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不離不棄

第一百三十六章不離不棄

面很快傳來呵斥聲,不知誰的聲音,轟隆隆像打雷一本就坐在袁身邊,這會兒他下了車,她便是在馬車門邊了,車裏的女眷們都惴惴不安地豎起耳朵聽外面的動靜。

果然,沒多久就聽到兵刃相交的聲響,秦淺心裏着急,端王妃更是想伸手偷偷拉開帘子,被林芷按住,白著臉道,「別給孩子們添麻煩。」

端王妃嘆了口氣,神色有些頹敗,「我在想,這樣出來是不是錯了。」

他們從暗道出來,卻還沒走出幾里路就遇見了追兵,可見新皇對這附近派了多少人馬,這樣下去他們如何能順利到端王那邊。

林芷卻平靜了,甚至面上透出些淡漠,如今敬王生死未卜,袁霜就在身邊,就算是真的有什麼,不過是一家子都送命罷了,她摸了摸袖子裏的佛珠,心思更定,伸手攬著袁霜道,「不管怎樣,娘陪着你。」

袁霜咬住了唇,一時說不出話來,她不是怕死,而是心裏還有一個教她一直惦記着,放不下心的那個人,她垂下頭,掩住自己的表情靠在林芷身上。

外面的聲響越來越大,秦淺的手越抓越緊。

袁就在外面,那個人,會畫漂亮的畫,寫清俊的字,冷清又優雅,分明是應該在玉樹瓊林之間悠遊而行,卻無論如何都讓人沒辦法將他和打鬥聯繫起來。

秦淺回過頭,不敢看門簾,她怕再這麼盯着看,自己就會忍不住伸手過去拉開看外面。

入眼的是眾人焦慮的神色,林芷母女像是入定一般,一動不動。端王妃的手張開又攥緊,蘇果擔心的看着秦淺,身子盡量往外,像是在維護着她,雪瑤在端王妃膝前,努力把自己縮得更小,鄭嫻則不動聲色地往馬車正中挪了又挪。

手裏傳來地涼意讓秦淺回過神。蘇果白著臉對她微笑。若此時有一面銅鏡。她一定能看到自己笑得有多難看。秦淺心裏一暖。對她點點頭。回握住她冰涼地手。

兵器聲漸弱。傳來大聲地咒罵。不堪入耳地詞語頓時聽得馬車中地女眷全紅了臉。她們自來養在深閨。何曾聽過如此「豐富形象」地下流話?

端王妃從未遇見過這樣地狀況。平常誰敢在她面前哪怕是咳嗽一聲。這樣地話。理他就是自**份。不理卻綿綿不絕。又不能像往時那般讓下人叉出去堵上嘴打。端王妃聽得幾句。終忍不住寒了臉。隨着敬王妃一道。閉目養神。

沒過一會兒。外面就消停下來。近處傳來了說話聲。秦淺側耳細聽。努力辨認那個人地嗓音。

雖然只是很短地幾句。她還是辨認出來。有點低沉。又帶着清朗。咬字總是很清楚。聽起來底氣還足。不像是受了傷。秦淺略略放了心。

沒等她多想。門簾就被掀了起來。或許是為了不嚇着她們。視線內地一片都做過清理。地上只留了幾攤暗紅地血跡。秦淺地目光掠過扶著門簾地袁)。定在袁身上。

黑色的衣服看不出有沒有受傷,只瞅著,衣衫齊整,頭髮也服帖,面色更是尋常,就想方才並沒有經歷一場惡鬥,而是剛吃了一盞茶,或是聽了一支曲似地,從容不迫,一絲不亂。

「姑爺真了不得,」蘇果湊在秦淺旁咬耳朵,「怎麼現下還能一副成仙的樣子。」

秦淺想笑,又忽而覺得自己前途坎坷,這樣一個玉人兒,美則美矣,怎的就那麼不真實了起來。

難道,秦淺輕咬着唇,她地夫君,她要一輩子都無法猜得透?

似乎感到了她的目光,正和青衣說話的袁回過頭,恰對上秦淺來不及收回的視線,他眨了眨眼,面色忽然凝重了些。

被他這麼一看,秦淺心頭頓時升起些不安,和原先期待地一點都不一樣,就算沒有微笑,起碼……點個頭也好,怎麼會是這般面色,像是,不大高興似的。

秦淺暗自撇嘴,索性轉過眼不看他,就見旁邊的青衣邊說着什麼,邊遞過去一個荷包,那荷包……

秦淺驟然轉過視線,瞪着蘇果。

蘇果正聽袁)說話,被秦淺輕輕一掐,回過頭,卻見她一臉古怪地看着自己。

「怎麼了?」蘇果忙伸手探秦淺,以為她身上不舒服。

秦淺簡直有些痛心地道,「你太冒失了。」

蘇果愣了,半天沒明白秦淺的意思,只得聽她說下去。

「這事,怎麼也該與我商量,」秦淺兀自喋喋不休,「雖說我也做不得他的主,總能幫你在爺面前遞個話,到時候讓爺去跟他提,也好過如此……」總也不至於像如今這樣沒臉。

秦淺的眉頭皺得更深,私自相授,說出去不知道會惹來怎樣地麻煩,若是被人再借題發揮……秦淺眼裏一熱,伸手抓着蘇果道,「你且放心,我總會想辦法保你。」

她口上這麼說着,心裏卻直打鼓,自己在端王府是什麼情形自己最清楚不過,眼下也只能盼著青衣不愛多嘴,而袁,看在夫妻情分上,對蘇果手下留情。

蘇果越聽越迷糊,終於忍不住伸手拉回秦淺的注意,「奶奶說的什麼

么一句都聽不懂?」

秦淺收回緊盯着那兩人的目光,卻見旁邊的雪瑤正神色不明地瞅著自己兩人,她不敢再說,用眼神示意蘇果。

蘇果順着她地指引看去,正瞧見袁捏著那個荷包,頓時明白秦淺在說這麼,心裏又是感動又是好笑,半天才冒出一句話,「您這都想哪兒去了……」

秦淺憐惜地看着「嘴硬」的蘇果,伸手輕輕拍着她道,「你不用急,這事交給我吧,只是,你千萬別亂來了。」

「奶奶,」蘇果忍住嘆息,想笑又不敢笑地道,「那是青衣大人要了去,裝那個瓶子的。」她聲音很輕,「那個」二字卻咬得異常清晰。

秦淺眨眨眼,終於明白過來自己鬧了一個怎樣地笑話,頓時紅了臉,尷尬地捋捋頭髮,又摸摸衣角,不知道說什麼好。

「我可是西園裏出來的。」蘇果挺了挺腰桿,有些驕傲地道,西院出來地丫頭,怎麼可能做那麼不規矩的事情,再者,她怎麼會看上哪個粗魯莽撞地武夫?蘇果撇撇嘴,又不知怎麼,臉有點微微發燒。

主僕兩人一個發獃,一個臉紅,都沒注意到旁邊的人臉色變幻。

雪瑤已經顧不上聽主僕倆說什麼,她的心思全落在袁手裏的荷包上,一時間心思紛亂,忍不住偷眼打量蘇果。

膚色還算細緻,可不夠白,笑起來還算過得去,臉又太圓,居然還有兩顆虎牙,身材雖然勻稱,總因為年紀還小,沒幾分線條。

嘖嘖,這樣一個姑娘,居然也有臉勾搭她家少爺,雪瑤頓時氣不打一處來,恨不能用眼神剜下蘇果地眼珠子來。

難怪方才誰都不敢,偏她巴巴地站出來,雪瑤懊惱地絞著帕子,又安慰自己,秦淺臉色不大好,定是不願意讓袁這麼快就收房,想也是,這才成親幾天,袁又一直沒在府里,就是兩人主僕感情再好,也不能這麼大度。

雪瑤這麼想着,心裏總是鬆快了些,面上也有了一絲笑意。

這邊三人各懷心事,待認真聽袁靄說話,就只得了最後一句。

「咱們繼續趕路,疾風陪他留下。」袁)面色平靜,溫和如水。

秦淺沒聽到之前,又不好意思開口問,滿腹疑惑。

袁)不愧是好性子,看出秦淺的迷茫,又解釋了一回,「方才打鬥間,他受了內傷,暫時受不得顛簸,那邊已經得了消息來接,咱們若不立刻啟程怕是要趕不上。」

眾人靜默,大家其實也都明白,袁靄的語氣雖然是商量,但顯然已經做了決定,端王妃面色發白地看着袁,如今需要被割捨的居然輪到他了嗎,費勁心計卻還是如此結果,端王妃忍不住伸手捂住臉,旁邊的雪瑤忙伸手握住端王妃的手,她也在偷眼看袁,嘴唇差點要被咬出血來。

鄭嫻在旁邊一直很安靜,直到袁)說了那些話才抬了眼看袁一瞥,像是憐憫,又似乎帶了一絲別的什麼。

「疾風會隨他一起留下,他對這一帶比較熟悉,可以躲去附近的村子裏,新皇暫時不會有多餘的人手一家一戶的查,不會不安全。」袁)安慰道。

不會不安全,也就是說,也不會安全。

端王和新皇很快就要開始正面相對,袁那時候再想通過那麼長地路程回去就更難,難道要一直帶着傷,東躲西藏,一直到兩方分出勝負來?

秦淺看着袁半天,一時思緒飛逸,她之前因為害羞,一直沒敢盯着他的臉瞧,這會兒仔細打量,只覺得他比走的那天瘦了許多,臉色似乎也有些青白,線條變得更加分明了些,他面容安詳,袁靄語氣中隱隱透露出地危險似乎對他一點影響都沒有,秦淺想起第一次見他時的樣子,似乎也是如此,也知道哪裏冒出來的勇氣,鬼使神差地道,「若不麻煩,讓我留下來照顧他。」

袁靄愣住了,秦淺卻定了心神,直視他的眼,臉上一片堅定。

「說什麼渾話。」端王妃惱道,「這種時候,怎地還添亂。」

「嫂子,」袁霜被林芷示意,拉着秦淺的手道,「你留下,又能如何……」原本理直氣壯的話,卻因為秦淺清亮的眼神頓住。

袁霜忍不住想着遠方那個人,也是一陣苦澀,若是,她有這樣的機會,怕是也希望能伴在他身邊,她心裏嘆了又嘆,不再開口。

「我總還受得了顛簸,」秦淺低聲道,「我打小身子結實,也不愛病。現下的狀況總是比他強些。我從前一直服侍二老太太,總也能伺候病人。」

就算是有危險,她也不願再離開,然後惦念。

一向溫和地袁靄的臉都要黑了,他有些為難地看了看另一邊,對遠處的袁招招手,待他走近,方嘆道,「弟妹說想留下來照顧你。」

袁揚了揚眉,看向秦淺,目光澄明清澈,讓人不敢直視。

秦淺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地縮了縮,又努力鎮定,她心裏忐忑,知道自己這回又任性了,卻怎麼也控制不了,一聽到他受了傷,甚至無法坐馬車,她就慌了神。

人在死亡面前總

實,秦淺終於頹然承認,她心裏牽掛着眼前這個人,的時候就在她心裏扎了根的小哥哥,她不知道這是一種什麼樣地情緒,有點類似她對秦熙和二老太太的感覺,又不盡然相同,她只覺得,再不願意在遠離他的地方擔驚受怕,若真地要面對死亡,她寧願和他站在一起。

這種感覺來地那麼突然又強烈,讓秦淺慌了手腳之餘,全然失了往日地理智,只按自己的心緒和情感,直白地,一點偽裝都沒有的說出來。

周圍是一片寂靜,秦淺只覺得鼻頭微微刺痛,她知道她這麼說不會有人同意,只是仍忍不住,或許,她在心裏安慰自己,只是為了讓自己少些遺憾罷了。

秦淺輕輕吸氣,試圖讓自己看起來平靜些,卻覺得眼前的視線漸漸的模糊起來,她慌忙低了頭。

直到她的手被另一雙微涼的手覆蓋,那人在她頭頂輕聲道,「那還不下車。」

秦淺猛地抬頭,兩滴淚瞬時灑落在袁的手上,她卻顧不得那麼些,紅着眼道,「真地可以?」

袁靄有些吃驚,看着袁,「你確定……」

袁對他點了點頭,沒有再說話,拉着秦淺的手,扶她下了馬車,才轉頭低聲和袁)說了幾句。

趁這功夫,秦淺忙對蘇果道,「你千萬當心,照顧好自己。」

蘇果紅了眼,甚至忘了改口,「姑娘,讓我也……」

「不成,」秦淺搖頭。

蘇果也知道會如此,忍不住含淚抱怨,「這倔性子,總也該改改。」她口上說着,手卻沒停,收拾出一隻幾乎沒有什麼份量的包裹,「只得幾件必須地,路上千萬小心。」

秦淺點頭接過,那邊袁已經打點好一切,等在一邊。

直到看着馬車離去,秦淺都還覺得像是在夢裏似的,她低頭看看袁抓着自己的手,似乎有些不敢相信,原本想着一定會被拒絕,卻怎麼也沒想到會是現在這個樣子。

秦淺伸手扶著袁的手臂,軟聲道,「現下哪裏不舒服?咱們是不是要找個地方休息?」

袁並沒有答話,而是對疾風點了點頭。

疾風識相地丟下一句,「我先去前面探路。」便幾步飛奔離去。

秦淺見疾風就這麼消失在小路上,心裏不由得發了慌,忙攥著袁地手,好像這樣就能護着他一般。

袁看着秦淺小心翼翼地扶著自己,像捧著易碎的瓷器,忍不住伸手摸摸她的腦頂,「我沒事。」

秦淺定下腳步,她想起從前他寧可站一晚也不願坐在臟椅子上,抬頭瞪他,有些惱道,「受傷就別逞能。」又軟了口氣道,「你瞧,我沒你想的那麼柔弱,你靠着我,我能撐得住。」

袁有些苦惱,這媳婦雖然溫柔可愛,又合自己胃口,卻在某些時候實在固執,他看着才及自己心口,軟嫩如斯的嬌妻用一本正經的輕聲曼語保證著自己地「壯碩有力」,還用力握著拳頭,像是在展示自己的力道,終於忍不住笑出聲。

秦淺顧不上欣賞袁難得一見的笑顏,有些氣惱地想伸手拍他,又怕拍痛了傷處,只得小聲咕噥著抗議,「我是認真的。」

袁點頭,「我知道。

」又打斷她的開口,「我也說真地,我沒受傷。」

這一次秦淺總算有些回過味來,瞪大眼瞅着他,「你……」她有些惶恐,別是她非要跟着反倒給他們添麻煩。

袁耐心的低聲解釋道,「方才是權宜之計,之前敬王爺去得太急,有些事情還未辦妥。馬車上不相干的人太多,便找個機會脫身。」

秦淺鬆了口氣,又有些猶豫道,「那我不是拖累了你們?」

若是有事在身,她在身邊反倒是個拖累了,秦淺仔細瞅著袁,見他面色果然比方才要好些,放心下來,又覺得有些不好意思,這次確是她又任性了,只是沒想到袁居然會順着她胡來,她臉色微紅,水一般地眼波瞥向袁。

袁卻沒見到她難得含情的樣子,垂着眼搖頭,之前他面色雖一直未變,心裏卻暗潮洶湧,直到剛才方平靜下來。

這次是裝了毒藥地小瓶,誰知道下一次是什麼,這一路逃亡,誰能保證不會再有需要犧牲的地方,他自打聽了青衣地話,就想好這次要帶着秦淺一道走,只是一時情急,也沒想到什麼好法子,卻沒想到眼前這個纖弱嬌小的小姑娘居然會開口要求留下來,想起彼時她泫然欲泣卻又佯裝堅強的臉,讓袁忍不住捏緊了掌中的小手。

「無妨,原本也是要帶你一道走的。」袁輕鬆的道。

秦淺有些疑惑地抬頭,袁慢條斯理的從袖裏掏出那個荷包,她頓時明白過來,說也奇怪,原本這事在她心裏是極委屈的,可她看着袁手裏的荷包,想着他方才的神情,心裏像有什麼東西在慢慢融化一般,只剩下一片綿軟,止不住的笑意浮上眼,在微弱的晨光中神采熠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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