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忘湯遺2

生忘湯遺2

算來今日也該是冥市開放的日子,不知為何花橋上空空蕩蕩,冥界大門緊閉。

「咚咚咚。」逢春敲響冥界大門,那聲音回蕩幾圈,像是有鬼也在那一頭敲門回應她。

一個黑臉腦袋從門裏探出頭來,「逢春少主!」他像是見了什麼怪物似地,砰地一聲關上了門。

「開門,再不開我就給你燒了。」

寂靜片刻,「吱呀」一聲門又開了一個縫,這次是煞白如紙的腦袋探出來,他有些心虛地看着逢春,「少主來了。真不巧,冥王說近日他要閉關,讓把門給關了,誰都不讓進。」

「冥王從前難道沒閉過關?我看也沒有關門拒客的。」

就知道今逢春不好騙……白無常咽咽口水,「少主,冥界的事你不是特別了解,還請別為難老白我啊!」

「不為難你們,我現在將你倆打暈,自己闖進去,冥王怪罪下來與你們毫無干係。」逢春作勢就要出手。

「別別別!」白無常猛地將門推開,不顧黑無常的阻攔,「少主請進。」

逢春踏進冥界大門,上次來本就覺得這裏蕭條,今日看着好像更蕭條了,路上是一個鬼影都不見。

「少主,請進。」

黑無常見白無常真要讓她進去,驚得瞪大眼睛,待逢春進了殿門,白無常一巴掌給黑無常劈暈,再往自己脖子一點,也刷地倒地了。

逢春進了門,聽到外頭咚咚兩聲,搖了搖頭,寧願自己動手都不讓我動手,都到了這兒了,冥王早就知道了。逢春卻不知道眾生井受創,相當於毀了冥王的耳朵眼睛,冥王閉關是真的在療傷,而不是故意避客。

大殿上黑得可怕,只在那頭點了一根蠟燭,微光照亮,上面沒有坐人,有一幕銅牆,刻畫了一張銅做的人臉,鼻子眼睛一應俱全,嘴巴悠悠張開,

「逢春少主,前來打擾本座閉關,有何要事?」

「冥王別明知故問了,想必你早知道我要來吧。」

「哈哈哈,」冥王氣的發笑,復又忍不住咳了咳,看來傷得確實不輕,「你們兩個真是絕配,我冥界是再也接待不起你們兩位大神了,你只需承諾我以後再不踏足冥界半步,今天想幹什麼都隨你。」

「冥王開玩笑呢,人都有一死,哪怕神也不例外,我到時候死了,還要回歸冥界過奈何橋啊,就算今日我向你承諾,身死如何不踏足。」

「很簡單啊,四處遊盪,至灰飛煙滅即可。」

逢春一愣,原來是這個意思。

「扶和上神也與你承諾了嗎?」

「他不願意。」

「那他怎麼看到想看的?」

上頭不吭聲了,那張銅嘴再也不張開了。

逢春莫名其妙地出來,見黑白兩煞還躺在地上,整個冥界放眼望去灰濛濛地沒有幾個房子,也沒有鬼,朝那奈何橋處走去。

今日奈何橋邊也是空無一人,孟婆坐在涼茶攤子上悠然扇著扇子,她已經換了一副皮囊,紅頭髮,一雙媚眼,逢春一時恍神,想起沙漠上舀茶的嬌媚娘子。

「少主,來了。」還是老婦的聲音。

「你這皮囊哪裏來的?」

「少主認識?有一段時間了,聽說是個蛇妖,都說蛇最冰冷,沒想到還痴情的不行。我是看中她這一頭紅髮,雖然是直的,但顏色和你的很像,好看的很。」孟婆說着已經給逢春打了一碗湯。

逢春喝着這碗湯,看着她的紅髮隨風而動,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冥界關閉,奈河橋上行人不再,黑河漫長延續,依舊閃閃發着光。

「前幾日扶和上神來過,」孟婆又坐回了椅子上,搖著扇子道,「我確實給他熬過忘生湯。」

逢春吃驚地看她一眼。

她自顧自說起來,「那是很多年前了……先戰神親自來冥界找我,讓我給扶和上神熬一碗忘生湯。」

那時奈何橋上人來人往,故人來時風起,兩岸彼岸花飄動。

「戰神大人,我孟婆可不會隨便熬煮忘生湯,」她背對着來人,「下一個。」

一勺起落,一碗滿湯,等待過橋的人排成長隊,等着她賒湯。

「妖王出世,四界大亂,此時仙界需要一位最有力的戰將。」

「戰神說笑了,這和我孟婆的小小一碗湯有什麼關係?」她手中沒停,下一碗遞給下一個人。

「我已經有了人選,此人今後可協助我拯救四界……但他為情所困,難以突破境界,這樣下去難成大器。」

「戰神大人,我只是一介鬼界女使,拯救蒼生的事和我毫無干係。」

「孟芸。」

她手中一滯,湯差點灑到地上,抬眼有些生氣道,「別隨便叫這個名字,前塵往事已與我毫無關係。」

「芸兒,當初你我為了各自的理想分開,我不信你心中再無大愛。」

孟婆轉身冷冷道,「不是為了各自的理想分開,而是你為了你的理想拋棄了我。」

……

「後來我還是給他熬了一碗,那日你和上神過來,喝了我的孟婆湯,藥效相抵,記憶似乎慢慢恢復。」

「你是故意給他喝的?」

「少主想去橋上看看嗎,只要不下橋,就不會有事。」

孟婆沒有回她的話。

逢春走上奈何橋,這石板橋和外面的橋並無不同,只是兩岸的彼岸花在無聲提醒,像是兩條血路鋪在人生之河邊緣,稍有不慎便萬劫不復。

這時遠處竟然有一艘小船徐徐而來,船很小,有烏蓬,水波不展,無人撐桿,有一盞紅燈掛在船頭,黑河、黑船,灰濛濛的天,紅燈赫然醒目。

逢春看着它緩緩靠近,又緩緩錯過她的眼神,從橋下穿過,「船上何人?」

船里傳來一陣笑聲,「少主,剛見過面就不認識了。」

紅燈停了下來,船簾被掀起,一個男子走了出來。那男子看着不過二十齣頭,頭髮高高束起,一身黑衣,臉瘦長,一雙眼炯炯有神,在河中高高在上的看着橋上的逢春。

真奇怪,明明是我在上,卻總覺得他在俯視我……

逢春有點不敢置信,「冥王?」

男子笑笑,「逢春少主,幸會。」

他手沖逢春招招手,「請吧。」

逢春輕輕落到船上,冥王為她拉開帘子,「請。」

走進這小船,才是大千世界,這船里居然有一個碩大的屋子,雕樑畫棟,燈火通明,中間有一個柱子,高聳入天,周圍圍着層層疊疊的柜子,抽屜成千上萬,上百號人在裏面匆忙走動,拉抽屜的聲音此起彼伏。

「少主,這便是眾生殿。」

逢春驚奇地觀望一圈,「你這裏比月老那兒大多了。」

冥王嗤笑一聲,「畢竟生死事大呀。」

「少主過來是來問扶和上神之事吧。」冥王苦笑一聲,指了指那高聳的柱子,仔細一看柱子上有一道不算淺的裂痕。

「這還是修復之後的,上神當時一劍下來,柱子都倒了。現在眾生井都還沒修好,所以只能請少主來此了。」

逢春沉默片刻,「他到底看到了什麼?」

冥王看她一眼,手一揮,幾十本命簿摞在逢春面前。他復又對着一個小官招了招手,「他是鬼史官,天上地下的事幾乎無所不知,少主有事問他,本座身體不適,就不奉陪了。」

他似乎是有意避開,逢春看着他的背影,拿起了命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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枯木今逢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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