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選擇
當蘇平呼哧帶喘地登上雲外峰峰頂平台的時候，正好是張福年呵斥眾人噤聲那會，嘈雜的廣場已然是落針可聞的狀態。
蘇平受這氣氛感染，連大口喘氣都不敢，捂著嘴巴左右看看，只見在場眾人個個噤若寒蟬，目不斜視地站在原地等待。
他本想找個看着面善的人打聽下自己是否耽誤了時辰，現在也不敢造次。趁著這會也沒有人注意到他，便輕手輕腳地走到人群最末端站了。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蘇平跟着眾人老老實實又等了半天。他算算時間，入門測試正常來說早該開始了，可現在依然不見動靜，他不由有些擔憂。
「難道我還是來遲了，測試內容已經發佈？莫非現在也都是測試的一部分嗎？」
蘇平看身前有個文士打扮的青年，頗具一番儒雅隨和的氣質，猶豫要不要問問他。
就在他暗自糾結的時候，遠處高階之上，青雲殿厚重的大門終於被徹底推開了。在上千雙熱切的眼神中，一個看起來不過七八歲年紀的小童大搖大擺地走了出來。
陸小寶現在可是得意的很，剛才在殿內被師兄任命做了副考官，生平第一次擔此重任的他意氣風發，別看個子矮矮，小短腿邁著六親不認的步伐，硬生生走出了一米八的氣場。晃晃悠悠晃晃悠悠走到殿外，小寶神氣地往下面看了一眼，正對上齊刷刷的兩千多隻眼睛，小寶愣住了。
「哇！」小寶眼淚在眼眶裏直打轉，一轉頭，跌跌撞撞地就跑回了青雲殿內。
「師兄……我害怕！」
帶着哭腔的童音從殿內傳出。
場上所有人，包括蘇平還有鹿山的諸位弟子在內，一個個都呆愣在原地，搞不清到底是什麼狀況。
那邊李壽全向張福年打聽道：「師兄，這是什麼情況？小寶師兄怎麼哭着就跑回去了？」
「我也不知道啊，但小寶……小寶師兄剛才好像喊的大師兄？難道是秦師兄他回來了？」
張福年覺得管一個七歲小孩叫師兄實在是難以啟齒，可無奈天下宗門大多都按入門早晚來排師兄師弟。
小寶雖然年幼，但是他還在襁褓之中就被陸三白撿回來收了弟子，算入門時間的話比二人都要早上一些。何況他還是陸師叔真傳弟子，論身份尤在張李二人之上。鹿山傳承至今，最重師道倫理，這種公開場合，二人雖說是私下裏交談，卻也不敢無理。
不等兩人繼續談論下去，青雲殿內又走出一人來。
來人一襲青衫，儀容如玉，嘴角微微帶笑意，手中摺扇輕搖，腳下步履從容，光是這份儀態氣度便足以叫人心折，加上他容顏俊美非凡，台下眾人看了，莫不生出一種謫仙臨凡的感覺來。
蘇平低頭看看自己身上的青色布衫，再抬頭看看遠處的男子，不由有些泄氣。
「同樣的衣服，穿在人家身上怎麼就這麼好看呢？是不是我也該去買把扇子？」蘇平暗想。
「當真是秦師兄……」
張福年李壽全等鹿山弟子紛紛抱拳向來人行禮，道：「拜見秦師兄。」
秦少游笑着抱拳回禮，說到：「諸師弟不必多禮。我耕雲峰人丁不旺，此番入門測試若無諸位師弟鼎力相助，我耕雲峰可是拙荊見肘，要出洋相了。待此間事了，耕雲峰必有重謝。」
「應該的應該的。」
「豈敢豈敢，秦師兄客氣了。」
……
鹿山眾人俱是滿面歡喜，七嘴八舌地回應，
看來這秦少游在鹿山弟子之中地位着實不低。
秦少游先謝過了諸位同門師弟，再看向廣場上眾人，揚聲道：「讓各位久等了，在下耕雲峰弟子秦少游。」
他說着向眾人先做了一揖，這才繼續說道：「此次考核本該由家師主持，在下德薄才疏不敢擔此重任。只是家師醉心武道，日前在耕雲峰仰觀天地之象，忽有所得，已經閉關數日了。有事弟子服其勞，家師既然不便，在下雖不才，卻也只好當仁不讓了。」
他這話說的漂亮，廣場上不少人都附和道：「理該如此。」
蘇平見秦少游儀錶堂堂，談吐不凡，不由也對他心生幾分好感與信賴，覺得他雖然只是一個年輕弟子，卻也有能力將這次考核辦的漂漂亮亮的。
那邊秦少游再次抱拳拱手，謝過眾人的信任，繼續說道：「家師閉關事出突然，此前也未將考核內容透露給我等弟子知曉，所以在下只好臨時想了些簡單的法子，有思慮不周的地方還望諸位莫怪了。
「我看台下諸公有不少人是攜劍而來，想必都是身懷絕技帶藝投師，我鹿山自是歡迎之至；有小部分又做文士打扮，看來倒像是飽學之士，如今來我鹿山，卻是想投筆從戎了嗎？」
他說到這裏，台下卻傳來一陣笑聲，正是秦少游口中「攜劍而來」的那部分人。
他們本就看不慣這些書生模樣的人也上這鹿山劍宗來和他們爭勝，此刻見秦少游話中似有譏諷之意，自然不會放過這個嘲笑的機會。
那些書生打扮的人包括蘇平身前的儒雅文士，此刻面色都有些不好看。
不過蘇平倒是覺得這卻是一句尋常不過的玩笑話。他聽爺爺提過，鹿山歷代祖師，喜歡舞文弄墨的不在少數，想來這位鹿山高徒不至於連祖師都瞧不上眼吧。
秦少游並不理會這些吵鬧，伸出三個手指繼續說道：「我看大部分人都是非文非武，只做尋常打扮。既然大家的基礎不一樣，那麼為了力求公允，我特設下三門考核。大家可以任選一門，只要通過了，便是我鹿山弟子了。
「這三門考核分別是：武試。考較各位的武學基礎。
「文試。考較各位的文學功底。
「若是既不負武藝，又不通詩詞，那麼便需要展示給我看看你們的毅力與決心。所以最後一門，我把他叫做『心試』。
「當然，鹿山歷年考核通過的人數都不多，最多的一年也不過四五十人，所以我這三項要通過都有不小的難度。各位只有一次選擇的機會，無論選的是哪一門，都是無法再做更改了。
「那麼，我會給大家一點時間做選擇。」
秦少游拍了拍手，只見方才那個掛着眼淚跑回青雲殿的小童又捧了一個香爐走了出來，爐里是一支已經快要燃盡了的香火。
「看來時間已經不多了。」秦少游笑道，「在這支香火燃盡之前，請大家做出選擇吧。參加武試者請至廣場西邊等候；文試者，請至廣場東邊等候；剩下願意參與心試的，就請站在廣場北邊等候吧。
「至於每門考核的具體內容是什麼，等分組完成，我會再行告知。那麼各位，開始選擇吧。
「順便勞煩諸位師弟主持下秩序，莫要生了亂子。」
秦少遊說完，便退至一旁，陸小寶小心翼翼捧著香爐走到前方。他眼裏仍有淚花閃爍。方才師兄本來是讓他來宣讀開場白的，也給他安排了文試中的重要任務。可惜他到底歲數太小，一下子被這麼多人直勾勾地盯着，頓時失了方寸。
此時雖然還是有些怯場，但他努力綳直身體，將香爐穩穩地抱在懷裏，嘴裏不斷念叨著：「陸小寶，你可以的，陸小寶，你可以的......」
秦少游在邊上瞧他這模樣有趣，不由得輕笑了起來。
殿前的秦少游一身輕鬆，下面廣場上的眾人可就為難了。
蘇平站在人群的最後，遠遠的甚至根本看不見香爐里那支香到底有多長。他心下焦急，武試他自然是想也不用想了，他雖說不是手無縛雞之力，但是也從來沒有學過什麼拳腳功夫，去考武試根本就是自尋死路。
文試的話，他在小桃村是讀過不少書，可是他爺爺收集來的那些書亂七八糟根本不成體系，他自忖自己是無論如何算不上什麼「飽學之士」，但是要選那「心試」，蘇平又不確定自己是不是有足夠的「毅力與決心」。
他開始努力回憶自己簡短的人生，想要尋找一些蛛絲馬跡，能體現他具有「毅力與決心」這兩大優點的。
他這邊想得入神，人群卻已經開始流動。有鹿山眾弟子看管，大家都不敢出聲，只按著自己選定的地方走去。
蘇平身前的青年文士早已做好打算，舉步便朝廣場之西去了。蘇平神遊天外，意識遊離，只感覺到眼前人影晃動，腳步竟是不自覺地也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