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不仁不孝安敢犬吠 大忠大勇蒼天泣血

第4章 不仁不孝安敢犬吠 大忠大勇蒼天泣血

見眾人求情,劉瑜似有些猶豫。

禁衛上前,薛謙卻無動於衷,雙目赤紅盯着劉瑜和郭喜壽,張口大聲罵道:「昏君啊!昏君!聽信閹狗讒言,監禁忠誠之士,新漢建國不到百年,卻要毀在汝的手裏,汝死!難有面目見祖帝先皇,亦無顏見劉氏列祖列宗,更無顏面見天下萬民。汝為劉氏罪人,百死莫贖!」

禁衛粗暴的扯去薛謙官衣,拖着往殿外行去,薛謙卻不為所動,依舊破口大罵。

劉瑜被氣的青筋暴起,從龍椅上站起,大聲吼道:「殺了他!殺了他!氣煞朕也!殺了他……」

郭喜壽急忙上前,諂媚的說道:「哎呀!陛下萬不可如此生氣啊,保重龍體才是重中之重啊。這薛謙如此大逆不道,老奴去監斬,為陛下出口惡氣。」

劉瑜惡狠狠的盯着漸行漸遠的薛謙,恨聲道:「如此亂臣賊子,不殺不足以平朕恨意,你去監斬,朕要聽過程。」

魏同生聞言,急忙喊道:「陛下……」

劉瑜還沒說話,郭喜壽卻搶先說道:「老相國!陛下可是說了,那薛謙是亂臣賊子,誰要是求情,那就是同黨,下場跟薛謙一樣。」

「你……」

老相國鬚髮皆白,平日養氣功夫極好,此時卻氣的話都說不出來,只是用顫抖的手指著郭喜壽。

郭喜壽則陰惻惻的笑着,眼中滿是不屑。

劉瑜見狀,似是頭疼的輕撫了下額頭,滿是疲憊的道:「陛下乏了,退朝吧……」

「陛下!不能斬薛謙啊!陛下!不能斬薛謙啊……」

滿朝文武跪安,只有魏同生奔到皇座玉階下賣力嘶吼,劉瑜卻頭也不回的帶着郭喜壽漸行漸遠,兩人偶爾傳來的暢笑聲,卻更想是在嘲諷老人家的悲痛和執拗。

……

午時,安慶城菜市口圍滿了看熱鬧的百姓。

斷頭台上,薛謙雙目微閉,如同血人般被綁在斷頭柱上,身上的血跡還透著鮮亮,顯然是剛受過酷刑。

郭喜壽愜意坐在太師椅上,身邊跟着幾個小太監,或是捶腿,或是揉肩,小心的伺候着。

不少百姓對郭喜壽的做派嗤之以鼻,少數人更是在心中咒罵。

可惜,形勢比人強,郭喜壽的勢力遍佈朝野,平民百姓又如何能與之抗衡。

「薛謙!你對陛下不敬,結黨營私預謀造反,如今證據確鑿,你可還有話說?」一名中年太監在郭喜壽的授意下,上前大聲質問道。

初冬的風不是那麼凌厲,猛的一陣吹來,也很是有些寒意,帶起薛謙額前的長發。

卻見得薛謙連眼皮都懶得動一下,只是嘴角帶着些許不屑,嗤笑道:「呸!無恥小人,蛇鼠之輩,安敢在吾面前犬吠?

身為漢民,不思君恩,以身侍賊,做忠犬狀,此為不忠;為了榮華,不惜忘祖,更名換姓,斷子絕孫,此為不孝;為禍鄉里,無視人命,惜財好食,貪得無厭,此為不仁;朋黨結私,助紂為虐,不存正氣,殘害忠良,此為不義。

如爾這般不忠不孝不仁不義之徒。有何臉面質問於吾?又有何臉面苟活在這人世間?」

中年太監乃郭喜壽乾兒子,名曰胡海,為人極善專營,為討郭喜壽歡心,拜與自己歲數相仿的郭喜壽為乾爹,並將名字改為郭海。

此人少時家境殷實,年少無知且紈絝惡劣,為禍鄉里是一方惡霸。中年家道中落,為求生計不惜凈身投入宮中,後跟隨郭喜壽,做了不少喪盡天良之事。

薛謙雖罵的難聽,卻罵的有理有據,郭海亦是啞然,憋的滿面臊紅。

郭喜壽見狀,臉色有些陰沉,看了看天色,也不想等到正午時分,拿起監斬令,大聲喊道:「將死之人還敢呈口舌之利,真是無知無畏。哼!時辰已到,斬!」

劊子手提着鬼頭刀,一步三晃的走到薛謙面前,用白酒將刀身澆過,湊近薛謙小聲說道:「薛大人,小的知道您是個好官,可小的就是吃這碗飯的,多有得罪您別怪罪,一會小的手腳利落點,爭取不讓您老受罪。」

薛謙淡然一笑,微閉着雙目,無懼無悲,只是嘴唇蠕動了下,輕吐出一個「謝」字。

劊子手將手中鬼頭刀高高揚起,刀身上酒氣蒸騰泛著森然寒意,陽光映射下,刀上隱隱有殺氣肆虐。

「刀下留人!」

就在劊子手要手起刀落之際,一聲斷喝憑空炸響,差點將劊子手的腰閃折了。

只見人群分開,一行六七人直奔法場而來,為首一人滿頭白髮老態龍鍾,正是老相國魏同生。

郭喜壽見有人阻止行刑,如同被踩了尾巴的貓一般,「噌」的一下從椅子上蹦了起來,指著魏同生等人,用尖銳的嗓子大聲吼道:「魏同生!你們這幫老東西,盡然敢阻撓行刑,擾亂法場秩序,簡直是視我新漢國法如無物,咱家要去陛下那裏告你們去。」

魏同生還沒說話,一旁一個文士老者卻搶先說道:「郭喜壽!你雖然貴為後宮統領太監,但也不過是個正五品的小官。老相國官居一品國之柱石,你敢直呼其名?汝不知尊卑為何物?本官戶部部首李維,同樣官居二品,官爵在你之上,你如何敢拿手指指我,你且在看看,在場的幾位,哪個的官位不比你高?你一個正五品的蝦米,敢在這裏肆無忌憚的嘶吼並指責上官,你可將新漢國法當回事?死囚行刑要在正午時分,如今時辰未到,你卻提前執行,你可將新漢國法當回事?死囚死前有斷頭酒,我等為其送酒送其一程,你卻橫加阻攔,於情於理於法,你都說不過去,如此,你可將新漢國法當回事?你個如此目無法紀之人,卻恬不知恥的說我等不遵紀守法,你的臉面可在?你的羞恥可在?你個臉面和羞恥都不要,沒羞沒臊的閹貨,有什麼資格與我等飽讀詩書之人說話?你連與我等說話的資格都沒有,卻也敢拿手指着我等,簡直就是無羞無臊不知廉恥。似你這種厚顏無恥之人,又有何臉面存於天地之間?」

「好……」

……

圍觀百姓一陣叫好聲。

「你……」

郭喜壽本無多大學識,被如此「轟炸」,一時間竟是啞口無言,胸膛被氣的起伏的厲害,卻也奈何不了眾人。

不得不說,郭喜壽和他這些乾兒子都學識不多,論起說教罵人,十個他們綁一起,也不是這些飽學之士的對手。

眾人都沒再看郭喜壽一眼,直接上了刑台之上。看着早上還好好的一個人,才短短半天不到的時間,就被折磨的不似人形,魏同生老目含淚,似有千言萬語,卻不知如何開口。

薛謙睜開雙眼,看着對面幾人,不由得嘆了口氣,說道:「你們不該來的。」

眾人知道薛謙的意思,他們都是清流黨人,是閹黨和文黨的眼中釘肉中刺。此事之後,兩黨必定要用此事做文章,清流黨人的日子只怕是更加難過。

一旁的戶部部首李維正色道:「薛兄金殿之上大罵閹狗暢快人心,我等沒有聲援已是不該。如今生死相別,我等理應相送。」

「我等理應相送。」眾人齊聲拱手響應。

魏同生沒有說話,等眾人說完后,說道:「你我年歲雖相差不小,卻理念相同,為忘年好友,今你逢此大難,我卻有心無力,唯一能做,不過是你有何未了遺願,我儘力為你完成。」

薛謙灑脫的笑了笑,卻因牽動傷勢輕咳了兩聲,緩緩說道:「我有三事放心不下,今赴黃泉,心有不安。其一,國家有難,內有小人佞臣,不除不足以安民心,外有強敵環飼,不戰不足以安社稷。我死之後,眾位有心,可勸諫陛下,親賢臣遠小人,救災撫民,抵禦外寇。

其二,我幼年喪父,是母親含辛茹苦將我撫育成人,如今母親年事已高,我卻不能膝前盡孝,若眾位有心,可幫我照料一二。

其三,我雖為官多年,卻無甚積蓄,晚年得兩子一女,我妻月娘上孝我母,下育兒女,我若在還有依靠,我走後,怕是生活拮据也難維持度日,我雖難以啟齒,卻也別無他法,若眾位有心,可幫我接濟一二。只次三事,別無他念,若得眾位應允,我可笑赴黃泉。」

魏同生老眼泛紅,看着薛謙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流,佝僂的身子一拱到地,顫顫的說道:「先生真國士也。老朽慚愧,當盡心竭力完成先生遺願。」

隨後,魏同生招了招手,喚來隨從,取來酒碗斟滿,對薛謙說道:「先生飲的此盞,往生路上平安過,來生求得灑脫人。」

薛謙也不客氣,湊近酒碗一飲而盡,朗聲大笑道:「有眾公為我送別,余此生足矣。臨行前,有一語送給眾公,願共勉之。」

眾人齊齊後退半步,拱手道:「先生請講。」

薛謙先恨恨的瞪了一眼遠處的郭喜壽,隨後目光平靜的看向眾人,道:「慷慨赴死非義士,苟活求存亦難行,古來諫臣多橫死,我輩爭當第一人。各位同僚,某先去也!」說吧仰天長笑。

隨後,猛轉頭看向郭喜壽,大聲喊道:「閹狗!爾惡行累累已罄竹難書,蒼天有眼必難以善終,我且先去地下等爾,看爾日後如何不得好死。哈哈哈……」

薛謙被斬,血濺九丈,沿街十里,萬民跪送,初冬之際,雷聲滾滾,蒼天有淚,泣雪飄紅。

一代忠良,命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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皓月風雲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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