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山一夢2

「哎，醒醒呀！」

逢春睜開眼睛，感覺身上被困住了似地，想伸個懶腰都打不直手臂。

「這哪兒呀！」她大叫一聲，卻聽到自己的聲音在四處回蕩，復又傳回自己的耳朵里。

她這才瞪大雙眼，看到周圍冰天雪地，天是冰藍色，地是冰，地上是冰山，地下是冰川，放眼望去，天地渾然一體。

「這是哪兒啊！」

「你聲音小點好不好啊！吵死啦！」

逢春往旁邊一看，奇怪，太奇怪了。她變成了一棵樹。

從左邊看到枝椏和葉子，從右邊看到也是枝椏和葉子。

「別看了，你就是一棵樹啊！」

逢春雖然很吃驚，但仔細想了想，自己真身不就是南極仙洲那株枯木嗎，難道樹又復活，自己回到真身了？她撓撓頭髮，掉下一串樹葉。

「哎呀，你幹嘛啊，你再撓！我頭髮都掉光了。」

逢春左看右看，也沒有看到周圍有什麼，冰天雪地的，一隻蟲都沒有。

「你誰啊，在哪兒說話。」

「我是你啊！」

如果逢春此刻有腿，她已經嚇得彈開了。

「你有病啊，我見過冒充別人，還沒見過冒充我自己的。我就在這兒呢，你怎麼會是我！」

「哈哈哈哈哈哈」，那人笑的不行，「我看你真是個傻子。我怎麼會和你這樣的人在同一個樹體里，真是煩死了！」

逢春感到腦袋一暈，再醒過來時又是另一個熟悉的地方。

黑色的山丘和窪地，又陰又冷，無花無樹，無生機。

……這好像是鑒心幻境中見過的地方，划滿痕迹的山丘，是心魔所在，但是逢春後來也想了很久，實在記不起到過這樣的地方，也不知道為什麼這個從沒來過的地方是她的心魔所在。

不知道為什麼每次見到這裏的場景她總是有點莫名的害怕，明明這裏也不如那些妖獸老巢噁心恐怖。她又摸摸索索找到上次那山丘後頭，一排一排的划痕明顯依舊，她忍不住手放上去觸摸，心裏劃過想要哭泣的衝動。逢春趕緊鬆手，這幾日她流的淚比前十萬年都要多，人怎麼能越變越懦弱呢，這樣不好！

「哎，你怎麼還是這麼敏感啊……」

有人站在了她的面前，她抬頭一看，居然是他。

「妖王？你怎麼在這兒？」

「感受到你最近心情不好，我特意來看看你。」他隨意地席地而坐，四周看了看，「沒想到你還在這樣的地方生活過。」

「你說錯了，我從來沒來過這裏。」

妖王不屑一笑，「你不記得了，我幫你記得呢。你在這裏可是度過了好長一段年歲啊……有多久呢……讓我想想……有兩萬年吧……」

逢春疑惑地看着他，「你在亂說什麼啊，我根本沒來過這……」

妖王用手指在她額間輕輕一拂，逢春感覺腦袋裏突然清明，她再看看四周，腦子裏顯出一個小女孩在刻字，只有一筆，每天一筆，這裏沒有石頭，只能用手刻在岩壁上。

她的嘴巴乾的皸裂，皮膚黝黑，但卻透著蒼白，四肢和身體都瘦骨嶙峋，身上的衣服破爛不堪，眼睛裏透著疲憊痛苦，用完今天最後的力氣，她躺在地上，深深呼一口氣，一動不動，為明日記錄日子養精蓄銳。

逢春的心絞痛，她看到女孩被沙塵裹住的頭髮，紅色的，她深刻地知道，那是她，腦子裏閃過很多事，兩萬歲之前的事。

這時一個穿着華貴的女人站在了她的面前，是魔后……

她拉住女人的裙擺，嘴巴一張一合，才發現自己不會說話。

魔后蹲下抱起了她，絲毫不在意她身上的污垢沾染了她華貴的衣裳。

「孩子，你怎麼一個人在這裏？多久了？」

逢春指了指岩壁上的筆劃。魔后驚呆了，她皺起眉頭，「別怕，我帶你離開這裏。」將孩子擁入懷中。

「一萬九千九百九十九天……」

逢春獃獃道，此時的她才能替那時候的她說出這句話，一萬九千九百九十九天，她遇到了自己的娘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