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二.最後的冬雪車站,我們的初次初會(終)

六十二.最後的冬雪車站,我們的初次初會(終)

柏源仙樹幾乎處於放空狀態,他回想着這有些奇妙的話,一開始有些困惑不解,但很快就反應過來睜大了眼睛。

她這句話擊破了一切重複的話語和複雜的情緒,哪怕之前拚命的找尋理由和借口逃避,一切的一切,都在此刻支零破碎。

黑澤搖愛似乎意識到這句話太不符合她自己,迅速地挪開了臉,速度比靠近的時候快了將近一倍。

「不、不行嗎?」

或許因為過於羞恥和害怕再次遭到拒絕,她那紅潤的小臉看起來有些泫然欲泣。

「這.....這對黑澤你來說不公平。」柏源仙樹露出了自嘲的笑容,「而且這樣的話......我......我......」

黑澤搖愛似乎不給他再逃避的機會,目光緊盯着他,讓他立馬將要說的話和氣息吞回去。

雖然她說的話語無比笨拙樸素,但似乎漸漸顯露出本性。

「我在東京的這些天根本就不開心,無論我做什麼,和誰在一起,也沒像在小田原那麼開心過。」

柏源仙樹故作自然咧起嘴角,露出笑容說:「現在不開心不代表未來會不開心,東京好玩的地方很多。」

「我只看現在,現在我不允許心情不開心,一刻也不行。」黑澤搖愛看着他撐起來的笑容,小手握拳輕輕打在他的胸口,「我都已經說到這種地步了,你還屁啦屁啦地笑......」

「......」

無盡夜晚的苦想,終於要在這一刻徹底攤牌。

她的話語宛如變成了鑿子,不斷地挖掘出柏源仙樹心裏的想法。

即使知道很難做到,但也絕不能不說了。

她或許因為激動,打在自己胸前的拳頭顫抖不止。

柏源仙樹一想到在那天晚上她很有可能也在無助的顫抖,長時間搭建的防線逐漸被自責擊潰。

「我不想表現自己或者被人稱讚,我只想做一些自己有信心去做的事情。」

柏源仙樹望向她的目光漸漸溫柔,祈禱自己發出的聲音如幽泉滴水清澈動聽,

「我身上已經背負了另一個人的未來,我不敢再去承擔黑澤你的未來,我覺得對你來說,有更好......」

黑澤搖愛看着他稍顯窩囊的笑容,拳頭似乎在宣示決心一樣在微微使力,厲聲說道:「我的未來我自己來承擔,你不用在我面前說大話。」

柏源仙樹的心情跌宕起伏,他無法離開清秋麻衣去接受黑澤搖愛,這是鐵一樣的事實。

然而此時的內心卻無比渴望填滿這段時間被帶走的空白,無法找回是一種悲傷,但是鼓起勇氣再次尋找,卻再次失去更是悲傷。

無論如何,悲傷總是揮之不去。

而黑澤搖愛的心意,沒有任何的拐彎抹角,那如棉花糖一般膨脹起來的心意,正在被全身的細胞所接受。

她願意和不知道的女生繼續和自己待在一起,這對向來自傲的黑澤搖愛來說,絕對是極大的讓步。

看着柏源仙樹忽然有些動搖的神情,黑澤搖愛隱隱不安地做了個深呼吸,伏下了修長的睫毛。

「柏源,我不在的這些時間,你有想我嗎?」她突然問。

柏源仙樹屏住了呼吸,腦海中忽然想起了《雪雁》裏的菲利普·拉亞達。

他用雪雁的姿態呼喚心愛人的聲音,此時似乎正透過黑澤搖愛的唇,得以傾訴。

現在,已經沒有再退縮的餘地。

柏源仙樹深吸一口氣,

囁嚅間道出藏在內心深處的共鳴。

「......有。」

「你會因為我不在而睡不着嗎?」

「......會。」

「你會想着那一天接受我嗎?」

「......我是有幻想過。」

她就像循循誘導獵物踏入禁區的獵人,那雙波光蕩漾的眼眸和花瓣般嬌艷的紅唇,都在道出名為甜蜜和揪心的誘餌。

如果只是產生思慕,沒有產生空白的話,柏源仙樹根本就不會在乎。

然而這些天他幾乎每天都沉浸在巨大的空白缺失中,哪怕經常玩遊戲也不開心,哪怕是誘餌,自己也已經上當了。

黑澤搖愛惴惴不安地望着他,問出了那天沒問出的話。

「那你喜歡我嗎?」

「......」

——只有在知曉無法再次見面的現實后,拉亞達才終於對弗莉絲說出了「喜歡」二字。

柏源仙樹無法深切體會拉亞達當時的心情,但他能確認,自己已經不想再看見黑澤搖愛梨花帶雨的哭泣。

「......喜歡。」

終於聽到他的親口承認,黑澤搖愛愣了會兒,旋即側過身難為情地收拾著圍巾和衣領。

她的小手先是放進口袋裏,又拿出來整理著圍巾,又放進口袋裏,又伸出來梳理著劉海,反正放在哪裏都覺得不對勁。

緊接着,好像是有什麼高興到無法自己的事情一樣,豆大的淚滴從她紅潤的臉頰滑落。

片片雪花飄來的,好像是銀河送給她遲來的愛意。

柏源仙樹的心臟瘋狂跳動着,想安慰卻又不知道用什麼身份。

黑澤搖愛深吸了口氣擦拭掉晶瑩的淚水,朝着柏源仙樹挑起嘴角,露出高傲的微笑說:「和我在一起吧仙樹,我不會家暴你的。」

???

抱着吐槽這句話的情緒,柏源仙樹的話語和積攢的情緒,如同決堤之水奔涌而出。

「......搖愛,我不敢保證能給你幸福,大概我會和以前你口中說的一樣是一個社會底層,最後還跑去你家公司打工,乖乖過上社畜的生活,而且今後如果我們兩人在一起了,一定會莫名其妙的惹出很多事情,比如說你的家人一定會對我有意見,畢竟我現在就是一個臭寫小說的,所以我覺得......」

「你在緊張嗎?」

黑澤搖愛第一次見柏源仙樹這種有些慌亂的反應,忽然覺得頗有意思的挑起微笑。

「這當然啊,我有女友了,如果你真的願意和我在一起的話,一定會很不妙。」

「我說過了,你喜歡我比喜歡她多一點就行。」

「這估計......」

「柏源是我的一切,我也希望我是你的一切。」

「好任性......」

「你曾經說過任性是我的特權吧。」

「不過你這已經不是單純的任性,而是奢侈了。」

黑澤搖愛單手叉腰,終於像往日一樣露出大小姐的風範,撩著長發說:「仙樹不用想太多,就算你今後一事無成,我也會養你的。」

光是這句話就足以讓不少男生想徹底放棄拼搏,墜入溫柔鄉了。

「光是想想就會被一群女生瞪,還是不要了。」柏源仙樹苦笑道。

彷彿只有兩個人的世界中,突然響起了男站務人員的廣播聲,傳來的是列車全線通行的信息。

這一刻,各種聲音夾雜進來,大樓間寒風的呼嘯,街上機車和卡車的行駛聲,以及開始喧鬧起來的車站。

「還有一件事很重要的事情。」

黑澤搖愛全然不顧那道廣播,湊近柏源仙樹,手放在防寒服的拉鏈上,俐落地往下滑。

啦啦啦......

拉鏈往下,她從防寒服的內置口袋裏取出一張白色姓名卡,裏面穿的是一件冬季毛織襯,下身是灰色格子裙配保暖褲襪。

「這是?」

柏源仙樹看向那張白色姓名卡,這東西自己接觸快三年了,就是北澤國中鞋柜上的姓名卡。

這張姓名卡上,用厚重的黑色筆墨寫着「黑澤搖愛」。

黑澤搖愛沒有理會他的疑惑,將姓名卡貼在他光溜溜的脖頸上,那動作彷彿在給一個珍貴的商品貼上「非賣品」的標籤。

「等、等等......」

姓名卡根本無法和脖頸完美貼合,而且似乎被她黏上了什麼東西,柏源仙樹只感覺硌得慌想伸出手取下來。

「別取下來。」

「我會很難受啊......」

然而黑澤搖愛卻在此時做出噤聲的手勢,接下去的動作讓柏源仙樹整個人都愣住了。

她左手拉起防寒服擋住進站的視野,右手輕輕撩起裙擺,修長且飽滿勻稱的雙腿,出現在柏源仙樹的視野里。

修長雙腿在黑絲褲襪的緊密貼合下顯得莫名嫵媚,隱隱約約透過左腿的黑褲襪,能依稀看見一張白色姓名卡。

上面寫的是「柏源仙樹」。

「......」

柏源仙樹的心情七上八下,他的大腦內突然浮現出一個池子,池子旁邊長了很多草和花,突然一個剪刀俠從天而降,把全部的花和草剪的一乾二淨。

大腦場景的離譜程度,或許和現在眼眸里映射的沒有關聯,但都很離譜。

那天鞋櫃的姓名卡柏源仙樹能猜出來是被黑澤搖愛拿走了,他以為姓名卡已經被剪刀剪成碎片。

萬萬沒想到,那張姓名卡竟然遭受這種離譜待遇。

「看見了嗎?」

黑澤搖愛漲紅著臉放下裙子,像是覺得冷一樣重新繫上拉鏈,原本纖細充滿美感的身軀,被寬大的防寒服好好保護起來。

「就算你這麼問我......」柏源仙樹紅著臉,手搔了搔臉頰。

一想到「柏源仙樹」被緊緊地貼在少女的大腿上,他就覺得雪花如果飄到臉上,會立馬融化成水。

黑澤搖愛似乎很喜歡看他的這種反應,嘴角微微綻開,伸出蔥白的手指抵住他的額頭,用睥睨一切的聲響嘟噥道:

「仔細聽好,我是仙樹的,仙樹也是我的——」

自傲且柔情的聲音落在滿溢橙色光芒的站台,讓柏源仙樹小鹿亂撞。

被她指尖觸碰的額頭變得灼熱,喉嚨也急速乾涸起來。

「真拿你一點辦法都沒有......」柏源仙樹認輸般地說道。

「回答呢?」黑澤搖愛的手指在微微使力。

柏源仙樹輕吁了口氣,下定決心地握住她的手:

「就算和爺爺奶奶在一起生活也還是那個本性,還是那麼自我中心,自以為是,任性的要死。」

「我沒讓你在這個時候說這些!」黑澤搖愛吊起眉梢,嘟著嘴埋怨道。

柏源仙樹緊緊握着她的手,輕聲細語地說道:

「小田原多美啊,沒有高樓大廈,沒有奢侈品店,連酒吧的老闆都會把未成年狠狠趕出去,街道的小狗們都可愛的不得了,熱情地朝着人撒尿,你處在這麼漂亮單純的環境裏,應該被感化才對。」

「這是我想說的吧,從小你就一點進步都沒有,和我說話態度還那麼強硬。」黑澤搖愛不甘示弱,但臉頰依舊很紅,「明明是你這種人沒有被小田原感化,還有.....現在不要再說這些浪費時間的話,你明白我想聽什麼吧?」

柏源仙樹微微一笑,她的眼神十分溫柔,難得一見,自己有點着迷。

「一定要說出來嗎?怪害羞的。」

「你別自大了!難道就讓我一個人這樣嗎?」

「誰自大啊?你不是喜歡我嗎?你受不了就討厭我唄。」

黑澤搖愛微微撇開視線,低聲說:「我喜歡你和討厭你又不衝突......」

柏源仙樹忍不住笑出聲,輕輕揉捏着她的手說:「那我要好好說了。」

黑澤搖愛輕哼一聲,瞪了他一眼:「你以為我在這裏吹風是等什麼?」

柏源仙樹輕吁了一口氣,往前踏出一步,然後右手拂過冷風,觸碰到她柔順的髮絲,輕輕擁抱在一起。

「別人都把戀愛想的很美麗,說聖誕要這麼過,跨年要那麼過,然而實際上的戀愛又是吵架又是傷害對方,我和你就是這樣,

但即使是這樣,我還是不想讓它就這麼容易結束,

你沒有被感化的地方,才是我喜歡你的地方,

我喜歡你,搖愛。」

他的聲音澄澈通透,撫過耳邊的熱息讓黑澤搖愛的臉一下子更紅了。

呼出的白色蒸汽朦朦朧朧,自己仍然握住他的另一隻手。

——這男生,變得對自己着迷,變得離不開我。

「我也喜歡你,仙樹。」

黑澤搖愛像貓一樣,輕輕把額頭抵在他的胸膛,每傾吐出的一次氣息,都彷彿是離別的嘆息。

這時,前往藤澤的電車正在車軌的另一端,就要駛入車站。

橘黃的燈光照亮了兩人擁抱的輪廓,柏源仙樹很捨不得懷中的溫暖,但還是要鬆開手。

「時間到了。」他說道。

黑澤搖愛抿了抿唇,眼神迷離地望着他看向電車的臉頰。

「確實,時間到了。」

「你趕緊回去睡覺吧,要是被你爺爺知道了說不定今後不給我錢了。」柏源仙樹揶揄地笑着說。

「我說的時間,不是這個時間。」黑澤搖愛深吸一口氣。

「那是什麼時間?」

「我們兩人接吻的時間。」

話音剛落,黑澤搖愛忽然雙手摟住柏源仙樹的脖頸,踮起腳尖親吻。

柏源仙樹還未反應過來,嘴唇就被點上。

那是無比輕柔、美妙的感觸,宛如一朵無聲的雪花,在親吻的唇上綻放。

五秒后,黑澤搖愛主動離開他的嘴唇。

「怎、怎麼樣?」她的臉紅的不得了。

黑澤搖愛的吻很拙劣,只是單純的親吻,並沒有叩開門扉,一探花蛇。

意識到自己真的是她的初吻,柏源仙樹的心臟一陣狂跳,吵鬧不已。

「你問我這個怎麼樣......」

黑澤搖愛的視線四處游戈,像是找不到借口般,刻意提高聲音說:「你好可憐,和我分開后還要去考試,教室里很冷的!」

柏源仙樹摸了摸鼻子說:「想起這個我就會熱到不行吧。」

——等等,自己在說什麼性騷擾的話?

「......我回去睡覺了!」

黑澤搖愛的眼眸在那一瞬間睜大,轉過身往出口站走去,一溜煙地快步走掉了。

柏源仙樹看着被黑色防寒服包裹的少女離開的背影,忍不住露出微笑。

此時,電車進站,柏源仙樹沒有在站台上停留。

車廂內位置很多,但依舊有四五個人。

柏源仙樹一走進去,立馬吸引住了那些人的目光,每個人都在用詫異的眼神盯着他。

就在柏源仙樹以為是自己臉太紅而被關注,想用手拍拍臉的時候,忽然感覺到脖頸上的異物。

他想起了什麼,立馬把「黑澤搖愛」的姓名卡收起來,故作冷靜地閉上眼睛,嘴唇卻不自覺地微微一抿。

列車沿着軌道線前進,為新城市帶來春暖花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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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世,我們終將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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