻是反問道。

「花錢和不花錢有什麼區別嗎？」

劉協疑惑地問道。

「自然是有區別的，不花錢的話我們有野菜和饅頭，花錢的話有米飯，和肉。」

說到最後那個肉字的時候，驛卒忍不住舔了舔嘴唇，像是很久沒吃過的樣子。

「按大明律，凡有堪合，過往官員一應費用皆有驛站承擔，你這驛卒卻向我們索要銀兩？」

李成梁開口呵斥。

「堪合」就是這個時代的通行證，吏部在給路途遙遠的官員上任時，都會發這樣一個東西。

「那就只有野菜和饅頭了。」

驛卒卻一點不怕。

李成梁還要呵斥，被劉協攔住了。

「什麼肉？」

劉協接着問道。

「野雞肉。」

「來一隻吧，快點。」

劉協點點頭，給李成梁遞了個眼色，李成梁從懷裏摸出一錠銀子。

「幾位大人稍等。」

驛卒笑着接過銀子，轉身離開了，離開之前還給他們關上了門。

就在這時，天空一道閃電劃過，緊接着又是一陣悶雷，再不多一會兒「嘩」地一下又下起了大雨。

幸虧他們已經進了驛站，要不然這會兒得被困在山路上了。

「吱呀~」

不多一會兒，正廳的門被推開，一個老者端著燭台走了進來。

說來也奇怪，外面下着那麼大的雨，他身上也有雨水，但那燭台竟然沒滅。

老者把燭台吹滅放到一旁，接着朝他們走了過來。

等走到近前，劉協發現老者看着五十上下，雖背有佝僂，但容光煥發，和先前的驛卒反差很大。

「下官是蘭若驛驛丞蔡照，大人可有過路堪合？」

蔡照說着對他們行禮。

驛丞雖不入流，也沒品級，但也掌管着驛站的車馬、迎送之事，大小也算是個官。

李成梁把堪合遞給了他。

蔡照拿着堪合看了一眼，有些詫異地看了一眼劉協，最後把目光望向了王月如。

「夫人怎未再堪合內？」

劉協正想開口解釋，蔡照卻先一步問道。

這是把王月如當成劉協的家眷了。

「我出門遊歷，半道和夫君匯合。」

王月如未加思索，直接開口解釋道。

劉協看了看王月如，沒說什麼。

「原來如此，無妨，稍等。」

蔡照說着起身，到了一旁的枱子邊，翻了一會兒找出墨研磨了一會兒，拿着筆走過來。

「不知夫人姓名？」

「王有容。」

王月如開口回道，那是她假牙牌上的名字。

蔡照點頭，竟然直接在堪合上添上了「妻王有容」。

「這樣也可以？」

劉協看愣了。

「無妨，這只是加一人，如有特殊情況，堪合轉借他人亦可。」

蔡照的回答再次讓劉協吃驚了。

因為吏部官員給他堪合的時候，特意強調了堪合的重要性，也明確說了只有堪合上面的人才能住宿。

「大人這是第一次出遠門？」

蔡照把寫完的堪合還給劉協，留意到他的表情，開口問道。

劉協點了點頭。

「那倒是正常了，吏部官員不會言明，但實際上家眷、家丁也可在堪合之列。」

蔡照解釋道。

劉協一下明白過來。

按照蔡照的意思，就是不會有明文規定，但這種情況也被允許。

不過按蔡照說的，他這一路虧了，因為王月如的關係，他們過來都是住的客棧，而且一住就是三間房。

「蔡大人，我有一事不解。」

劉協把堪合遞給李成梁，接着說道。

「劉大人但講無妨。」

「為什麼蘭若驛不在地圖上？」

劉協問完，王月如和李成梁也都投去疑惑的目光。

「它本來在的。」

蔡照回道。

「本來？」

「這裏本來是官道，但是後來官府開山修路，官道改走他路，它自然就不在了。」

「原來如此。」

劉協點點頭。

這一路過來雖然坑坑窪窪，但是路的寬度是有的。

「那為何沒有廢除？」

王月如追問道。

「這個是這樣，官道遇到下雨天的時候容易塌方，扔有人會從這過路，它因此保留了下來。」

蔡照的解釋，和劉協他們來這裏對上了。

「劉大人，二樓是上房，左上房和右上房各兩間，你們是要住左邊還是右邊？」

蔡照接着問道。

「廂房有嗎？」

「廂房是有，但久未打掃，灰塵估計有寸厚，大人放心，上房床大。」

蔡照解釋道。

劉協有些猶豫，他們四個人住兩間房是合理的，但問題是王月如不是他真的夫人。

「住左上房吧。」

王月如開口道。

她那麼聰明，當然知道劉協是因為什麼猶豫。

蔡照點點頭，從腰間把鑰匙串拿下來，找出兩把給了他們。

「這是左上第一間的，這是第二間的，晚上天氣寒冷，等下我讓驛卒給大人燒些熱水上去。」

「多謝蔡大人。」

劉協起身道謝，這驛丞還是挺負責的。

蔡照說完轉身拿火摺子重新點起燭台，準備回去繼續休息。

不過就在他開門之前，他像是想起了什麼，接着轉身笑着說道：

「還有一件事要提醒劉大人，晚上睡覺的時候不要出門。」

劉協一臉疑惑。

「因為這裏，晚上鬧鬼。」

蔡照說完，外面猛地又是一道閃電劃過。

亮光下，他那張容光煥發的臉，不知道為什麼看起來也和之前的驛卒一樣，油光滿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