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誓言

「一個人來送死？愚蠢！」仇仲晦看着飈射而來的林弋，言辭犀利，但神情卻詭異地帶着一絲欣慰和追憶，似在他身上看到了曾經的自己。

「死的人是你！」伴隨着林弋的怒吼，系統的聲音同步在意識海中響起：「應急模式，啟動！」

下一刻林弋的瞳孔驟然收縮，光華一閃，變成了淡金色的豎瞳，浩瀚星海在其中顯現流轉，一股磅礴的威壓頃刻間壓在了仇仲晦身上，禁錮住了他的身形。

仇仲晦神色劇變，正欲掙扎，卻發現神魂與身軀的溝通仿似被莫名的能量切斷，任憑他如何調動精神力，肉身卻毫無反應。

「法則已適配：毀滅系；功法已適配：熾陽焚天訣第二重；預計能量消耗：100%。」

隨着系統冷漠的聲音從林弋口中吐出，蒼白的火焰悄無聲息地在仇仲晦身上憑空升騰而起，在他無聲的哀嚎中，大片的軀體飛速碳化，又在蒼火的持續灼燒下進一步分解，化為最純粹的位面粒子，消散在天地間。

一秒的時間彈指過去，退出了應急模式的林弋臉色蒼白地跪倒在地，他顧不得查看自己虛弱的身體，死死地盯着身前的仇仲晦。

只見仇仲晦的體表約有九成的肌膚都已被燒至焦黑，胸口的血洞再次擴大到原先的大小，透過血洞，能看到他的肋骨已經消融了大半，內腑更是僅剩下一小部分。

見仇仲晦久久沒有動靜，林弋鬆了口氣，癱倒在地。正準備通過通訊裝置確認達爾頓情況，卻聽一聲嘶啞的咳嗽聲從仇仲晦的方向傳來。

「咳咳…嗬…你這是…什麼招數…」仇仲晦咳嗽著，捂著嘴似要吐血，卻只吐出一團團黑渣來。

「咔咔…」隨着仇仲晦的動作，碳化肌膚紛紛爆裂，漱漱飄落而下。失去了體表皮膚的覆蓋，內里被燒至焦黃的肌肉組織盡數暴露在外，鼻軟骨也早已被焚燒殆盡，僅剩一個空洞。此刻的仇仲晦外觀猙獰，形同惡鬼，再無一絲先前英武的模樣。

「這是外掛，你學不會的…」林弋見仇仲晦再度復甦，不由心生絕望，但他仍未放棄尋求生機，念頭電轉，思索著解決之道，同時出言拖延時間：「你的生命力真夠頑強啊，壓箱底的招式都弄不死你…」

「沒想到啊，一個連聖者階都沒到的小崽子，能把我逼到死路上…」仇仲晦自嘲似的笑了笑，「你要是用其他異能，可能我就真的死了，但你偏偏是火系。我的身軀，早在異能法則的改造下，具備極強的耐熱性了。現在我還得感謝你，失去了一部分肉體，我反而能更好地控制體內暴亂的能量了。」

「所以，死的人，還是你！」

經驗豐富的仇仲晦一眼就看穿了林弋拖延時間的把戲，當下一聲嘶吼，雙手抱拳高舉頭頂，朝着林弋的頭顱狠狠錘下。

「當！」

意想中頭顱爆裂的場面並未出現，仇仲晦的錘擊在半路上被一面突兀出現的盾牌阻擋，發出了一聲清脆的巨響。盾牌後半蹲的身影，正是去而復返的孟方軍！

錘擊帶來的沛然巨力透過盾牌傳遞而下，孟方軍舉盾的右臂在瞬間扭曲斷裂，盾牌背面狠狠撞在了他的臉上。

但孟方軍怒吼一聲，右腳后滑踩死地面，左手迅速前伸替換右手，肩膀上頂抵住盾牌，竟是生受了全部衝擊，愣是沒有後退半分。

「呵…你擋得住一下，擋得住第二下么？！」仇仲晦一邊譏諷，一邊飛速舉拳再砸。

「當！」

第二擊，

孟方軍左臂斷裂，他調整身形，跨立在林弋身旁，半俯下身，用背部抵住盾牌。

「當！」

第三擊，孟方軍兩側小腿斷裂，他用膝蓋代替腳掌，腰胯用力，再次為林弋支撐出空間。

「啪！」

第四擊，飽受重擊的盾牌終是四分五裂，四散爆射出去，仇仲晦的拳頭結結實實的砸在了孟方軍的腰椎處，傳來了一聲悶響。

孟方軍再也控制不住身體，向前倒去，趴在林弋身上，「噗」地一聲噴出一大口夾雜着臟器碎片的鮮血。

眼看着仇仲晦再次舉起雙手，林弋目眥欲裂：「住手！仇仲晦，想想你對着聯盟旗許下的諾言！想想你母親！她含辛茹苦的將你帶大，是為了看到今天這樣的你嗎？！」

「閉嘴！你懂什麼？你有什麼資格提到她？！」林弋的話讓仇仲晦愣了一秒，但轉眼他就回過神來，狀若瘋魔的失聲嘶吼。

「他不懂，我懂…咳咳…」孟方軍又吐了口血，語氣虛弱的低語道：「我也是我媽一個人帶大的…這次我來參軍前，她好像意識到了什麼…」

「咳…她花光了家裏的錢，給我準備了好多東西…呵呵…還託人求了好遠的關係…拿到了一張配方，她說…這是臨仙城最有名的藥師給的…按著配方泡的酒，對身體好…為了泡酒，她還四處向親戚借錢…就為了買齊配方要求的藥材…可惜我沒當回事，剛來第一天就送人了…」

「她知道我性子倔…還特意叮囑我…讓我去了部隊以後…聽從長官的安排…不要任性…做個好兵…將來…將來可以報效聯盟…」

「她說了很多，但唯獨沒有說她自己。」

孟方軍斷斷續續地說着，仇仲晦安安靜靜地聽，出奇的沒有出手制止。

他知道留給自己的時間不多了，他也知道孟方軍在給林弋拖延恢復時間，但他還是沒有出手。因為他想聽，因為他在孟方軍的描述里看到了曾經的自己，也看到了那個年僅中年就蒼老而佝僂地身影。

他彷彿聽見她說：「孩子，要做個好兵…」

龐大而冗沉的悲痛感席捲而來，淹沒了仇仲晦的心靈，十幾年來埋藏在內心最深處的愧疚感一朝爆發，讓他難以自抑地想要流淚，但他流不出來，體內的大部分水分早在剛才蒼炎的灼燒下蒸發殆盡，僅剩的一絲也只夠勉強維持軀體的生機。

仇仲晦沉默良久，方才長嘆一聲：「是個好故事，可惜，太遲了…故事也聽完了，該上路了。」

「系統！還需要多久能重啟應急程序？！」

「按宿主目前的法則能量汲取速度推測，還需要31分28秒。」

「別說31分鐘了，31秒都堅持不下來了！怎麼解除保護機制？」林弋咬牙問到。

「系統不建議宿主解放機制，這會導致宿主…」系統還在不緊不慢地回應。

「閉嘴！告訴我如何解除！」意識海外，仇仲晦已經抬起了腳，瞄準了孟方軍的腦袋，隨時都有可能踐踏而下。

「指令已收到。解除保護機制的方式為：分化神魂信息流，調節各股信息流波動頻率，與各經脈及穴位實現共振。達成共振的經脈與穴位越多，信息流強度增幅就越大，細胞裂解和釋放法則信息及能量的速度也將更快。」

「宿主請注意，一旦裂解細胞所釋放的能量接**常肉身所能儲存的能量上限，需立刻停止共振，否則各穴位、經脈的共振將開始相互影響，誘發催化反應，保護機制將無法再次開啟，裂解進程會持續到宿主肉身徹底消亡為止。」

「明白了，意思就是我還能再開一次一秒掛。超時的代價就是掛可以繼續開，開完我也掛了。」林弋言簡意賅地進行總結。

拋開雜念，林弋在系統的輔助引導下迅速分化神魂信息流，向著體內的各處穴位和經脈纏繞而去…

外界，仇仲晦抬起的腳終是踏下，就在即將觸碰到孟方軍的後腦時，被林弋一拳砸在腳心，硬生生頂了回去。

仇仲晦踉蹌退了兩步，站定身形后定睛看向起身的林弋，面色驚詫：「你也會開死門？聯盟軍方規定聖者階前不允許學習相關技巧，你不是軍方的人？！」

「我說我也是基因會的暗子，你信不信？」林弋呲牙咧嘴地回應道：「真他娘的疼啊！你是怎麼做到開了死門還能面無表情地戰鬥的？」

周身的細胞都在裂解，這種疼痛遠超百箭穿心、萬蟲蝕骨。有了這種經驗，林弋感覺以後再和孟方軍互毆，自己完全可以做到頂着他對小小弋的進攻怒錘他狗頭。

「基因會在傳授死門時，都會同步傳授切斷痛覺神經與神魂聯繫的技巧！你也不是基因會的人！你到底是誰？！」仇仲晦心態有些崩了，死門開到現在，他幾乎已是必死的結局，然而這時候他卻突然發現自己連敵人的真實身份都沒搞清楚，這換誰來了都接受不了。

「敬你是條漢子，和你說實話，我確實是軍方的人，秘密培養的那種。」林弋嘆了口氣，不再滿嘴跑火車，面色一肅，鄭重地說道：「仇仲晦，最後再說一次，你現在束手就擒，我可能還有辦法救你！」

林弋哪有什麼辦法，但他覺得萬能的系統大大應該有辦法。

「別想了，我也沒有辦法。就算有辦法，以宿主目前的狀態也用不出來。」系統無情反駁。

「…」被秒拆台的林弋臉色一垮，再也維持不住肅穆的表情。

仇仲晦將林弋神情的變幻盡收眼底，因求生本能而生出的一絲動搖再次幻滅，他慘笑着搖了搖頭：「沒用的，打到現在這種地步，早就沒了後路可言。我勸你別高興地太早，就算你也開了死門，但別忘了，你還沒到聖者階！」

言罷，仇仲晦身形一閃，出現在林弋跟前，一記炮拳直轟林弋面門。

「唉…」短促地嘆息過後，林弋閉目，再睜眼時，瞳孔已然切換，跨越生命層級地威壓再度降臨，仇仲晦的拳頭終是停在了林弋面前，再難寸進。

「法則已適配：毀滅系；功法已適配：沙海葬仙訣第三重；預計能量消耗：100%。」

以林弋二人為中心，方圓百米，深度五米以上的土地在系統語畢的一瞬騰空而起，向著仇仲晦匯聚而來。隨後包裹住他的身體，開始向內擠壓。短短一秒，萬噸重的泥土就被壓縮成了體積僅有兩立方左右的漆黑長方型石條，而仇仲晦脖頸以下的部位也在石條內部，在方才的擠壓中徹底化為齏粉，與石條融為一體。

待林弋退出應急模式，重啟保護機制，仇仲晦的眼神已經徹底渙散，但他卻似仍有什麼執念，竟是尚存一息，還未徹底死去。

林弋看着仇仲晦久久不肯閉上的雙眼，長長的地嘆了口氣。隨後他緩緩握起右拳，提至額頭，立正身形，高喊到：

「我是祖星聯盟軍軍人，

我宣誓：

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

服從命令，嚴守紀律，

英勇頑強，不怕犧牲，

苦練殺敵本領，時刻準備戰鬥，

絕不叛離軍隊，誓死保衛祖星！」

誓言宣讀完畢的那刻，仇仲晦閉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