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被迫接受

按說樓下鬧事的這麼多人，近在咫尺的距離喊得這麼大聲，孫憲剛肯定能聽清楚那些喊話內容才對。

可有句話也說得好，你永遠叫不醒一個裝睡的人，所以王東當即斷定，老大哥孫憲剛在跟他裝傻。中午就職儀式之後，老廠長許國強就把廠長變更通報交上去了，孫憲剛沒理由不知道威紡領導班子的調整。

只是王東沒想到，這麼長時間沒見，老大哥也學會裝糊塗了。

既然孫憲剛裝糊塗，那就說得再清楚點。

「老廠長決定提前退休，這不是把這麼大一個爛攤子甩給我了嗎？怎麼，我們威紡的變更通報已經發給你們了，你不知道啊。」

王東的這番回復顯然是孫憲剛所沒預料到的，一邊接著電話，另一邊眼睛一掃就掃到了辦公桌上最顯眼的那份「威紡集團董事長、廠長職務變更通報」，急忙打開。

王東誤會了，孫憲剛並不是在跟他裝傻，而是孫憲剛上任這幾個月來早就被威紡的事弄得焦頭爛額，躲都躲不及，根本就不想管威紡那個爛攤子了，卻不知這份變更通報恰恰就是威紡換屆王東的任命通告，急急忙打開，王東二字頓時映入眼帘。

「抱歉啊，猴子，我一天四個會，開會開糊塗了，實在沒看到你們威紡的這份變更通報。不過你平時不是挺精明的嗎，威紡都爛成什麼樣了你不知道啊，怎麼還往泥坑裡跳。」

事到如今，孫憲剛是真糊塗還是裝糊塗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要在孫憲剛這裡獲得支持。

「大哥啊，你說再多也沒用了，我都已經上任了，總不能眼睜睜看著威紡職工下崗不管吧。你得幫我啊大哥。」

許優優還真說對了，這事放在別人身上孫憲剛管不管她不知道，但王東的事，孫憲剛不會真的假裝沒事人一樣。

可是電話里一句話兩句話的說不清楚，而且就算孫憲剛答應或者拒絕，也得當面談才不至於被人猜忌，亦或者兄弟離心。

在大學里，是因為王東對他鼎力支持，他才一路順風順水，現在都畢業這麼多年了，好像也只有王東上任國際貿易部的時候他幫王東墊過一句話而已，到現在有些話有些事，就更得當面聊了。

「那行吧，電話里說不清楚，晚上你來市裡，我給你準備幾個下酒菜，咱們邊吃邊聊。」

掛斷了電話，王東的心裡才算稍微鬆了口氣，至少孫憲剛沒有明確拒絕自己，那就證明自己還有機會。

聽到樓下警笛聲響起，王東順著窗口往下看去，那幾名帶頭尋釁滋事的被帶上警車，其餘人一見王東是動了真格的，一個個也嚇得躲在一邊噤若寒蟬。

大家都是廠子里的正式員工，不少人在建廠之初就選擇了威紡，到如今三十年過去，就算有不少後來入職的，如今也都三十多歲快四十的人了。一個個拖家帶口的，真要是被警察給帶走了，他們家裡才真的亂套了。

可王東還嫌事不大，警車呼嘯著剛走，又趴在了窗邊喊了一聲。

「既然是正式工，那就得聽從領導決定，別跟著瞎搗亂。要不然就辭職，不過你們可要想清楚了，不管是誰決定辭職，都必須從你們現在住著的房子里搬出去，那房子只是給你們住，不是你們的。」

前有那幾個車間小組長被抓，後有王東的警告，職工們就算再不願意，此時也容不得他們多選，畢竟他們住著的房子不屬於他們這是事實，總不能一個個拖家帶口的真的從房子里搬出去，

搬出去了住哪兒啊。

看著樓下窗外那些職工們一個個垂頭耷拉腦的跟著何新離開，王東這才抹了一把額頭上因為緊張出的一身冷汗從椅子上坐下。

一直以來，不管在哪個企業都有一個弊病，一旦員工跟企業簽訂了勞務合同，就像是簽了一份賣身契，企業能隨意的指揮員工做任何事，不管這些事是不是那些員工的分內工作。

而員工也只能選擇遵從，沒有討價還價的能力，畢竟大家都在心裡認可了一條準則，拿人碗服人管。雖然王東對這種弊病以往的時候很是厭煩，可今日一見，卻發現還挺好用。

而此時李林的辦公室里卻早就炸開了鍋，五六個老總副總手裡的香煙，都快把李林的辦公室給點著了，嗆得李林止不住的端著大茶缸往自己嘴裡灌水。

銷售部總經理賀新年是對王東意見最大的人，昨天晚上老廠長當著那麼多人的面訓斥自己讓自己下不來台，他可是歷歷在目。-如今老廠長下台了換上來一個新廠長，而且還名不見經傳，賀新年當然不會賣給王東面子，抖了抖臉上的橫腮肉，替自己叫屈。

「李副廠長，他王東如此恣意妄為，難道你就干看著不管？剛一上台就對自己人反攻倒算，像這樣的人，有什麼資格當廠長，老廠長他瞎了眼，這節骨眼也只有你李副廠長有能力帶領咱們廠子走出低迷，你得為兄弟們說句話啊。」

賀新年此話一出，在座的那些老總們無不紛紛附和。在他們的心裡，也只有李林上位，自己才能繼續在總經理的位置上作威作福下去。

王東跟他們可沒什麼交情，現在王東在查帳本，誰沒個小九九啊，萬一真被王東查到自己頭上被反攻倒算，別說作威作福了，很有可能下半輩子就在局子里過了。

所以應對此時最好的辦法，就是從根本上換掉王東，至少李林不會查自己的賬，就算大家之前有問題也只會爛在鍋里。

李林聞言當即瞪眼連忙擺手。

「別介，我可不想被上千員工指著鼻子罵娘。彈劾王東我沒意見，關鍵是彈劾了王東，誰來做新廠長呢？反正我是沒這個能力，要不賀總你來？」

被李林當面戳破心裡的小九九，賀新年不由得脖子一縮不敢吱聲，就跟李林說的那樣，大家都在廠子里這麼多年了，廠子里什麼情況誰不知道，這時候上趕著挨罵，除非他傻了。

李林還想說什麼，辦公桌上的座機電話突然響起，湊近了一看是王東打來的。趕緊向滿屋子的老總們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按下了免提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