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久遠的名字
「地圖上缺了一塊！「齊昊站了起來，雙眼熠熠生輝。
不止是平常的地圖上缺了，就連他作為監察官的地圖上也缺了一塊！
這算什麼？
他的心中有着一股濃郁的荒謬之感。
「我，齊昊，東夏龍門支部的監察官，在我管轄的地區，有一片連我都不知道的區域？」他自言自語道。
一片大概方圓一公里的「空白」。
開什麼玩笑！
齊昊站在原地，臉色陰晴不定。
他已經可以確定，那個失蹤的人應該是進入了這片「未知區域「。
因為他所失蹤的地方，正是這片區域的邊界。
至於為什麼只有這一個人誤入……
恐怕是這個人身上帶了什麼「鑰匙「之類的東西吧。
這種奇奇怪怪的東西，在現境輾轉最後被人當作尋常物件帶在身上的可能性不是沒有。
那麼，現在問題來了。
他死死的鎖著眉頭，有些遲疑。
天文會內部的地圖都特意隱藏了的區域，他幾乎可以肯定那裏恐怕是天文會的機密場所。
比如存續院的某個研究所，也可能是統轄局的某個安全屋，也可能是別的什麼……
他遲疑了一下，隨即做出了決定。
手指飛快地在手機上輸入了一串的指令。
」訪問失敗，您的許可權不足。「
猩紅的字體在微微發亮的屏幕上閃爍，照亮着男人恢復平靜的面容。
意料之中。
他靜靜的想到。
這麼做的意義不過是證實他的猜想罷了。
停頓了一下，他很快的撥通了一個電話。
同時，激烈的搖滾音樂自手機內傳出，讓他不由皺起眉頭。
好在，這樣的折磨並未持續太久。
」喂，哪位？「有些慵懶的聲音響起。
」你就不能把你的鈴聲換得正常一點嗎？「齊昊不快的說到。
」YES，Sir......你以為我會這麼說嗎？「電話另一頭，全身縮在沙發上的男人嗤笑一聲。
」還當自己是隊長呢？「
毫不介意對方略帶嘲諷的話語，如果真的介意的話，那麼齊昊早在三年前就和電話那頭的傢伙斷絕聯繫了。
「我記得你上個月剛剛升任了北美統轄局架空樓層的三級主管。」
「怎麼？你是想要補上遲來的賀禮嗎？」對方戲謔的說到。
「需要我告訴你我最近熱衷的遊戲嗎？最近stean上有一款新出的......」
「幫我查個東西。」齊昊打斷道。
「早就知道，你這種人，打電話絕對不可能是為了敘舊。」對方毫不意外的嘲弄。
隨即，對方頓了一下。
」那麼，問題來了......」
他說道。
「我為什麼要幫你？」
掀開了覆蓋在兩人表面那層本就脆弱的「友好」，露出了本質。
他冷冷漠的說道：「既然是需要身處架空樓層的我來查找，那麼想來你想要找的，不會是什麼簡單的東西吧。」
「一處我轄區內的隱藏設施。」齊昊坦然道。
「我懷疑那是天文會內部的機密設施。」
「既然已經猜到，那你應該知道，不讓你知道，說明你不應該知道。」男人嚴厲的說到。
「伱想做什麼！」
「不過職責罷了」齊昊淡淡的說到。
「職責？你在開什麼玩......」
彷彿是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一般，電話另一頭的男人，終是忍不住，捂著自己的肚子，大笑起來。
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簡直就像是聽到了這一年以來，所聽到的最好笑的笑話。
什麼「綠日的首領是個禿頭的中年男人」，「統轄局秘書長隨身攜帶三瓶速效的救心丸」，「天命玄鳥說自己不信命」，都不如這個男人剛才的一句話可笑。
「你會幫我的。」齊昊說道。
「這份近乎傲慢的自信......你還是那麼的惹人生厭。」男人抹去眼角笑出的淚水。
在剛才那份荒謬可笑之感未曾散去的當下，這份往日令人難以忍受的「傲慢」似乎都讓他不再那麼生厭了。
「我怎麼可能冒着違規的風險，幫你......」
「大哥。」
話筒的另一邊，陷入了沉默。
第一次的，男人內心的所有猜測，乃至是所有的思考，連帶着臉上的表情。
陷入了一片「停滯」。
齊昊沒有催促。
不過，不知何時，臉上掛起了一絲淡淡的微笑。
在近乎死寂到，讓人不免以為對面的人是死了還是睡著了的沉默過後，對面傳來了不可思議的聲音。
「你叫我什麼？」
「大哥。」齊昊面不改色的再一次念到。
這一次，齊昊明顯能夠感覺到對面的呼吸急促了起來。
「再.....再來一次，我沒聽......」
「大哥，大哥，大哥，所以，能幫我這個忙嗎？」
「完全......沒問題！」原本懶散的聲音瞬間高昂了起來。
「你等著，大哥我馬上就幫你搞掂這件事。」
齊昊放下了掛斷的電話，啞然一笑。
還是那麼好糊弄。
走到一旁，拿起一包速溶的咖啡。
大概一杯咖啡的功夫吧......
他這麼想着。
答案即將揭曉。
而現境的另一端，北美統轄局中，頭髮宛如雞窩的男人從沙發上一躍而起。
有些興奮的抓了下有些油膩的頭髮，做到了電腦桌前。
內心深處，什麼不甘，什麼憤怒，什麼怨懟，所有的情緒都被拋諸腦後。
哪怕是那即便過去幾年也依舊在心底灼燒的「烙痕」似乎都不再作痛。
「大哥，大哥......」他的嘴唇無意識的開合，不斷的重複著這麼一個詞。
表情逐漸的崩（痴）壞（呆）。
很快，源於架空樓層的高級許可權接入了系統，然後根據關鍵詞開始精確的在幾乎囊括了現境超過九成九以上的資料庫里開始了尋找。
很快，他得到了結果。
」許可權不足......「
猩紅的彈窗讓他從「癔症」中驚醒。
他，竟然被拒絕了。
隨即，便是心下一凜。
在架空樓層待了三年的經驗告訴他，這種時候不應該再繼續追查下去。
但是......
躊躇了一下，他猛的咬牙。
算了，死就死了！
動用了自己新獲得不久的特權。
雖然事後要寫的報告和說明會讓他焦頭爛額，但是現在卻也懶得想那麼多了。
然而......
沒有看到自己想要的資料，甚至沒有再看到訪問」拒絕「的示意。
身前的電腦屏幕於一瞬間黯淡了下去。
鎖死。
這台位於統轄局中樞電腦，被遠程鎖死了！
他愣了一下，隨即面色大變。
門外，適時的傳來了低沉的腳步聲。
隨即，有敲門聲響起。
他深吸口氣，強忍着想要罵人的衝動，顫顫巍巍的起身。
打開門，看到的，是全副武裝的士兵。
在他的胸口，佩戴着一枚暗色的勳章。
宛如鋼鐵。
」鑄鐵軍團......「男人內心近乎呻吟般的說出士兵的來歷。
」很抱歉，您需要和我們走一趟。「鑄鐵軍團的士兵出示了一下證件，隨即穩而有力的抓住了男人的肩膀。
」我跟你們走，但是，你們得先告訴我，你們要帶我去哪！「男人乾脆的舉起雙手。
士兵如此說到。
「您涉嫌訪問天文會AAA級機密，接下來您將被送往倫敦統轄局，架空樓層總部，進行質詢......」
「AAA級......」男人的雙手微微發抖。
現在他的腦海中只有一個念頭。
「你媽的齊昊......」
而另一頭，久未得到回復的齊昊默默的端起了咖啡，輕抿一口。
「至少AA級的機密嗎？」感受着有些發澀的口感，他輕嘆道。
看樣子，的確不是他應該去探詢的秘密。
於是，他隨手將剛剛特事處遞交的那份報告從面前挪開。
先放着吧.。
看社保局那邊有沒有消息，如果沒有......
再說吧。
話說回來，我是不是忘了什麼東西？
或是什麼人？
男人撓了撓頭，隨即困惑的搖了搖腦袋。
算了，就算忘了，也多半不是什麼大事。
記起來再說，記不起來......
那就記不起來吧。
……
洛陽社保局。
「老大，特事處的電話！「何凱匆匆的走進分部長的辦公室。
然而，哪怕他略顯粗暴的推開了門，卻依然未曾得到回復。
唯有一陣粗重的鼾聲一如既往。
「不是吧？還在睡？「何凱感覺自己有點牙疼。
昨晚到底是去哪裏浪了？這都睡了一上午了。
如果是平常倒也算了，但是現在卻是由不得他再睡下去了。
他快步上前，一把將對方的二次元深色眼罩取了下來。
強烈的光芒驟然閃爍，哪怕閉上了眼睛，卻依然感覺到了一抹濃郁的不適。
差不多三十左右的男人抬起手，遮擋在自己眼前。
「不是說了，沒事別打擾我嗎？」疲憊中帶着一股怒意的聲音自男人的嘴裏響起。
已經習慣自家老大起床氣的何凱卻是視而不見。
「老大，有急事。」
「有關邊境遺物的去找老雷，有關升華者的去找小高，內事不決找楊晨，外事不決找岑松……」男人閉着眼睛，嫻熟的分配着任務，完全沒有想要睜眼的意思。
甚至空出的一隻手還在不斷摸索，似乎是想尋找眼罩。
何凱無語的看着自家老大。
「老大，這次的事他們搞不定，必須你來，還有，你這上班摸魚是要被扣工資的啊！上次你才被玄鳥點過名……「
男人似乎是被磨得煩了，終於是不快的睜開了雙眼。
「那是因為正好被老頭子抽查看到了，平常時候完全沒關係。「他哼了一聲。
「整個分部我最大，我就算是睡覺，又誰能管得了我！「
「你來管？「他斜睨了自家下屬一眼。
何凱苦笑着搖了搖頭，欲言又止。
「好大的官威啊！「一旁傳出了一道嘖嘖稱奇的聲音。
聲音有點耳熟？
男人不滿的扭過頭，想要看看到底是誰這麼大膽，竟然敢和他對着……
結果，他看到一個雙眸明亮的少女正翹著腿在他藏小黃書的柜子裏翻找著。
「嗨！」少女看到他看過來，非但不緊張，甚至還吹着口哨打了個招呼。
男人愣了一秒。
然後，他整個身體就像是彈簧一樣，瞬間彈了起來。
原本還有些混沌的腦袋瞬間清醒了過來。
他使勁的擦了擦眼睛，然後再次看過去。
希望是自己還沒睡醒看花了眼。
然而再次看去，還是那個少女。
甚至少女還拿出了一本他珍藏的小黃書翻閱了起來，還念念有詞。
「嘖，沒想到你這傢伙濃眉大眼的，竟然喜歡這麼重口味的……」
「你怎麼會在這裏！」男人尖叫起來。
「我怎麼就不能在這裏？」少女似是困惑的說道。
「別給我打馬虎眼！」男人大聲喊道。
「葉雪涯，你什麼時候從邊境回來的？來我的轄區幹什麼！」
「等等！是不是玄鳥讓你過來的？我告訴你，葉雪涯……」男人深吸口氣。
他大步上前，藉著身高的優勢，居高臨下，濃郁的眉毛豎起，眼神兇惡，其中似乎有着一絲絲猙獰的血線在流淌。
他深深的吸了口氣......
「我絕對沒有偷懶！我剛才睡覺純粹是因為昨晚加班的原因，所以千萬不要跟玄鳥說鴨！」
何凱一巴掌捂在了自己臉上。
上一次看到這一幕是什麼時候來着？
哦，好像是年會的時候，吹着「我和麒麟五五開」的時候沒注意到，在他口中「五五開」的符殘光正在自己身後站着？
「安啦安啦，不是老頭讓我來的。」葉雪涯不在意的擺了擺手，順便把手中的小黃書塞回原位。
「我只是來旅遊的。」
說着，葉雪涯拍了拍自己放在一旁的大型登山包，滿臉無辜。
「哦，旅遊啊。「男人鬆了口氣，拿着紙巾擦了擦臉上的汗水。
早說啊，害他差點嚇出個好歹。
上次才被玄鳥抓了包丟了兩個月的工資。這次如果再被抓，估計得被玄鳥關小黑屋了……
同時，他不由怒視何凱。
孫賊，這災星來了也不知道提前通知一下我！
何凱一臉的無辜。
小熊攤手JPG.
……
「咳咳咳，所以呢，現在是什麼情況。「社保局洛陽分部長洛平暘正襟危坐。
在他面前，何凱也是早已習慣了BOSS的表現，所以顯得波瀾不驚。
「老大，突發情況，剛才特事處來了電話……「何凱一邊說着，一邊把現有的資料送到了洛平暘的手上。
草草的翻了一下，洛平暘微微皺起了眉頭。
「李維清，稷下的學生……他們家啊！「
「老大你認識？」何凱有些驚訝。
「有過交集。」洛平暘微微頷首。
「他爸是咱們局裏的法律顧問，以前一起喝過茶。」
「沒想到熟人的孩子在自己的轄區出了事啊……」他撓了撓頭，有些頭疼。
隨即，他狐疑的看了一眼葉雪涯。
「不會是因為你的原因吧？」
這丫頭什麼時候不來，這一來就出了事，很難不讓他懷疑。
並非他對於少女存在什麼偏見，而是因為少女的聖痕。
心月狐。
這一東夏譜系三階的聖痕，其天命就是「禍亂」。
必須要足夠的動亂，攪動足夠的局勢才能完成天命。
很多時候，甚至無需他主動去做什麼，因為天命的吸引，他所處的位置自然就會陷入一片混亂。
簡稱，人形的「風暴中心」。
位居東夏譜系年度最討人嫌聖痕NO.4。
甚至距離NO3.升卿，只差了不足百票。
而據小道消息，這讓某不具名的孽業之路五階大發雷霆。
在一次家族例會之中，對着不成器的後輩子孫們噴了一身的唾沫星子。
」就連討人嫌都比不過人家，你們還有臉說自己是孽業之路的升華者？「
據統計，在此之後的半年內，東夏境內，包括下轄近百個大小邊境的犯罪率上升了足足百分之十一點八......
「我不是，我沒有，你可別亂說啊！「葉雪涯直接一個否認三連。
「老大，確實不是她的原因。「何凱悄咪咪的說道。
「雪涯剛到咱這不到半個小時，而這件事發生都在幾個小時之前了……「
我當然知道不關她的事！洛平暘狠狠的瞪了這個不識趣的小弟一眼。
如果她天命的影響力有那麼大，那麼她也就不是三階，而是五階了！
但是不這麼說，這個小祖宗在咱們這久待怎麼辦？
到時候洛陽出了事誰負責？是你還是我？
「總之，麻煩你儘快玩，最遲後天，趕緊的給我離開。」洛平暘捏了捏眉心。
「真是無情啊！咱們同事幾年的情誼……」葉雪涯心痛的說道。
「你指的是你偷偷跟玄鳥打我小報告的情誼？」洛平暘冷漠的說道。
「我知道，你這些年有了權，漲了勢，有整個分部保護你……」
「你是不是還想我叫你一聲教父？」洛平暘大怒。
「如果你真的要叫，我也沒法攔著……「葉雪涯眨了眨眼睛。
「順帶一提，你該叫教母......」
「行了，少扯那些沒用的。」洛平暘擺了擺手。
「以後等你進階完了隨便你玩多久，我請客吃飯也無所謂。但是你現在這情況，最遲待兩天，不能再多了。」
葉雪涯撇了撇嘴，卻也沒再說什麼。
「好了，回到現在的問題上。」洛平暘叩了叩桌子。
「搞清楚具體情況了嗎？」
「大致情況已經分析出來了。」何凱說道。
「根據他失蹤的大概位置，我們暫時得出的結論是，他應該是進入了『龍門』試煉里。」
洛平暘深深的看着何凱，眼神逐漸變化……
「那是什麼？「洛平暘撓了撓臉，一臉的茫然。
葉雪涯聽到這個名字后也是撐著下巴，一臉的好奇。
何凱似乎早有預料，對此並不意外。
畢竟哪怕是他，也是在剛才查閱了一下分部以往的資料才知道這個地方的存在的。
「本質上，『龍門』試煉基地是天文會的一個機密機構，根據我們和天文會的協定，主要由我們社保局負責維護和管理。「
「天文會的？還由我們負責管理？「洛平暘更是一臉的不解。
「那為什麼我這個分部長不清楚這個地方的存在？「
他這是在不知不覺間被架空了嗎？
「因為『龍門』試煉基地已經停用了七十年了。「何凱低聲道。
說實話，他也是翻了很厚的資料才找到了有關這個地方的相關資料。
「好吧，停用了七十年的老舊機構……那你告訴我，統轄局的這個『龍門』試煉是拿來幹什麼的？別說是什麼超級戰士研究之類的。「洛平暘無奈的說道。
難不成還能找出什麼超級戰士的血清？或是一個冰封了七十年的老古董士兵？
然而何凱的回答卻是讓洛平暘和一旁旁聽的葉雪涯都是一愣。
「這不是統轄局的機構。」
「不是統轄局？」洛平暘的身體微微挺直，神色嚴肅了不少。
「存續院的？」
統轄局還好說，以那群官僚們保守的性格，就算要搞什麼東西恐怕也不會太致命。
但如果是存續院那些技術狂人的機構，那就真的不一定了。
保不齊就有些要命的玩意。
別是什麼對於地獄的特化武器吧！
「不，也不是存續院的。」何凱的面色有些古怪。
洛平暘眉頭一挑，抬起頭，臉色不滿。
這小子是不是幾天沒收拾膽子肥了？
拿我尋開心？
天文會除了統轄局還有存續院，還有哪個……
然而，卻也就在這時，一道靈光閃過。
一個有些陌生的名字突兀的在他的腦海中浮現，讓他剛想說的話在嘴邊戛然而止。
娘咧，好像還真的有！
七十年前……
沉默了一會兒，洛平暘慎重的說道：「理想國？」
隨着何凱的點頭，洛平暘長長吐了口氣。
葉雪涯也是感慨的說道：「理想國……真是久遠的名詞啊！」
久遠到，他們這些年輕一輩都是如此的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