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餘生 （六）

晌午，葉夢林在不遠處準備着伙食，而林夢溪則是端著葉夢林的佩劍小心翼翼地看着

好像也沒什麼奇怪的，真的有那麼重么？

要不是葉夢林找了幾根木棍做了個簡易的加強型扁擔當場挑給她看，林夢溪也不相信小小一柄劍居然有一塊大石頭那麼重，可奇怪的是她用三根手指就能拎得起劍卻無論如何都無法搬動那塊石頭，連挪個位置都做不到，差點讓她懷疑自己中邪了

「咻咻～」

揮舞了一下手中的劍，林夢溪學着葉夢林的某樣甩了一道劍花直接收劍入鞘，動作顯得很是熟練

自己不會有練武的天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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臭屁了一會之後林夢溪去跑到一旁看着葉夢林做飯了，雖然她不會，但是可以坐在一旁鼓勵他，再說了，她腦瓜子這麼聰明，肯定能學會怎麼做飯，趁機偷學一下大廚的手藝

一刻鐘后，林夢溪就被葉夢林的刀功給嚇到了，放棄了偷師的打算，不對不對，學點簡單的就好，太難的學不會

吃過午飯後，林夢溪半靠着葉夢林的身體坐在地上緩緩睡了過去，吃飯完后她習慣性就困了，睡個一柱香再起床繼續前進

這副場面任誰都想不到席地而睡的兩人居然是當今世上身份最為尊貴的幾人之一，一個威名顯赫，一個...額...一個...好吃懶...不是，額......總...總之就是一個不得了的人

葉夢林摟着她微微眯上了眼，大片的樹蔭替他們遮蔽烈日，耳畔邊吹過了微風令人倍感舒適

「夢林...人只要活着就是會有遺憾的，這件事無法避免，我希望你沒有陷入過往無法自拔的那天」

「到了為師這個境界的生靈所經歷的事足以譜寫入冊供世人所頌，若是學不會放下只會讓人越發痛苦，我知道你對好友求葯無果病死在塌上的事情感到憤怒，但你別遺忘了自己的身份，不要入局了，改革並非一朝一夕之事，道隱制度的重寫需要時間，慢慢看着吧」

葉夢林做了一個夢，他夢到了自己出生在一個可以修行的宗門，他還有一個年紀比他大了7，8歲的好友，可是一生辛勤的她卻在病重時無法通過宗門的貢獻點換取草藥治療自身，最終只能活生生病死在床上，所積累下的財富也被所謂前來憑弔的人收走，只留下了空空如也的房間

他記得那是他第一次感到生氣，可是他不知道那是生氣的滋味，只感覺很不舒服，可是事後卻找不回那種感覺了，想要替她報仇的願望卻被種了下來

葉夢林記得她做的餅很好吃，人笑起來很好看，遇到他時就會拿出些吃食塞給他，平日裏還會做出一些小玩意給他玩，在她的感染下葉夢林慢慢學會了廚藝和機關術，甚至一度超越了她，可是卻沒有機會邀請她了，葉夢林平時第一次想要和外人交流的慾望頓時熄滅

他曾向自己長輩討要資源，可是卻依然治不好她，因為他發現時已經太遲了，若非她在一次偶然中不小心表露出來，葉夢林根本不知道她受了傷

後來他遇到了第二位好友，他時常會幫助葉夢林處理事情，性格很開朗，很像她，他的名字好像叫做張清遠，葉夢林雖然還是不喜說話，但是依然有了第二位朋友

到後來，葉夢林大仇得報，昔日裏阻擋她換藥的那些人被他親手凌遲處死，慘叫聲響徹了整個牢飯，那一日葉夢林渾身浴血走了出來，眼神中只有着看不透的平靜，他得到了他十歲的生日禮物，這一日也是她的祭日，她的病並非偶然，一切都因利而起，五臟皆失，神魂湮滅的她哪怕是譚里的老蛟龍都回天無力了，他時常在想，若是師尊早點出現就好了，保全神魂將來還有機會塑造出一具假身，或者自己早點發現她的病情，這樣就能救下她了

再到五年之後，他偶然將救下了一位少女，當他準備看清楚她長什麼樣時，夢卻突然醒了

葉夢林隱隱約約感受到林夢溪在輕推着他的身子，還拿着條浸濕的毛巾蓋在他的頭上，還發出焦急的聲音呼喚着他

等他睜開眼時，天色已經快黑了，還稀稀疏疏地下着小雨，他這一覺睡了好幾個時辰，而此時的他正躺在一個帳篷裏面，雖然搭的不怎麼樣，但也算替他遮風擋雨了

「夫君！你醒了？嚇死我了」

看到葉夢林醒來，林夢溪再也忍不住撲上去大哭了起來，原本她還在好奇為什麼葉夢林沒有叫她起床繼續趕路，睜眼一看葉夢林雙手無力地搭在一旁，整個人失去了呼吸，脈搏都跟着一起停了，這一幕差點讓林夢溪嚇到心臟驟停，不敢置信抱着他跌坐在地上

明明中午還好好的，為什麼睡一覺人就沒了，林夢溪獨自一人抱着他坐在地上感到異常恐懼，沒了主心骨之後她不知道能自己去哪，別說找人幫忙了，她連哪裏有人都不知道，而且葉夢林這麼大個她沒法幫他扶到馬背上

突如起來的意外直擊林夢溪的思緒，當場就讓她措手不及，她這一輩子幾乎都是跟着葉夢林過的，有什麼事情他都會辦自己處理，只要自己找他撒撒嬌就好，可是如今葉夢林不在了，她一個人變得孤立無援，她什麼都不會，一個人怎麼在野外生存，就連帶着他的遺體一起走都不行，要不是後來葉夢林的臉色開始回歸正常，呼吸也慢慢出現，她都準備想下去陪他了，以後一個人的生活對她來說太過煎熬，她沒有勇氣去面對現實

葉夢林聽着林夢溪斷斷續續交代著事情的經過，也沒有責罵她後面想不開，若是換做林夢溪脈搏停了，可能她醒來的時候就發現只剩下自己一個人了

思來想去，葉夢林大概知道是發生了什麼，上一世據說他是在46歲時死去的，現在他已經過了45歲，勉強能叫46了，先前的事情應該是莫名遭了一次劫數，不過既然他醒了那應該就沒有什麼問題，倒是林夢溪可能不久后也會有和他一樣的經歷

不過這件事還是問問靈緋，葉夢林安撫了她一下之後，起身來到外面重新把帳篷佈置一下，然後來到馬匹前取下一個小巧的鳥籠，現在雨準備停了，葉夢林打算寫封迷信寄回去，在給信鴿餵食之後，小小的紙張被塞入腿上綁着的小木筒，然後就信鴿被葉夢林放出去了

回到帳篷裏面，葉夢林看着鍋裏帶着一點糊味的肉粥有點不忍去看它，林夢溪肉都沒剁碎，指頭大的一塊塊肉就躲在粥海之中，還好她知道調料可以一點一點加，菜多煮會也好過沒熟，不然估計他就得重新開灶了

不過這賣相不行，味道一般的粥還是被他喝完了，兩人吃過飯之後就窩在帳篷里休息了，今晚上林夢溪緊緊環抱着他的一條手臂，腿也是緊緊地跟他糾纏在一起，葉夢林知道她是被嚇壞了才會這樣，將她摟緊了一點后輕輕摸着她的背安撫着她

過了一會，林夢溪發出均勻的呼吸聲，抱緊他的力度都小了不少，顯然是進入了夢鄉，不過此時葉夢林還睡不着，在回憶著今天的夢，二十年多年前林夢溪曾和他說過她跟自己生活在一個宗門之中，可是他卻異常冷漠，對誰都不想搭理，哪怕對她也是一樣，結合當年她所敘述的事情再結合自己今天的夢，葉夢林覺得可能是夢到現實中發生的事情了，自己救下的那名女孩可能就是林夢溪

一想到自己現在還在夢中，葉夢林就感覺有些不真實感，若是告訴林夢溪她二十多年前做的夢是真的她可能會受不了吧，不過她記不記得還是另一回事

思來想去葉夢林也沒能得出什麼，只能給自己平添苦惱，有些慶幸當年瞞着她一些事情，不讓她這時候估計會焦慮得不行吧，但是一直瞞着她也不是個事，總有一天回暴露的，而且早點告訴她還能讓她有個準備

......

......

次日，兩人吃過飯之後就繼續趕路了，只不過林夢溪時不時就瞄他一眼，確認他身體有沒有異樣，而她這副模樣則是讓葉夢林感覺自己好像做了什麼賊事一樣，隔一會就得被人看一眼有沒有老實

「別看了，有些東西你不清楚，昨天的事情我知道是為什麼，而且不會有下次了」

「那你說是為什麼」

「世界的真相—迷夢籠罩」

「別打啞謎，快點說」

「夢溪你應該做過許多夢，應該也夢到自己變成其他人在體會著別人的生活，你可以把夢當作一個真實的世界，而我那天就是該夢醒回去了，夢中的人因此死亡」

「可是這跟你昏迷有什麼關係」

林夢溪氣鼓鼓地捏着他的手，要不是不敢對他動手，不然非得咬他兩口，老是在說一些他說不懂的話

「因為我們就是入夢人，我們都在做夢，做一個一模一樣的夢，我們在夢裏相互交織，形成我們的人生軌跡，等到我們該醒的時候就會迎來死亡，所以我那天才會昏迷，只不過因為一些原因沒有完全醒來，幸運地留在了這裏」

「夫君是不是覺得夢溪沒讀過什麼書很好騙，我們有血有肉，痛了會哭，開心會笑，有着充沛的感情和完整記憶，怎麼可能是夢，周公都沒你這麼能說」

看到她小臉都不滿地鼓了起來，葉夢林忍不住伸手戳了戳她的臉蛋，輕聲細語地解釋道

「夢溪你難道不覺我們與普通人有着本質上的區別嗎，過往數千的歷史之中，有那位人物能和我一般有着鬼神之力，要知道我現在也不過一石四斗重（120＋12.5*4斤，好像是），看起來和文弱書生差不多，可是卻力能扛鼎，拳能破盾」

「唔......」

「而且靈緋就是最好例子，十四歲的萬人斬，如同天神下凡一般的武力和能讓數千人突然陷入昏厥的神技，你或許覺得只是謠言，但是當時我就在遠處親眼看着靈緋出手的，你覺得這個地步是人能夠達到的么，靈緋在你面前表現得是很乖巧，但是她很有實力，無論是理政還是從軍，我可以保證這些都是真的，這些能信么」

「不說靈緋，單單是拿我們來說事情就已經很不可思議了，你我現在年紀已經不小了，可能卻依然保持着20歲出頭的容貌和精氣，這件事你該怎麼解釋，難道是因為我們先天就這樣么？那些與你有着相同血緣的人卻為什麼依然和普通人一般呢？」

「你看看你自己的模樣，20多年來有什麼變化嗎？無論是容貌還是其他，幾乎都沒有太大改變，頂多就是氣質有些略微不同了，這些事情你覺得符合常理嗎？」

「可...可是，這也不能說明我們在做夢吧」

林夢溪有些語塞，她沒法反駁葉夢林說的話，他們兩人，加上靈緋就是三人，如果葉夢林說的都是真的，那麼他們一個比一個不對勁

「不行，夢溪接受不了」

「接受不了就不接受吧，有什麼想做的可以和我說，趁着我們還有時間」

兩人沉默地走在路上，牽着地手越握越緊

「夫君，你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

「為什麼？我告訴你一個道理吧」

「人只要還活着遺憾就會越積越多，如果不向前看的話，無法消除的遺憾就會漸漸佔據我們的內心，我希望你能每天開開心心的，過好接下來的每一天，不要給自己留下遺憾」

「......」

「我知道了......」

遺憾么，可是我好像沒有什麼願望，就是希望能一輩子都陪在他身邊

林夢溪抬頭看了看葉夢林的側臉，無論兩人在一起了多久了，她每次那副英俊的容貌時總會心跳加速，小臉都跟着微微變紅了起來

「夫君，我希望餘生都跟着你」

說話聲微不可聞的林夢溪拉住葉夢林的衣袖，將他拉低一點湊到他耳朵旁說悄悄話，葉夢林聽到后微微一笑，將她抱在懷裏面使勁揉她的臉蛋

「好，沒問題」

兩人黏在一起走在路上，背後的馬匹不時嘶鳴一聲，好像在助威似得

「啊～夫君！那裏有蛇！快救我！！！」

路邊鑽出的小蛇聽到莫名的大喝聲，起身抬頭看了他們兩人一眼之後加速爬離這塊地方，一溜煙就沒影了

誰嚇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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