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 26 章

第26章 第 26 章

三個小時后。

此去向西,繞過神無冢的孔雀林和陡峭山壁,從踏鞴砂的下方經過,一路踩著白沙灘的浪花向前橫越整座島,再在八醞島上疾行百里就可以在山腹中找到愚人眾隱秘工廠的位置。

阿遙高高興興走在前端,踩著打上沙灘的白浪最末尖,一蹦一跳地行走,輕快又認真,濺起的水花在他的寬大衣袖的木屐間找不到落點,最後又無可奈何地回歸大海。

水花四濺,他玩得開心,哼著不成調的小曲,身後派蒙和旅行者綴著一段不遠不近的距離。

派蒙看著前面跳脫的身影,一言難盡:「啊……真的很難想象剛剛阿遙還有一副非常陰陽怪氣的表情,狠狠地修理了一頓愚人眾呢……」

熒:「畢竟是終末番的首領。」

「這種性格到底是怎麼當上首領的啊,終末番不是社奉行手下的第一尖銳部隊嗎!」派蒙扶額,「不,也不能這麼說,雖然過程很曲折奇怪,但是從愚人眾那裡獲取情報的目的還是很順利地達到了。」

愚人眾在八醞島的山裡建造了一所秘密工廠,方才那隻小隊的目的就是將晶化骨髓運送到工廠里,至於晶化骨髓的作用和最終目的他們也不清晰,只知道是偉大計劃的一部分。

交代了詳細的工廠地址后,愚人眾小隊就在阿遙「桀桀桀,沒想到吧,其實我不是散兵也不是愚人眾」的反派笑聲中,被一刀一個打暈丟進了幕府軍的駐地里。

就當是為幕府軍的總大將九條裟羅增加業績了。

靠近海邊的位置,在石頭的縫隙里長有許多海靈芝,拳頭大小,透明膠狀質地中泛著如海一般的蔚藍。阿遙摘了一大把,抱在懷裡,一邊走一邊往嘴裡丟著吃掉。

「海靈芝……不經過處理,可以生吃嗎?」派蒙好奇地問。

阿遙抽了抽鼻尖,又往天上拋了一個,再用嘴叼住嗷嗚吃掉,渾不在意地說:「沒關係嘛,反正我又不是人。」

「什麼?!」派蒙驚叫道,「原來你不是人!」

「什麼?!」阿遙驚叫道,「原來在你心裡我是個人!」

派蒙:「……」

阿遙:「……」

路途行程過半,踏鞴砂昔日人類聚集地展露荒涼的一角,木頭砌成的房梁屋頂早已隨四季變化光陰流轉而腐爛,只剩下長滿青苔的岩石地基上未曾磨滅的斑駁痕迹。

少年湊過來,紫發往前一掃,他認真地指著自己:「我可是龍啊,是龍哦!世界上可不是只有你派蒙能飛的,我也可以啊。」

他又不知道想起了什麼,大步跺腳踩下堅實的土地:「十年前,我就是在這裡誕生的。」

雷元素彙集的地方,就會有龍的誕生,雖然這誕生過程漫長,但只要雷鳴不止,輪迴不休,龍就不會真正地消亡。

十年前。

那又是一天的暴雨。

阿遙這次誕生時一出生就有人形,他睜開眼,懵懂不覺地看著自己圓潤修長的五指,從地上破碎的小水塘中看見自己的臉,有雙眼,有鼻樑和其餘五官。

這是人的外貌,他想,而我是一條龍。

獃獃站在戶外淋雨應當不是一個好習慣,因為會感冒會生病,雖然龍並不會生病,龍也不會貧血和營養不良——咦,什麼是貧血和營養不良?

思緒轉瞬就偏到不知何處去了,等到阿遙再次回過神,就發現身前佇立一位粉色頭髮衣著華麗的美麗女性,撐著一把綉滿巴紋和勾玉的油紙傘,正望向自己感嘆。

「等待近四百年,你可總算降生了。」

美麗女性自我介紹為八重神子,她自稱正孤身一人在神無冢處理祭祀事宜,偶遇阿遙心生憐憫,於是決定將他帶回鳴神大社。

阿遙當時看著她,突然冒出一句自己都不知道緣由的話:「不,我的家就在腳下。」

八重神子:「不對哦,小傢伙,你的家在四百年前就已經沒有啦。」

「……」阿遙看向她發獃。

腦海中一片空白,而初生的他應當連這片空白都意識不到,就像一張白紙一樣可以塗滿任意的圖案。

但阿遙懵懂中卻知道,他應該在生命上塗滿妖異閃亮的紫色,那一定是世界上最好看的色彩。

雨簾刷刷而落,將這片荒涼的人類遺址都籠罩在了模糊的天穹之下,如同與世隔絕的孤島一般。

「我應當,不該是人類。」他突然又開口,「我應該是一條蛇形的小獸,又或者是長了鹿角和鱗片的半獸形。」

總之不該是現在這樣和人類完全一樣的模樣,既沒有角也沒有尾巴,耳邊也缺少了清脆搖曳的聲音。

——是什麼聲呢?

想不起來。

八重神子看了看他這副獃滯的樣子,捂嘴笑了兩聲:「你都吞了奧羅巴斯的心臟,那可是一顆魔神的心臟,即使去掉沾滿祟念的部分,剩下的也足夠你往更高層次邁進一步。」

阿遙又沉默了。

這次沉默得有點久,久到雨停,八重神子收了傘,饒有興緻地單手托腮仔細打量他。

他才恍然道:「我好像,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和一個很重要的人。」

「總之沒有過去記憶的話,還是挺不方便的,有時候我自己都搞不明白自己在想什麼,」阿遙坐在石墩上,單手撐起下巴,「這種時候就得給自己找點事情做,比如給愚人眾找麻煩。」

尋找記憶和給愚人眾添堵是阿遙唯二感興趣的事情,這種說法不太準確,說不定這兩件事都指向同一個目標。

熒安慰他:「記憶總有一天會回來的,你會想起那些令你珍視的人和事情,你們會繼續創造更美好的回憶,一切都還來得及。」

「謝謝,旅行者。」阿遙笑眯眯道。

今天的踏鞴砂人類遺址里沒有大雨也沒有粉發的狐狸大姐姐,有的只是講故事的阿遙和聽故事的派蒙旅行者,陰沉的天幕下,篝火燭影晃動,將阿遙的臉映得深淺不一,他懸空坐在高處的石頭上,安靜地晃蕩兩條腿,彷彿又回到了當初剛蘇醒時與萬物疏離的飄渺狀態。

很快,他又甩甩頭,那股落寞寂寥的氛圍立刻就消失不見,揉了揉肚子,無辜道:「嘴巴一直說個不停,我餓了。」

派蒙立刻抱臂:「我都沒說餓,你怎麼就撐不住啦,真是沒辦法。」

她立刻轉過頭看向熒:「今天我們吃什麼好吃的啊,旅行者!」

「吃甜甜花釀雞怎麼樣?」阿遙的口水都快要流出來了。

「哼哼,不是我炫耀,旅行者做的甜甜花釀雞最正宗啦!經過千錘百鍊的烹飪鍛煉,我敢說旅行者做的花釀雞絕對是全提瓦特最棒的,沒有之一!!」

阿遙非常捧場地鼓掌:「哇,那好棒!」

他立刻主動請纓表示自己要去捉一隻山雞回來,總不能讓他白嫖旅行者的完美廚藝,緊接著就如同一顆流星,從石頭上跳下來,也沒等旅行者和派蒙拒絕就飛速地墜入了山林里。

直到走到林子深處,遠到派蒙和熒絕對看不到這裡的景象,危險也絕對不會波及到她們時,阿遙才停下來,轉身看向重重樹影背後。

「是誰一直在跟著我,現在方便出來露個面嗎?」

甜甜花釀雞是無法填補龍的飢餓的,阿遙提及這個,僅僅是因為有一道陌生的氣息在向他們靠近,強大到龍的本能都在報警,只能將無辜的兩個人隔離在危險之外,自己將未知的來者引向林中深處。

樹影婆娑,風吹葉

片簌簌地響,踏鞴砂白天的森林也不甚明亮,然而阿遙的視力很好,直勾勾地盯著不遠處,直到在青黑的樹樁背後緩緩顯露出一個人影。

——那是一個少年,頭戴巨大的簾帽,半個身體都被陰影遮蔽,看不清他的臉。

只有緊緊環抱住的雙臂能暴露心情,指尖泛白,青筋暴露,每一塊肌肉都緊繃到顫抖,卻毫無惡意。

散兵感覺心口有一團火在熊熊燃燒。

那團火已經很久沒有再燃的跡象,就像一座已經死掉的火山,塵埃積澱成了岩石,寒冰覆蓋了岩層,山上沒有長出一根草或一朵花,靜靜地佇立在心臟深處,孤零零地沉在最下方。

然而在他看到眼前那個身影時,火山好像復生了。

散兵緊緊地咬住牙關,每個字都像從牙縫裡擠出來了一樣,他不得不在無人注意的角落裡深呼吸幾次,才能把一句話說得清楚明白。

「你這笨蛋,跑哪裡去了?!」散兵頓了頓,一瞬也不肯將目光挪開,「為什麼不來找我!」

阿遙。

他有很多問題想問,你怎麼活過來了,你什麼時候復活的,你有沒有想過我。

阿遙。

他明明是來處理掉敢對愚人眾出手的敵人的,然而此刻心神震動,那些死亡也好職責也罷全都拋在了腦後,散兵站在巨大的樹冠下,誇大的帽檐遮住半張臉,即使嘴唇不自然地蠕動,即使眼睛被火燎得酸澀,都因為他藏在陰影里,將一切外露的情緒都寂寞得只有自己知道。

而他面對著的身影站在叢林的縫隙下,有光落在身上,和陰影里的人隔成兩端。

內心的糾結無法訴說,那條已經沒有角的龍平靜地注視著自己,心神都在巨大的衝擊,以至於散兵沒有注意到阿遙臉上不對勁的陌生和茫然,他動了動,將背後的鈴鐺扯下藏在手裡。

要物歸原主,他想。

然而阿遙歪歪頭,像是難以理解藏在陰影里的那個人的意思。

「你好。」沒有察覺到惡意,因此阿遙彎彎尾睫,重複著,「你好,請問你是誰?」

如同冰山傾覆,將火山又壓到了地脈深處。

阿遙又問了一遍,輕快天真的話語好像四百年的時光從未流逝。

「你是誰,請問我們以前見過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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撿到一隻人偶[綜原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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