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第 54 章【日更+4W營養液加更】^^……

54. 第 54 章【日更+4W營養液加更】^^……

「背中八刀是自殺」的自殺……這形容,未免太過諷刺了。

江離搖了搖頭,說:「也沒有這麼簡單粗暴。」接着,他給湛兮形容了一下馮昭儀的死相,又說:「如此乍一看的話,似乎確實就是自殺。」

自殺?湛兮沉吟了一會兒,沒說話。

他沉默地看着他請來的工匠們正努力地按照圖紙拼裝這些遊樂設施,在他眼前來來去去的忙碌,但是雖然他的眼睛是在看着他們,他的心卻在想別的事情——他在復盤整件事情的經過,從江離和甄道藏發現樹上的酒的味道開始。

中途湛兮又問江離:「那位上官夫人送出去的十瓶燒春酒,你們調查的怎麼樣了?」

說到此事,江離就似乎有些好笑,頓了一頓才說道:「昨天夜裏就帶着甄夫人連夜調查過了……」

上官夫人送酒的對象沒問題,正如甄道藏猜想的那樣,都是給丈夫的親朋故舊們,送上劍南當地的特產,裏邊就有綿竹燒春酒。

昨天夜裏,江離帶着專用狗鼻子(甄道藏),一家一家地去查人家的庫房。因為上官夫人剛把酒送出不久,很多人家也沒來得及喝,他們實實在在地查探了十戶人家的庫房,甄道藏忍着頭痛細細嗅了十瓶酒,分辨其中不同。

「其中一瓶的酒香遠不如其他九瓶的醇厚,它應該就是被掉包的拿一瓶了。」江離猜測地說。

江離正等待湛兮的回答,卻不料湛兮突然疾步往前走:「誒誒誒!停下停下,那一塊不是這麼裝的!」

他沉默地看着小國舅上前,和工匠們比劃:「得先這樣,再這樣,對,最後才這樣……看,這不就穩固了嗎?」

工匠們誇讚小國舅實在厲害,實力不遜色於工作了幾十年的木匠們,這玩意兒湛兮操作過後,他們能理解,但湛兮不先自己弄一遍,他們似乎根本就沒有注意到還能如此。

這大概就是腦子與腦子之間的差距吧。

湛兮回來這邊的時候,問江離:「你發工資了沒有?」

「什麼?」

「月錢,領到了嗎?不是說要請我去神仙居吃飯?」

江離抬頭看天色,想着這幾日永明帝讓他休息不當值,當機立斷地發出邀請:「走吧,請國舅爺賞臉,讓小的請您大吃一頓。」

******

一皇子正拉着太子偷偷摸摸地往萬春閣前進呢,中途先派出去打探的小太監回來了,彙報說是國舅爺已經出宮去了。

「啊?怎會如此?」一皇子失望了,小臉一下子垮了下來。

太子無奈地看着他:「那原路折返?孤繼續陪你玩五子棋。」

一皇子瞅了瞅他:「都出來了還回去啊,我才不要。大哥不是你說小舅舅有事情瞞着我們?不如我們偷偷去看?」

他還是以為太子剛剛說的,是萬春閣那邊奇怪的木質部件們已經熱火朝天地組裝了起來,還傳來了不少風聲的事情……但太子說的並不是此事。

「孤說的不是萬春閣這邊的事情。」太子說。

而且自從知曉萬春閣那邊,是曹國舅精心為他準備的驚喜后,太子就很努力地沒有再去打聽萬春閣的事情了。像他阿耶那樣,當做什麼都不知道,讓值得的東西,在它最合適的時候,給他最大的寬慰。

「不是萬春閣,那是什麼?」一皇子滿頭問號,「小舅舅又偷偷摸摸吃瓜,瞞着我們嗎?說起來,今天確實有點奇怪哦,昭容姐妹兩一大清早地就跪在殿外求見呢,她們是犯了什麼錯嗎?大哥你是不是聽到了什麼風聲啊,怎麼好像就我什麼都不知道一樣?不公平!」

太子回頭看着弟弟的那好奇心要從眼睛溢出來的臉,有些無奈:「你剛剛說……昭容姐妹?」

一皇子對他大哥的疑問沒有絲毫敏感度,坦然地回答:「對啊。」

「只是昭容姐妹么?」太子繼續問。

一皇子不耐煩地癟了癟嘴:「大哥你幹嘛啦?顛三倒四地問我,就是昭容姐妹啊!她們和我們長得不一樣的,從西域還是哪裏來的外邦人,你忘記啦?」

太子對自家弟弟的遲鈍感到無力:「那你有沒有想過,馮昭儀呢?她為什麼不在?」

按理說,馮昭儀和昭容姐妹不說形影不離,但到底是住在一個宮殿裏頭的,而且如果是向貴妃娘娘請安,通常都是一起出動。

退一萬步說,就算只是昭容姐妹犯了什麼錯,為了那點面子情,馮昭儀也該幫忙一塊兒求情,而不是讓昭容姐妹跪在立政殿外,她自己消失不見。

「除非……」

一皇子眨了眨眼:「除非什麼?」

太子沒再說下去了——除非昭容姐妹兩個犯了什麼天大的錯,又或者是馮昭儀已經死了。

昭容姐妹從外邦而來,日常若說不上如履薄冰,但至少是小心謹慎的,她們犯不着能鬧出什麼殺頭大禍。

既然不是前者,那就只能是後者。

「哎呀!大哥!你有話直接告訴我,你又這樣,說一半,留一半,討厭死了!」

「走,我們直接去問阿耶和貴妃娘娘。」

「啊……」一皇子遲疑了,「他們會告訴我們么?」

「可以先旁敲側擊地打聽到一點點,然後我們自己整合已經知道的某些信息,再進行合理猜測。」太子說,他思忖著自己應該教一教弟弟了,不能任由着他這樣「爛漫」下去。

可是面對一個他人求而不能得的,天生的權謀怪物發出來的授課邀請,一皇子卻猶豫了,糾結了。

他囁嚅著嘴,小心翼翼地看太子,說:「聽起來好複雜啊,大哥,要不然你自己猜,猜得差不多再告訴我吧?」

太子面無表情,深呼吸后,他直接暴言:「……那你以後根本就吃不上新鮮的瓜!」

一皇子被會心一擊,悲傷落淚:「嗚嗚嗚~大哥你怎麼可以這樣詛咒我?你好過分!」

******

沒一會兒,湛兮就和江離坐在了神仙居的雅間。

湛兮隨意點了幾個原身記憶中的招牌菜,江離再加了兩個他想要嘗一嘗的菜,之後就是等待上菜了。

江離看着百無聊賴在撐著下巴看着窗外發獃的湛兮,問道:「小國舅爺為什麼不問一問,那十戶人家中,是哪一戶人家的燒春酒不對勁呢?」

「因為知道是哪一戶人家也沒有意義啊。」湛兮說。

上官夫人正常給丈夫的親朋故舊送劍南特產伴手禮罷了,其中一件東西被人莫名其妙掉包了,這能說明什麼?難道還能說明人家不對勁?和亂黨勾結嗎?這未免也太過飛來橫禍了。

拋去上官雄的私德都不談,他能成為劍南東川節度使,那就說明他不僅有能力,還是深得永明帝信任的。

那十戶人家有沒有問題先不說,前腳上官雄妻子給人家送禮,後腳永明帝就大張旗鼓去搜查人家,懷疑人家不對頭,那上官雄得怎麼想?

思及此處,湛兮就好笑:「那無病小子,還當真是坑爹。」

原劇情里上官雄的死,恐怕和上官無病脫不了干係,而現如今,上官無病也是逮住了機會就坑爹。但實際上這事兒和上官家應該無關,否則的話,上官無病隱瞞都來不及了。

而且按湛兮的復盤而言,那十戶人家沒問題的可能性居多。

「為什麼?」江離問。

菜已經上來了,江離沒有動,他就這麼平靜地看着,好像那一大桌子色香味俱全的菜色,對他就一點兒誘惑都沒有。

江離見湛兮還在看自己,便解釋道:「小國舅爺不必顧忌在下,在下因為家中失火一事,嗅覺和味覺都不甚靈敏,並不是這菜有什麼不對,您先吃吧。」

「你是問為什麼我和姐夫,都覺得那十戶人家和此事無關嗎?」湛兮夾了一塊烤肉,「姐夫是不是叫你無需再往下查了?」

「確實如此。」江離頷首,順便給湛兮倒了一杯茶。

「因為太突然了,」湛兮說,「從甄夫人發現你常待的那棵樹上有燒春酒的味道開始,一切都太突然了。這一套下來,我看着不像是什麼經過深思熟慮后搞出來的陰謀詭計,倒像是臨時發現了什麼東西,乾脆將計就計地將臨時發現的東西利用起來,達成自己最初的目的,還能給你們添點堵。」

江離其實自己已經隱約有什麼猜測了,但還是想要聽一聽旁人的分析,尤其是這位年僅十一,但智多近妖,還和他很是投緣的小國舅。

於是,江離說:「在下願聞其詳。」

湛兮沉吟了一下:「劍南的燒春酒應該是那個神秘人臨時發現的一個小意外、小驚喜。」

「他最初的目的,大概就是殺了馮昭儀,以此杜絕你們根據京城這邊的蛛絲馬跡,追查到他的身上去的可能性……」

******

湛兮開始將自己的猜測揉碎了說——

神秘人還留在京城,目的是想要觀察敵人追查自己已經到哪一步了,而生性謹慎的他,還打算一不做一不休地將知曉自己底細的馮昭儀除掉,如此才能確保自己不暴露,一切都萬無一失。

而在他做下這個決定不久后,恰好上官夫人和上官無病回京城來了,這個神秘人應該是無意之間,路過那上官無病和太子和一皇子這三個小孩偷喝劍南燒春酒的現場,他聞到了格外誘人的酒味。

被勾起饞蟲的同時,他心底里勾勒出了一個非常冷酷又毒辣的陰謀。

以上就是湛兮猜測的——意外。是的,上官家只是一個莫名其妙被捲入陰謀中去的而已,他們與此應該無關係。

上官夫人將劍南的燒春酒送給了十戶人家,那些都是她丈夫上官雄的親朋故舊。

這個神秘人他隨機偷走了其中一壺酒,既滿足了自己的口腹之慾,又給這些人埋下了一顆大雷,還能故意引江離上鈎。

等江離順着線索追查,他再一副無可奈何的模樣,弄死馮昭儀。

如此一看,江離彷彿就是抓到了線索,線索又被迫斷掉一般,實在是令人抓狂。

但線索似乎又完全沒有斷掉,江離會不會忍不住猜想,那戶燒春酒被偷梁換柱的人家真的和此事毫無干係嗎?

「他本來就沒打算讓馮昭儀活着的,發現燒春酒後,才臨時做了個套,故意引你上鈎的,在你注意到馮昭儀后,再殺馮昭儀……」

湛兮頓了頓,忍不住笑嘻嘻地問:「江離,你自己估摸一下,這看起來像不像是在故意折騰你呢?在這傢伙看來,馮昭儀本來就必死無疑的。但他靈機一動,又『廢物利用』了一下,拿着必死的馮昭儀,來遛狗似的遛你玩哦!」

江離:「……」

「從故意跑你常待的那棵樹上開始,哦不,姐夫身邊得他信任又生得俊朗的男子也不止有你一個,所以,應該說,從他在會稽公主面前打扮成你的模樣開始,一切都似乎是沖着你來的,他對你的惡意簡直要隔空溢出來了。」

江離眼神複雜得簡直難以用語言形容,他無語又無奈,苦笑了一下,問湛兮:「在下還有這等臉面?」

「咦?你說宗室里藏着的大魚嗎?那個的話你想多了,人家沖着皇位——這天下最頂端的權力去的。」

湛兮擺了擺手,一臉的「你可別那麼自戀了老鐵」的模樣,說:「我的意思是說,那個被香茅草腌漬入味的、故意模仿你的,嘴饞偷人家酒喝的傢伙,他個人!是他個人啦,對你意見很大的樣子。」

******

江離沉默地喝酒,雖然其實他已經喝不出什麼明顯的味道了。

「當然啦,他這臨逃命還搞出來的一波騷操作,技術還挺高的。」湛兮還在思考着。

他笑嘻嘻地給江離分析:「看在你請我吃飯的份上,我免費給你講一下這種下作傢伙的腦迴路。一來,要是我姐夫懷疑那十戶人家不對勁,那感情好,直接離間我姐夫和他重視的臣子之間的關係。」

江離若有所思地頷首,覺得湛兮說的有道理。

「一來,要是我姐夫敏銳,表示不追查了,你查到一半不給你調查下去……江離,你是不是心裏不得勁?這樣的話,那他撿不到西瓜也撿到芝麻了,起碼能離間你和我姐夫嘛!」

對永明帝而言,上官雄那樣的重臣很重要,那難道說江離就不重要了嗎?絕非如此,就帝王的安危而言,江離這樣的不良人就是他最後的防線了,哪裏會不重要!

所以湛兮說,那個藏頭露尾的傢伙,手段非常下作,他玩弄的是人心。

湛兮懶洋洋地支撐著下巴:「你和我姐夫要是實在非常君臣得宜,難以離間的話……也沒事,反正他又沒啥損失咯,還在臨走前,遛狗似的把你遛了一通了,也叫你難受了,他一定非常快活!無本的事兒~」

「扮成你的模樣去引誘會稽公主也好,故意在你常待的樹上留下線索也好,似乎都是在配合著完成某個計劃的同時,利用一切可利用的條件,盡全力地給你埋雷,離間你與你的君主,膈應你……」

「江離,你有這麼招人恨嗎?」這一點,湛兮真的好奇,「你從前都做了什麼?仇家很多嗎?」

「行走江湖,難免會結交一些仇家。」江離平靜地說,「但是從前我也沒有見不得人的,我離家后拜了師父,師父被殺手組織殺了。我隱姓埋名,加入了殺手組織,學了他們的本領,在他們覺得我可以接任務的時候,我領着其他想要反抗的殺手,反屠了他們……組織就不復存在了。」

「後來我找到了那個土匪窩,替我阿耶報了仇。再後來,我就回來京城了……」

江離停頓了下來,似乎是在回憶什麼,在思考什麼,最後卻也只能搖了搖頭:「我實在想不到有誰這麼恨我。」

「你當然想不到,人家習慣藏頭露尾,當陰溝老鼠,哪裏會和你正面交鋒。他也就搞這些見不得光的小手段,企圖叫你難受罷了。」湛兮隨口安慰。

「小國舅爺所言有理,那麼此事便如聖人所言,不再追查了么?」江離靜靜地看着杯盞中波動不定的酒水。

「查他這麼一個交接人做什麼,」湛兮看透了這些把戲,實在懶得理,「還不如等宗室族老那邊給我姐夫彙報自查的消息呢!」

「在下可能確實不太擅長玩弄人心吧……」江離低聲喃喃著,而後沖湛兮笑了下,「不過誠如國舅爺您所說的,旁人有聰明的大腦也不要緊,畢竟……我有迅疾的刀劍!」

「誒!這樣想就對啦!」湛兮快活地拍了拍江離的肩膀,「只要你看透這一切,不要掉進情緒的陷阱里,他搞出來的,全是白費力氣!」

江離還要在沉思什麼,湛兮道:「別想了,事已至此,先吃飯吧!」

江離一愣,笑了:「好個事已至此,先吃飯。」

飯後,湛兮走出雅間時,還往背後揮了揮手:「你這一頓飯,請的值得吧?」

「多謝國舅爺賜教。」江離的輕笑隨風散去了,雅間空無一人。

***

江離回了紫微城,準備到不良人值班的地點,換身衣服,然後去永明帝那兒自主加班當石柱子,結果他發現值班的小房子居然是亮着燈的。

走進去一看,某位愛着青衣的貴夫人,正就著油燈,還在努力狂刷不良人的過往資料。

甄道藏聽到動靜抬頭,與江離四目相對。

她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下江離,從對方的眼睛中看到了輕鬆,於是問到:「你這是得了誰的點撥?」

江離有些驚訝:「甄夫人這是特意在等我?」

「我來值班房找點資料,順便大發慈悲地點撥點撥你那榆木腦袋,沒想到你也沒那麼榆木,還會主動找外援呢!既如此,便算是我多事了。」

甄道藏施施然起身,整理桌上的東西,看樣子是準備走人了。

江離不是不識好歹的人,抬起手臂,向甄道藏行了個禮:「在下無礙,多謝夫人如此掛心。」

甄道藏走到門口,腳步頓了一下,沒回頭,平靜道:「我還是希望我們這立在三端的人,能和諧共事到年老力衰,而後時機到了,再一同乞骸骨,得個善終享受退隱的生活。要是缺了你,不良人便會失衡,失衡……則會給我帶來風險。」

江離默默地聽着。

而後,對方卻話鋒一轉:「最重要的是,你什麼時候教我習武?」

江離訝異地抬眸看去,只見甄道藏財大氣粗地一揮手:「束脩要收多少,任你開價!」

「夫人富貴。」江離好笑地拱拱手。

******

這個夜晚,有很多人沒能睡着。

京郊荒野處停留着一輛毫無標識的馬車,趕車的似乎是個不起眼的老頭子。

這老頭子警惕地東張西望,並忍不住和馬車內部的人商量了起來:「小少爺,咱走嗎?」

車廂里傳來了一聲輕笑:「再等等吧。」

月色漸濃,駕車的老頭子越來越緊張。

車廂里終於傳來了某人懶散的聲音:「還沒消息來,看來他們確實君臣得宜啊……走吧。」

怎麼會又失敗了呢?他思忖著,這世間當真有誰的心,能擋得住接一連三的離間計么?

而且,江離這種人……憑什麼能得到信任!

***

京都,姚宅。

夜深了,但姚鵬舉的書房依然燈火通明。

姚太爺拄著拐杖,一步一步走上階梯,而後,敲了敲書房的門。

裏頭沒有反應,姚太爺又敲了敲門。裏頭的姚鵬舉似乎終於被打斷了思緒,很快就打開了門。

「祖父,您怎麼還沒睡?」姚鵬舉去攙扶姚太爺。

姚太爺沒要進去的意思,站在門口,看着他書房內那堆疊的資料,如同高山。那一些細密的文字,都彷彿在他眼中化作了孫兒的汗水。

「月月啊,你樂在其中嗎?」姚太爺問。

姚鵬舉沉默了一下,說:「我似乎找到了一點希望了呢祖父,這或許確實就是我完成夙願的一條前所未有的道路。」

姚太爺點了點頭:「既如此,你且就真心追隨小國舅。此子不凡,城府甚深。當初他當機立斷地打消眾人對你的懷疑,如今又將你拽離了那旋渦,讓你遠離官場又得以樂業……」

「但是月月,這還不夠,無論他是作何打算,你又是何等想法,你終有一日是要回到那官場去的。所以……你得自己使力了,要徹底磨滅那些人對你女兒身的懷疑。」

姚鵬舉抿了抿唇:「我明白祖父的意思,可是以我如今的情況,娶了誰家的姑娘,都是在禍害人家,我不願如此。」

姚太爺沒有責備姚鵬舉,只是目露欣慰地抬手,姚鵬舉配合地彎下腰來,讓老者顫顫巍巍,枯如樹枝的手溫柔地落在了自己的頭上。

「月月啊,你做的已經很好了。你不比這世間任何男兒差,便是你兄長還在世,想必你也不會遜色於他咳咳咳咳……」

姚鵬舉着急地扶住了老者:「祖父,您快去休息吧!」

「要記着自己的初心,」姚太爺咳嗽著,「祖父很開明的咳咳,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

東宮。

一皇子讓守夜的宮女太監收聲,他自個兒大半夜幽幽地推開了太子的房間門,然後,趴在太子的床邊,幽幽地出聲:「大哥~大哥~~你睡了嗎?我睡不着……」

被耳畔忽然傳來的聲音嚇得直接驚坐而起的太子:「……!?」

一皇子把他大哥嚇醒,一點兒愧疚都沒有,側着趴在床邊,眨巴着眼睛瞅著太子,那肉乎乎的臉蛋兒壓在床沿,可愛極了。

披頭散髮的太子終於反應過來了,無語地伸手過去,摸摸那被床沿擠壓出來的一皇子的臉蛋肉,手感極好,他問:「一弟,你這是要嚇死孤么?」

這時候,太子的被褥里鑽出了一顆黑漆漆的腦袋,這圓滾滾的腦袋上鑲嵌著兩顆會發綠光的眼珠子。

「嚶嚶嚶~」於菟狗哈著氣過來蹭了蹭一皇子的臉。

而跟着一皇子一路過來的青雀狗,還在床榻下邊焦慮地蹦躂著,它只有跳起來的時候,才能看見床榻上的它的兄弟。

一皇子一把將青雀狗抓住,分開它的粗壯的四肢,然後直接蓋在了自己的頭上,繼續趴在床邊,憂傷地和太子說:「大哥~大哥~我睡不着,怎麼辦。」

太子無語地看着弟弟又戴上了他那**黑毛氈帽。

青雀·**黑毛氈帽·狗趴在一皇子的腦袋上,還快活地沖太子抬了抬腦袋,一副想要過來舔他一臉的模樣。

太子把弟弟的「毛氈帽」摘了下來,放到床上和另一條小狗會和,問一皇子:「那你想怎麼樣?」

「我們去夜探百花宮吧!」一皇子立馬興奮了。

太子默默地瞅着他,斟酌著說:「馮昭儀剛死在裏頭,據說死相凄慘,昭容姐妹兩都搬到另一座宮殿去了……你要和孤兩個人去夜探百花宮?」

「對啊對啊,他們都走光了,這不是剛剛好嗎!」一皇子繼續興奮,「阿耶和阿娘都不肯告訴我們發生了什麼,那我們兩個自己去看,說不定會有什麼新的發現呢!小舅舅吃瓜也不帶上我們,等我們在百花宮找到了什麼線索,我們也別告訴他,急死他!嘿嘿~」

太子:「……」

「大哥?大哥你怎麼不說話?」一皇子着急了。

太子思量著措辭:「孤覺得你的計劃不可行。」

一皇子狐疑地瞅著太子:「為什麼不可行?你下床來,穿上鞋子,現在就可行!大哥,你不會是怕鬼吧?」

太子像是被戳到了一樣,乍起:「胡說八道,孤怎會怕鬼!?」

「那你為什麼不敢和我去百花宮?」一皇子虎視眈眈。

「那、那是……」太子眼神開始游移了。

一皇子苦思冥想了一下子,靈光一閃,有注意了:「要不然我們把上官無病召進宮來,叫他一起去?要是真的有鬼的話,我們就把他丟過去擋住鬼,這樣我們就可以順利跑掉啦!很安全的!」

太子:「……」真是孤的好弟弟啊,這一回沒想着抓着大哥去擋住前面了呢,令人感動。

******

湛兮早睡,但沒能早起。

中午湛兮起來,院子裏新打好的分層貓窩上,已經窩著好幾隻貓了,湛兮還瞧見了三花貓和獅子貓。

「它們啊,也就在老虎回來之前會在那兒躺一躺,等老虎回來,它們全作鳥獸散。」田姑姑笑着說。

湛兮笑着應答了一句:「老虎確實霸道。」

這時候管家過來了,他是來替崔恪送信的,信中說他和張寶珠的婚期已定,就在來年開春,希望湛兮能降尊紆貴地參加婚禮。

湛兮都看笑了,翻來覆去看那信箋,紅色的!這玩意兒該不會是張寶珠準備的吧?乍一看和婚禮請柬也沒什麼區別了。

「來年開春的事情,早著呢,他那麼急做什麼?」湛兮隨手將這信箋放在了桌上。

田姑姑在旁邊看着,但笑不語,可不得急切地早一些?

又不是給自己的親朋好友下帖子,對方越是尊貴,你越是要提前預約對方的時間,否則婚禮將近,再臨時臨忙地送請柬,可不一定能請得到貴人。

崔恪還讓人送來了一批顏料,補足了上一回給湛兮買顏料時機不對沒能買到的那幾樣。

湛兮檢查這些顏料的時候,管家領着姚鵬舉過來了。

姚鵬舉向湛兮行禮:「見過國舅爺。」

「你來得正好,」湛兮說,「且隨我到書房去。」

姚鵬舉頷首,緩步跟在湛兮的身後,然而到了書房,進門的時候,姚鵬舉卻愣在了當場。

他難以置信地看著書房大門頂端掛着的牌匾,不是牌匾的料子問題,這木料是好木料,雕工也是好雕工,也不是牌匾的字寫的不夠好,這字瀟灑飄逸,有自己的風骨,問題在於這個牌匾上頭寫着的字的內容——

【鹹魚居】

姚鵬舉震驚地望着,張了張嘴,又閉上,老半天說不出話來。

湛兮進去了發現他沒跟上,又出來,然後就瞧見姚鵬舉盯着自己的牌匾發獃,湛兮得意洋洋地發出了「嘿嘿嘿」的笑聲:「怎麼樣,我的字,好看吧。」

姚鵬舉無語凝噎了半晌:「字是好字,但是國舅爺,您這……」

對上姚鵬舉那欲言又止的眼神,湛兮瀟灑地伸出兩隻手,把腦殼兩邊的頭髮往上一蹭,帥氣逼人道:「成為一條鹹魚,這是我的終生夢想!」

姚鵬舉:「……」對不起,我好像真的不是很能理解。

「雲翼快進來。」湛兮也沒有要跟他詳細解釋的意思,自顧自地又進去了,姚鵬舉無奈,只能跟在後邊,努力忽視有人的書房居然取名「鹹魚居」這件事情對他造成的精神污染。

「你且和我大致說一下玻璃工坊的交流大會的情況,」湛兮說着,搬出了一大沓紙,「這些就是我給你們準備的,關於未來玻璃出口的發展計劃!」

「國舅爺,您這是?」姚鵬舉驚訝地看着他,「閉幕大會,您不到場了么?」

「應該是去不了了,」湛兮搖了搖頭,說,「我這段時間忙着準備小太子的生辰禮物。問題不大,我已經將東西都寫好了,大家都是聰明人,想必你們再開個十天半個月的會,一定能領悟我的意思的。」

「總而言之就是一個方向——高端市場。」湛兮開始翻找東西,一邊找,一邊和姚鵬舉說道,「外邦的玻璃,正如我們的瓷器。稀少的才珍貴,故而我們的瓷器到了外邦,會受到貴族的追捧。而如果我們的玻璃想要進入他們平民百姓的日常起居,搶佔低端市場的話,可能性有沒有暫且不說,最重要的是遠航運輸,如此薄利,再怎麼多銷也無法盈利。故而,我們只能讓我們的玻璃,成為貴族們的身份象徵。」

湛兮終於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他抽出一張紙,指著上邊他畫好的某個名為瑪利亞的聖母畫像,說道:「沒有任何情況,能讓一個普通人,比一個虔誠的信徒更願意為自己的神明花錢。」

姚鵬舉震驚地看着那個金髮碧眼的外邦人的畫像:「您的意思是……」

「沒錯!」湛兮沖姚鵬舉眨了眨眼睛,「就和你想的一樣!產品盡量往他們的審美情趣,亦或者說,直接向他們的宗教靠攏!比如這幅畫,我們不是已經掌握了好些個顏色了么?打磨出鐵片,讓其彎曲勾勒出神像的輪廓,繼而逐塊澆築不同顏色的玻璃……」

姚鵬舉終於明白這幅神像為什麼被細細密密地切分成那麼多塊了!

他看着湛兮,一時半會兒居然說不出話來。

湛兮挑眉,笑了:「你看什麼?」

湛兮指著聖母像:「這是他們神靈,但只是我的生意。」

「神明當真有那麼重要麼?祂們坐在神台上,俯視芸芸眾生,凡俗生靈的生老病死與他們何干呢?唯有為百姓請命,為天下奔走之人,才當得上是人民的神靈!」

「至於他們,」湛兮指了指畫像,輕笑出聲,「都是生意。」

湛兮還沒有把話說絕,我們只是賣具有高端審美情趣的藝術品,成本就在那兒,收割的是富貴得要流油的頂層貴族階層。

哪有他們自己人坑自己人那麼狠辣,直接無本萬利地向底層平民百姓兜售「贖罪券」呢!

******

姚鵬舉好像陷入了某個光怪陸離的幻境中,他看見有漫天諸佛,言說要塑金身,他看見有哀哀生民,白骨露野……

最後這怪異的旋渦,扭曲成湛兮振聾發聵的一句話:「都是生意!」

「外邦、本邦,於祭神一事上,又有何差距呢?」姚鵬舉問。

湛兮道:「那差距可太大了,一時半會說不清楚。總之,這一堆,就是我們未來的市場計劃,你且和其他玻璃工坊的人繼續開會去,對於此次交流大會所商談出來的關於『專利』問題的合約,將有工部的人負責……」

湛兮已經進入工作狀態了,而姚鵬舉卻似乎還在糾結他所不能理解的事情。

「國舅爺,我們如何才能讓百姓明白,填飽自己的肚子,比為神像塑造金身更重要?」姚鵬舉忽然問。

湛兮整理資料的手一頓,而後回眸看了他一眼,笑道:「當然是讓他們填飽肚子之後。」

姚鵬舉站在原地,眼神空茫地呢喃:「我不明白。」當讓他們吃飽肚子之後,他們才能明白自己吃飽最重要,這是何等荒謬的悖論!?

「唔,怎麼說呢,」湛兮坐在案牘前,手指開始摩挲桌面,「這麼說吧,當讓他們填飽肚子之後,沒有了飢餓這項對生存最可怕的威脅,他們才能擁有對知識的渴望。而當他們能如同現在的你一樣,掌握知識的力量,觀覽古今諸事,聆聽聖人訓言,他們便能勘破『諸事皆可寄託於神靈』的迷障了。」

「所以,雲翼,你今日所做的一切都是有意義的,因為你在做的是,讓這些尚未能擁抱知識的百姓們,可以填飽肚子……你距離你想要的,又近了一步!」

姚鵬舉今日又被湛兮打了滿滿一身的雞血,抱着資料往回走。

路過客廳的時候,他瞧見了桌面上放着的紅色信箋……這是什麼?婚禮的請柬嗎?

思及昨夜祖父的告誡,某些迫在眉睫的事情正壓在身上,宛如巨石一般叫人喘不過氣來,姚鵬舉忽然覺得懷中的資料很重很重,他的心更是開始不斷地下沉。

難道說,非要成親不可嗎?

******

送走了姚鵬舉后,湛兮慢悠悠地進宮了。

讓人意外的是,永明帝和曹穆之說一皇子在東宮,還說他們今日召上官無病進宮來玩了,這會兒應該都在東宮和狗子玩耍。

可湛兮到了東宮,卻發現一皇子和太子並上官無病都不在,只有青雀狗和於菟狗在精美的大籠子裏熱情地朝他「汪汪汪」。

湛兮在空蕩蕩的東宮晃蕩了一圈,當真沒發現三個小朋友的身影:「哦豁!這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來,你們兩個來告訴我,太子和大蟲兒呢?」湛兮隨意揪出來兩個太監。

那兩個小太監顫顫巍巍的跪了一地,話都沒說,冷汗先下來了。

湛兮一看這神色,便知道事情不對勁,臉色倏地冷了下去:「他們去哪兒了!快說!」

原先他還以為這三個小孩子曉得他進宮來了,是在跟他玩躲貓貓呢,現在一看,哦豁~他們瞞着他不知道去幹什麼大事了!:,,.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團寵小國舅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科幻靈異 團寵小國舅
上一章下一章

54. 第 54 章【日更+4W營養液加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