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風雲變幻

第2章 風雲變幻

話說何起業等人風雨兼程,途中艱辛並非三言兩語能描述。這日到達長沙府邊界,關卡稽查員攔住斥問:

「停!欲往何處!」

何四人也聽不懂是官話還是土話,卻都明白要例行檢查,於是拿出通行證比劃。稽查員邊看邊讀,當讀到「萬青」時,名字上有紅「X」,旁白硃批:落水亡。賓州關道印。又看到「凡伍人」已改伍為肆;末頁七零八落有三十餘道關印。

關口旁有一小關弁正坐桌飲茶,當聽到死亡時目光再次打量四人,見狼狽不堪、衣衫襤褸,喝道:

「嘿!將那四人扣下!」

便過去細訓本末:「死人可報過官府?仵作證明書在哪?戶籍地銷戶否?」

四人接連被問,以為對方訛錢,邊說邊比劃着自己身無分文,又指著通行證示意合規大明律。

關弁指指點點「萬青」名字,問道:

「此人怎麼死的?」又拿出朴刀比劃是否殺人。

何起業等人看明白,馬上比劃道:

「沒殺人!沒殺人!」

何起業指著一個行囊道:

「那裏打開!甘據在裏面!」

關道稽查員時常遇到溝通不暢情況,看到他們比劃也明白七八分,便打開行囊,照着何起業指點找到小布裹,拆開布裹有兩木片,又抽出夾在木片中的紙讀到:

「驗屍甘結。何萬青,十六歲,男丁,身長六尺一寸,廣東廉州府甲子門外何村人氏,洪武二年四月廿六卯時亡於上林縣,經屍檢:口閉,眼瞼開合不定,雙手拳曲,腹脹輕拍作響,口鼻內有水沫,蓋人遇死必爭命,氣息往來吸水入腸而肚脹,腳趾罅縫有泥,蓋與搵水而亡者不侔,無外傷,無毒象。仵作尤來生,洪武二年四月廿八驗。上林縣印。

底部另書兩行字:同行困頓不置棺,以席裹屍葬於東山墳崗,報與廉州府戶房銷戶。繳收屍錢、仵作錢、葬屍錢、文書錢、郵差錢、其他雜項錢共三兩。」

關弁聽罷令放開四人,何豪燊向行囊處取出一袋茶葉交給關弁,又指著通行證示意畫印。關弁道:

「茶葉我就收下,以後機靈點,事情原委講明白了。」

四人看着他在通行證上按印,緊張氣氛也都舒緩。當時關津各道常有四面八方的拓荒人,畢竟是當朝政策各方響應,持有拓荒通行證的應予按印,但稽查員認為拓荒者全是有去無回、客死他鄉之徒,摳點銀兩輜重權當為本關道做點貢獻。

卻說當時鄉里撥款每人二兩盤纏,合計十兩,如今四人掏出盤纏清點總計剩餘四兩三錢五十文。何起業道:

「還不到二成路程,已耗光五兩銀子。若不是前方吸取教訓,估計現在一文都不剩啊!」

原來前段日子何起業被關弁颳走二兩,致使身無分文吃住皆由同鄉資助。何起業為避免被搶,在板車的圓木拉杆前端挖出兩處空洞,與大家商量將剩餘銀兩藏匿其中,再用泥巴沾封住,兌換時取用,而每人身上只帶一二錢。此時天色漸晚,四人找家客棧歇腳,要了四碗面,以及一間最廉價房四人共住,房間無床鋪棉被。四人出行時已各帶床上用品,有房間歇腳休息便心滿意足。何起業找店小二商量給馬匹吃草,店小二比劃道:

「後院有馬廄,需另外加五文。」

何起業道:「一碗面五文銅板,如何馬吃的與我們一樣價錢?」

店小二比劃道:「在馬廄不易丟失馬匹,否則只能掛門外頭。

何起業考慮到北上若無馬兒路程將倍加難走,無奈答應,又尋求熱水擦身。

店小二比劃道:「熱水一鍋八文錢,包送木材燒水、皂莢、柳葉擦身,冷水四文錢可自去後院打水,送皂莢、柳條」。

何起業忖道:「莫非這客棧是黑店,店老闆可真掉進錢眼了」他說道:「我們四人用一鍋水,多給些皂莢柳條。」店小二應允。

洗訖,當晚四人各自在想着跑路,又都不好表態,其實這種心理早就有之,本非自願拓荒,且路上所遇所聞已讓大家意志消靡。

何起業想着:跑路之後去何處安身;

何豪燊想到:我已近五十,受這般罪業,現在回鄉里最多不過月余時間,盤纏還給里長,最多再打工賠還失約金,若繼續北上真就客死他鄉晚年不保咯;

何起衷想着:跑路是否會被羈押--被羈押也好過舟車勞頓呀。想到此處無奈長嘆一聲。

何起永道:「還不睡如何嘆氣。」

何起衷道:「剛夢見老母。」

何起永道:「我仍記得兒時腳踝扭傷,老人家幫我推拿消腫呢,現在算算也離世十六年罷。」

見何起衷不做聲,心想應該入睡,便也側身睡去。

次日清晨,何起業醒來,見何豪燊不在鋪上,行囊均在,想着估計去喂馬,於是起床下樓尋店家要柳條刷牙漱口。找來柳條到後院時,不見馬匹,板車一側的拉杆還少二兩銀子,另一側原封不動。何起業頓時心慌氣息不暢,本就左腳不便此時更是跌跌撞撞。他找到店小二問情況,店小二比劃道:

「五更我起床工作時,正好看到你那年長的同伴在牽馬匹出門,說是染了風寒要去藥店買藥材。」

何起業思忖著,「若是買藥材哪用的了二兩銀子,又非靈丹妙藥;且五更天正是解除宵禁開放城門時段,到底是姜老的辣,想不到栽在同鄉手上!不好,通行證莫不也被偷走!」

他隨即上樓翻查,動靜也吵醒何起衷、何起永,好在通行證還在。何起業把事情講一遍,二人聽罷咬牙切齒。

何起衷心想:「目前盤纏不足三兩,距離北平還有一千多里路,何不因勢利導勸說大家返程,趁早結束這段歷程!」

何起衷繼續說道:「沒有馬匹北上談何容易,何豪燊害得把計劃都攪亂啦!我也不去北平,你們誰要跟我走,不過關道不進城,走小道村路也不用鳥通行證了!」

三人本就有跑路之心,當下商議已定,為減輕負重何起業將何萬青與何豪燊的行囊以及板車賣給客棧,換得三十文。三人又將所有銀錢分攤各自保管,輕裝上路。

正要出行時見何起業未背行囊,何起永便提醒他。何起業道:

「二位大哥,我打算下輩子就在長沙縣,你們二位可回村裏,編造我跌落山谷、溺水身亡、強人所殺都行。何村對我來講已無留戀,我願成一浮萍歸根在此。」

何起衷、何起永也不勸誡道:「既然你心已定,後會無期!」

二人便一同離去。

卻說何起業在售賣行囊時,曾與小二商量能否搭橋給店長推薦自己工作,能炒菜也可當跑堂,便給小二四錢介紹費,在當時夠普通人三四個月工錢,小二欣然答應。何起業並不在意這幾個錢,因為他還私藏何母給的五兩銀子。時光荏苒一晃十年,店長又做起賣米副業,如今何起業四十二歲依舊單身,氣力無處使,於是調何起業到店裏當力夫。

一日有位老婆婆提着一竹籃子野菜路過門店,見何起業肌肉健碩神采奕奕,十分歡喜,上前詢問家境,得知外省人士,她說道:

「聽你長沙話講的利索,倒不像外鄉人咧!」

原來老婆婆身世慘淡,白髮人送黑髮人,只有一孫女芳年十八相依為命。擔憂終老無人送終,欲收何起業為養子。

何起業道:「我家老母也不知是否在世,我未盡到做兒子的本分,實屬大不孝。現今定居他鄉無親無故,幸得店長收留,十年來還幫我買了戶籍,下半輩子定居於此。我的情況你老不嫌棄嗎?」

老婆婆深諳世道,她說:「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各家遭遇絕非三言兩語可定論。我與相公年輕時經商來此,命運多舛致使今時破落。」

「尋常百姓生前考慮簡單生活無非耕種工商,死前考慮身後事有所交代,能送終、無憾事,蓋棺論是好是歹終究不介意。你若不賤看我老,我又何必去嫌棄你。」

何起業答應做老婆婆養子,在店長的主持牽頭下做了收養儀式,並做了縣衙公證。

各位看官,至此何起業、老婆婆、孫女三人發展就不再累贅,留於看官無限遐想。筆者將繼續描寫何起業後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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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工仔的前世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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