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雲外峰上

神州浩土，廣袤無垠。

昔年周天子以一域之兵，席捲宇內，并吞八荒，划天下為四海十三州。後周室衰微，群雄並起，悠悠百年，戰火頻仍。秦王得異人王越相助，自西北蠻荒之地起兵，東進中原，獨據九州之地，天下三分，已有其二。秦王擁百萬之眾，嘗懷鯨吞四海之志，諸侯恐懼。是以天下群雄聯合，勠力同心共伐強秦。

秦王以舉國之兵，與諸侯決於赤水，意欲一戰而定天下。盟軍心懷死志，背水而戰，大敗秦兵，圍秦王於滄山之上。王越同劍士八百人拚死相護，血戰旬日，終得援軍趕至，諸侯退卻。秦王兵敗赤水，殆死滄山，已知事不可為，遂從王越之見，於滄山會盟各路諸侯，彌兵止戰，約定若有違背，群雄共討。

而後，秦王還朝，欲拜王越為國師，授以萬金。王越堅辭不受，唯請秦王許其於國內尋訪山川一座，開宗立派傳授劍道。秦王允之。王越遊歷天下，遍訪名山，及至涼州境內，見有一山，鍾天地之靈秀，究造化之玄奇，便欲在此開設山門，於是上請秦王賜給此山。秦王問其山名，答曰：「三尺青鋒，為王逐鹿，王命所指，吾劍所向。此謂『鹿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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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凰台上鳳凰游，鳳去台空江自流。

轉眼數百年的時光悠悠而過。當年滄山之盟，一紙盟約，又如何能約束得了這叵測的人心？幾百年來，各方諸侯勾心鬥角，相互侵伐。到了今天，曾經霸有天下的秦國早已不復往昔榮光，退守四州之地，與燕、楚、齊四國並立，共分天下。

而當年橫絕四海，身為天下劍道執牛耳者的鹿山劍宗，其三代掌門因秦王暴虐，苦諫未果，於是與秦王室日漸疏離，受到朝廷的打壓，處境艱難。

後來秦國境內民怨沸騰，各州郡不斷有義士揭竿而起，各路諸侯也趁機起兵伐秦。秦國軍隊或一觸即潰，或不戰而降，短短三個月，秦國就喪失了大半的國土。聯軍勢如破竹一路向西，直逼雄關穿雲！

穿雲關后，便是秦都咸陽。

赳赳老秦，大廈將傾！

當是時也，鹿山四代祖師張太虛橫空出世，挽狂瀾於既倒，如同昔年開山祖師王越血戰滄山一般，率鹿山子弟死守穿雲，劍氣崢嶸，百萬之師不得寸進。終於解了秦國的亡國之難。

自此，秦元氣大傷，再也無力對外征伐。鹿山門下也是死傷慘重，雖然因此大功，重得秦王賞識，但破鏡終難再圓。秦王一方面想要藉助鹿山的力量來穩固自己的統治，一方面又對他們十分忌憚。於是他表面上對鹿山劍宗禮遇有加，暗地裏卻扶持境內其他宗門來掣肘鹿山。說起來，境遇比之當年，其實也沒好到哪裏去。鹿山在這樣暗潮洶湧的局勢下艱難發展，到如今已是整整第十代了。

可惜鹿山自四代祖師張太虛以來，繼任的後代掌門都無甚驚才絕艷之輩，以至這座天下第一的修行宗門日益衰敗，也有說是因為穿雲關大戰，鹿山精英死傷殆盡的緣故。

反正傳到了這一代掌門人李季真的時候，已經有不少人認為，鹿山劍宗如今非但比不上燕楚齊的另外三大武學聖地，就連同屬秦國境內的齊雲山齊雲道場也要壓它一頭了。

況且十代掌門李季真，天資平平，聲名不顯，與歷任祖師都相去甚遠，在他這一代完全看不到鹿山有復興的苗頭。

不過儘管如此，瘦死的駱駝還是要比馬大，鹿山依然是天底下最負盛名的修行宗門之一。

每年四月初一，也就是鹿山劍宗一年一度入門考核的日子，四方有志之士雲集鹿山，都來爭奪進入宗門修行的機會。鹿山收徒，不限身份地位，凡秦國之人，無論是販夫走卒或者達官貴人，即便是些雞鳴狗盜之徒，只要年齡符合要求，能通過考核都可以成為鹿山外門弟子。

此時日頭已經偏高，距離鹿山劍宗今年入門測試開始，也不剩多少時間了。

鹿山三十六峰之一的雲外峰，峰頂平台之上已經黑壓壓的擠滿了人。相信若不是有許多鹿山劍宗的弟子在維持秩序，就眼下這個魚龍混雜的情況，恐怕這群人早就已經「打成一片了」。

「吱——」

雲外峰主殿青雲殿的大門被緩緩推開。

青雲殿落成已有數百年之久，這大門本就厚重，加上年代久遠，要想推開確實還得費上一點力氣，咯吱咯吱響了好幾聲，大門才被推開了大約一臂距離左右。隨着大門逐漸開啟，殿外廣場上嘈雜的人聲也一點一點消失了，所有人或期待或忐忑，都緊張地朝門裏張望。可是殿門也只是打開到一臂距離就停了下來，半天再沒個動靜。眾人屏息等了許久，始終不見有人出來，忍不住開始交頭接耳議論起來，聲浪又逐漸升高。

就連邊上負責秩序的鹿山弟子也有些奇怪，一個胖胖的弟子問邊上的師弟：「李師弟，怎麼回事？」

邊上那個瘦高的師弟搖了搖頭：「不知道啊，蘇師叔前幾個月突然不知去向，今年本該她主持的測試臨時落到了陸師叔頭上，陸師叔這個人......」

瘦高的弟子欲言又止，實在不知道該怎麼形容才能在貼切的前提下又不冒犯師長，想了半天，還是找不到辭彙，只能無奈放棄，說到：「想必陸師叔自有一番主張。」

胖師兄卻是心靈神會，一下子讀懂了李師弟的留白，深以為然的點點頭，說到：「不錯不錯，反正時間也還沒到，還是再等等。」

他整整衣冠，清了清嗓子，越眾而出，道：「諸君禁言，入門考核即將開始，再有吵鬧者當即取消資格！」

他聲音分明不大，卻清晰地傳到了現場每個人的耳中，要知道，這廣場之上少說也得有一千來號人，他竟然能一個不落地傳音入耳，足見其內功之深厚，技巧之高明。這人矮矮胖胖其貌不揚，沒想到竟有如此修為！

他這邊露了這一手，見廣場之上瞬間就安靜了下來，眾人包括自己的師兄弟在內，都是一臉震撼的神色，不由有些得意。邊上瘦高的鹿山弟子更是馬上拱手抱拳，讚歎道：「張師兄好手段啊！這等功力......莫非是師兄先前閉關時，居然叩開了五境的大門？」

那胖師兄臉色如常，面帶微笑矜持地點點頭。看起來這突破五境對他而言只是樁不值一提的小事，不過其實他早就已經樂開了花，內心不斷地在咆哮：「是的是的，我突破了，我已經是五境了，李師弟快誇我，快誇誇我！」

要知道他出關之後之所以自告奮勇接下這檔子吃力不討好的差事，為的是什麼？還不是想在翠微峰眾師姐妹，尤其是楊師姐面前出個風頭么？

沒成想他閉關太久，沒能即時收到消息，-陳師叔幾個月前突然不知所蹤。鹿山一年一度的入門測驗向來是由掌門之外的各峰首座輪流主持，今年本該輪到翠微峰主持的，可陳師叔不在，這事就輪到了下一脈的耕雲峰首座陸三白手上。

這也就難怪他主動請纓要來協助入門測驗的時候看見師兄弟們神色都有些古怪。

「陳師叔雖說不在，但是翠微峰也不是沒人了啊，好端端地你換耕雲峰幹嘛？收個外門弟子這種小事一定要各峰首座出面嗎？你讓楊師姐來辦，有我們師兄弟幫扶著不是一樣能幹好嗎？我辛辛苦苦好不容易突破到五境，終於可以在翠微峰眾師姐師妹面前出出風頭了，結果現在連個影子都沒見到。都是什麼爛規矩，這不是瞎耽誤功夫嗎？」

那張胖子心裏不住地埋怨。

李瘦子自然不知道他張師兄心裏的小九九，看見師兄點頭，竟是果真是突破到了五境，此刻確實是真心道喜：「恭喜師兄，賀喜師兄。同輩弟子之中內功達到五境者也是屈指可數。師兄既然已達五境，那一手破空劍法想必定是更加剛猛，下一屆的內門大比，師兄定能一鳴驚人了！」

張胖子快要忍不住了，他的嘴越咧越大，眼睛也慢慢笑成了一條縫，但他還是以莫大的毅力讓自己沒有笑出聲來，強作矜持地微微一點頭，就算是做了回應。

這行為看在李瘦子眼裏，又叫他更添幾分敬佩。

瞧瞧，張師兄不但修為大漲，連心境也大有不同，看這寵辱不驚雲淡風輕的模樣嘿！哎呦，仔細看看，現在的師兄，還有點像彌勒佛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