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 39 章
噗——
照著淵上給的路線在深淵中行走,泥水味的污穢愈發稀薄,在空間裂縫生出又湮滅的黑暗裡,突然一道裂縫綻放地上太陽的光亮,發出輕微的一聲響。
阿遙眼疾手快地拉住散兵,隨即被後者按住腦袋摟住腰,趁裂縫還沒合攏的時候一步跨越,跳了出去。
「呼,終於出來了。」
天空高而遠,林海落在身後,在孤險的斷崖上,阿遙一腳踩在頂端的巨石上,擦了擦額頭不存在的汗,踮起腳向山崖下張望。
一端是珊瑚宮領導的反抗軍,一端是天領奉行領導的幕府軍,兩軍對峙,中間悄悄冒出了一個龍的腦袋。
趁沒人注意到他,阿遙連忙把腦袋收回來,躲在巨石後面狗狗祟祟:「誒!怎麼跑到反抗軍和幕府軍的戰場上來了。」
他的眼睛微微瞪大,一副茫然但覺得好玩的躍躍欲試。
散兵抱臂站在不遠處:「能出來就不錯了。」
空間裂縫的開口落點是隨機的,不過他們還是落在稻妻境內,八醞島的邪眼工廠和這的戰場相隔不過數百里,也算得上一種運氣好了。
阿遙顯然覺得眼前的局勢很有趣,從反抗軍振奮的氣勢和士氣中就能猜出地上時間其實沒有過多久,否則反抗軍早就知道了愚人眾在軍隊內大肆推廣邪眼的陰謀。
他嚴肅正經地端正了態度,咳嗽了一聲,又從石頭後面悄悄探出一個頭。山崖高出幾十米,阿遙能清晰看見底下每一個人的表情。
還給自己配上旁白:「旅行者和派蒙無論如何也沒想到,從她們眼前消失的八重遙,竟然頃刻間出現在了百里之外的戰場上。此刻正是兩軍對壘,戰爭一觸即發。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在這緊要關頭,八重遙如神兵天降,即將落在兩軍交戰的正中心,在眾目睽睽之下揭穿愚人眾的陰謀。」
一旁看著阿遙自娛自樂的散兵:「……」
最終忍無可忍:「笨蛋,你話本看太多了吧!」
散兵立刻轉過身,往山崖下走去,兩個人在深淵臨近出口的時候就把紅繩摘下來,因為實在是太不方便活動了。
眼角餘光看見阿遙從石頭後面收回腦袋追上來,散兵才放心地往山下走,沒過多久阿遙就追上了他。
「幹嘛啦,斯卡拉姆齊你不都已經脫離愚人眾了嗎?」
「是預計脫離,不是已經,」散兵糾正,「我還有需要這層身份去做的事。」
「好吧好吧,你說什麼都對。」
樹影搖晃,天青霧蒙,阿遙慢悠悠地跟在散兵身後,一步一跳全都是不知憂愁的雀躍。在深淵待久了連外面的空氣都是香的,鳥雀、野花都會吸引他的注意,阿遙好奇地四處張望。
這一分心就讓他沒及時注意到散兵停下來的腳步,背上肌肉緊繃而變得極硬,撞上去鼻子酸澀生疼。
阿遙揉著鼻子從散兵身後鑽出來,睜大眼睛望著前方。
「神子,你怎麼來了?」
八重神子並旅行者熒和派蒙,都穿過了戰場的封鎖線,如今正巧在山腳下迎面遇上。
粉色長發狐狸耳朵的宮司大人四百年以來都沒什麼變化,散兵身體緊繃,她倒悠悠哉哉地跟阿遙打招呼:「什麼叫我怎麼來了,還不是我身邊的旅行者小可愛急急忙忙地跑上鳴神大社,說她的朋友八重遙跌進裂縫生死不明,要不我可懶得走一趟。」
派蒙飛出來:「就是就是,神子說得對。」
然而她立馬又害怕地躲回了旅行者身後:「但是遙你你你你你!你怎麼跟這個大壞蛋執行官在一起啊!」
阿遙茫然:「我不跟他在一起該跟誰在一起……等一下,事情不是你想的樣子。」
「…
…」派蒙氣得跺腳,「什麼叫不是我想的樣子,你們之前打架好凶,把邪眼工廠都打塌了,怎麼現在關係又——」
「又怎麼了?」
「又這麼好!你你你你怎麼還去勾他的手指啊!偷偷摸摸的,派蒙全都看見了!」
在三雙眼睛之下,阿遙站在散兵身側,兩個人挨得尤其近,阿遙的小指還在寬大的衣袍下試圖去勾散兵的手指。
這一切都被名偵探派蒙捕捉到了!
實際上只是看散兵見到八重神子太緊繃,想安撫一下他的阿遙茫然地頓了頓,緩緩眨了眨眼睛:「我什麼時候偷偷摸摸的了。」
龍向來都是光明正大地摸斯卡拉姆齊的手。
「噗。」
一陣輕快的笑聲,八重神子突然笑出來,手掩著嘴,流轉眼波在二人之間打量:「哎呀呀,百年前主角撿到了一個小寵物,兩個人經歷重重困難最終小寵物為了救主人而死,沒想到百年後輪迴轉世的小寵物還是在人群中一眼找到了他的主人。」
最後一句說完她還故意停頓了一下,眼波盈盈盯著散兵的臉色,見他臉色黑如鍋底,八重神子良久后才滿意地繼續。
「一個不錯的純愛故事,等眼狩令的事情結束之後就讓八重堂賣出去。」
八重堂是八重神子開的一家專門撰寫輕小說的書屋兼雜誌社,內容以新奇大膽抓人眼球為主,連雷電將軍都敢編排。
現在自然也不會放過堂堂愚人眾執行官第六席。
阿遙自然早就習慣了八重神子的處事方式,他不在乎自己是不是被寫進了輕小說里,寵物和主人什麼的都是小說的噱頭啦,他最多在乎一下小說里的自己是不是英明神武美麗強大。
是的話龍一點問題都沒有!
他不輕不重地跟著八重神子嘿嘿兩聲,沒想到身旁的散兵一手壓在他肩上,手勁大得將阿遙牢牢鎖在原地,彷彿對阿遙和八重神子之間的關係有種負面的執念。
眼神銳利而森寒,尾睫上的紅好像擴散到了整個眼眶,散兵冷冷地看向對面,一字一頓道。
「八、重、神、子。」
「多年不見,你怎麼對我這麼大敵意啊。」
八重神子漫不經心地捋了捋髮絲,她望向散兵笑了一下,然而這笑容卻未達眼底。長生種就是這點不好,時間磨滅的速度尤其慢,一個仇結下了就能持續很久。
阿遙狐疑地從緊繃的氛圍中探頭來回望著他們兩人:「你們之前有什麼故事?」
散兵生硬:「沒有。」
八重神子敷衍:「我們能有什麼故事啊,都沒見過兩次。啊,上次我見他,還是一副柔軟隱忍的表情求我去救人呢,哪裡像現在這樣恨不得殺了我。」
散兵:「……」
時間沒在他們臉上留下任何痕迹,改變的只有心境和精神。八重神子和雷電將軍關係親近,看見她,散兵就會想起被雷電將軍拋棄的那段歲月,與之一同的就是在耳邊響起的陣陣雷鳴。
然而他早就不在意這種雷鳴,都沒暴跳如雷或者是陷入自我久久不語,冷冷地挑眉看了她一眼就收回情緒。
「八重神子,你還是這麼伶牙俐齒。」
「呵呵呵……我可不想被你誇獎。」指尖輕撫嘴唇,八重神子,「別這麼看著我,先把小龍放在一邊,我們來聊聊正事吧,執行官閣下。」
。
他們聊正事都不帶龍。
山陰處潮濕,人影步入林中便被層層疊疊的樹葉籠住看不見身影。散兵和八重神子刻意壓低了聲音,任憑阿遙如何支愣起耳朵都聽不清,湊過去的時候還會被兩個人默契地趕回來。
生氣,太過分了這兩個人!
阿遙氣鼓鼓地坐到一塊石頭上,石頭位於孔雀
林邊緣,在身後交織成一片碧綠幽藍的靜謐林海。
他捧著臉坐在石頭上邊等人邊發獃,這時身邊一個身影落下來,阿遙回頭看,發現是熒和派蒙。
熒不愛說話,也對八卦沒什麼興趣,但飛在她身邊的小精靈派蒙是個多嘴的。
見阿遙沒說什麼,派蒙又好奇又小心地飛到他肩膀上,小聲問:「你和那個執行官到底怎麼回事啊,掉進裂縫就過了一天而已……」
地上地下時間流速不一樣,阿遙心想,原來稻妻這裡只過了一天啊。
他倒是不覺得和散兵的故事是不能說的秘密,側顏斜瞥,見談正事的兩個人還躲在樹林里不出來,阿遙頓了頓。
「你們還記得我之前說過我沒有以前的記憶吧,我發現斯卡拉姆齊就是我記憶里非常重要的人。」
「誒??」
派蒙瞪大眼睛,裡面是滿滿的不可置信,她整個身體都在後仰,還獃滯地又重複一遍單音節。
「誒——」
「不要那麼驚訝嘛派蒙,你都吵到我的耳朵了。」阿遙抽抽嘴角,「因為地脈的力量也滲透進了深淵,我們在底下撞見了斯卡拉姆齊的夢,夢裡是很多年前在稻妻曾經發生的故事。」
「哇!」派蒙現在被震驚地只會發出單音。
八卦之魂蠢蠢欲動,她好想問一問夢境的具體細節,比如說夢裡散兵是不是也這麼凶,他和阿遙幾百年前怎麼認識的啊,後面又發生了什麼驚心動魄的故事。
派蒙想知道的故事在阿遙這裡只是寥寥一筆帶過,因為阿遙看見熒就想起來了一件對她來說更為重要的事情。
都沒停頓,他無視派蒙的目光,平淡地帶過了他和散兵的話題,接著說:「然後哇,我和斯卡拉姆齊就在深淵裡碰見了熒的兄長空,他和你長得好像,都是金髮金眼,血緣關係一眼就能看清楚。」
熒頓時瞳孔都緊縮了。
被旅行者盯住的阿遙蹙眉,迅速且全面地跟她說了一遍從淵上偷襲到他們進入深淵教團的宮殿,再到五百年前坎瑞亞可能發生的一系列故事。
最後又補了補:「這些內容都是我和淵上聊天的時候知道的,這件事有兩面性,淵上的說法只能代表他的立場,不過我覺得還是有一點參考價值的。至於空和斯卡拉姆齊獨自交談的時候密謀了什麼事情,我就不知道了,估計也和坎瑞亞有關吧。」
派蒙都快哭了:「嗚嗚嗚嗚我們旅行了這麼久,阿遙你是唯一一個給熒帶來這麼多情報的,你真是大好人!」
「誒嘿,龍就是這麼厲害的龍嘛。」阿遙挺了挺胸,「不用客氣不用客氣。」
不過他也不算是全然地無私,將他知道的且能說出的一切全盤告知旅行者后,阿遙想了半天,才提出自己的要求。
「我在找一個叫多托雷的人,旅行者你們在七國之間旅行,見多識廣,情報來源眾多。」
阿遙看向熒,認真請求:「如果未來你們得到了多托雷的線索,請務必告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