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葬禮
初夏之夜，明凈的月光灑在地上，給大地披上一層薄冰。
小巷子裏，行人寥寥無幾。韓羽臻獨自一人走着，兩旁幾棵柳樹的影子隨風晃動着，一切都是那麼寧靜，他心裏也是如此。
「爺爺！」韓羽臻打開家門后喊了一聲，但沒有任何人回答他。
「不在家嗎。」他心裏想着，並未在意，徑直走進廚房。
很快，他下了兩碗白面，一碗是留給他祖父的，另一碗給他自己。
今年，他只有18歲，高三下半學期剛開學沒多久，父母雙亡，祖母因病去世，只剩下他和祖父相依為命。他的成績也不算好，只能算中等，畢業后就準備去找工作了，儘力為這個家分擔。
一個月前，他祖父韓金海從鄉下搬到這個小屋來住，而他自己也一周沒看到他了。
但奇怪的是，現在已是晚上11點半，他的面早已吃完，但韓金海還是沒回來。韓羽臻有些急燥了，站在老舊的門前向外張望。
不知為何，他心裏出現了一絲驚慌。「希望是我多慮了吧。」他有些不安。
似乎為了印證他的想法，口袋裏傳來了歡快的音樂聲。他急忙拿出老年機，點擊接通，裏面傳來一個老年人的聲音。
對方說了幾句話，接着，那部老年機就「啪」的一聲摔在地上。韓羽臻抬起頭，踉蹌地走了兩步，在他的眼中，整個世界都變得糢糊，然後下沉……下沉……
轟隆一聲巨響，藍色的閃電劃過天際，烏雲逐漸匯聚，無數雨點像尖刺般扎向地面，整個世界都被雨幕籠罩了。
韓羽臻渾渾噩噩地站在他祖父韓金海的棺材前，什麼也沒幹，什麼也沒說。來參加韓金海葬禮的人很少，只有零星幾個人，韓金海這一生沒什麼朋友，所以他們都是韓羽臻的親戚，平時關係也不是非常好，但這種事還是要來參加的。
「小臻。」一位老太太緩緩走過來，輕聲地說，「我們都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
「嗯。」
「金海他……三天前在大街上被一輛卡車……哎。」她滿臉悲傷地說。
「嗯。」他麻木地點了點頭，眼神有些空洞。
「我們怕你太傷心，就沒告訴你。」
「嗯。」
她和韓羽臻又聊了幾句之後就哎聲嘆氣地走開了。
「哥哥！」一道稚嫩的聲音傳來。韓羽臻順着聲音看去，一位小女孩小跑着衝過來，一下子抓住了他的手臂。
韓羽臻目光變得柔和了些，蹲下身子，拍了拍她的小腦袋，輕聲說：「小梅，你怎麼又亂跑了，快到你媽媽那裏去。」
「好。」潘小梅眨著大眼睛望着他略微蒼白面容說：「哥哥不要傷心啦，哥哥你要開心起來啊！」「知道啦，快去吧。」她這才點着頭跑開了。
韓羽臻眼中又變得灰暗了一些。從進入這間房子開始他就一直沉默，只是看着他祖父的棺材，也不清楚自己此時在想什麼，大腦里始終一片空白。直到現在，他才放鬆一點。
因為小梅是他的表妹，今年只有九歲，但卻是他現在唯一在意的親人。
這時，一個年輕人走上枱子，開始主持葬禮。
葬禮照着流程進行下來，所有人都很配合，並沒有發生任何特殊的事情，至少韓羽臻是這樣認為的。
20多分鐘后，告別儀式結束了，韓金海的遺體被送去火化。韓羽臻靜靜看着一些人將他的棺材抬走，目光也隨着他們移動，
直到他們從視線中消失。
突然，一隻手拍了拍韓羽臻的肩膀，他轉過頭看去，對方是一位只見過幾次的親戚，對他一點兒也不熟悉。
「你祖父讓我把這兩個東西給你。」他臉上沒什麼表情，遞過來一本黑色的筆記本和一支黑色的圓珠筆。
韓羽臻頓時愣住了。「祖父為什麼不自己給我，而讓他給我送過來？」他似乎在自言自語，邊說邊將它們接過來，但那個親戚沒聽清他說什麼，轉身就離開了。
接下來沒有什麼特殊的事情發生，一切都照着正常的程序進行。等到一切結束，已經是凌晨三點，小梅一家早就回去了，剩下的人也都散了。
韓羽臻獨自一人走在寂靜的大街上，右手中拿着本子和筆。
走到一個角落，騎上來時用的自行車，一下一下蹬著踏板沿着來時的路返回。
半小時后，他打開家門，放下兩樣東西，緩緩坐在椅子上，有些不知所措。突然，他抬頭看向對面，那碗留給他祖父的面早已冰冷，但……沒人再會坐在那個位置了。
他面前似乎又浮現出他蒼老的臉容。
還記得小的時候他在鄉下，祖父總是會陪他玩，給他做最喜歡的糖醋排骨，帶他去大澡堂里搓澡。
後來搬家了，到了城裏，他總是接送他上學和放學，總是給予他最好的照顧……
突然，他哭了。
他不明白為什麼他會哭，明明以前他父母去世的時候他都沒哭，為什麼現在卻淚流滿面。
哭着哭着，他就覺得腦袋越來越昏沉，不知不覺之中就睡著了。
但是沒人注意到，一隻麻雀一動不動地停在屋頂上，始終低頭看着屋頂。
而它的眼中，卻透著幽藍色的詭異光芒。
……
第二天早晨八點半，韓羽臻才醒來。
「怎……怎麼回事？我怎麼睡在這兒……」韓羽臻有些懵逼地看着面前的本子。接着他就想起了昨晚發生的所有事，目光又暗下來。
今天是周日，他不用去學校，但是……有一大堆作業要寫，不過比起以前算是比較少了。
直到夜幕降臨時，他才完成所有作業。
傍晚七點半，韓羽臻無所事事地坐在椅子上。突然，他瞥見了被他放在一旁的筆記本。
一絲好奇心油然而生，但更多的還是一抹悲涼感。他迫不及待地打開封面，但接着他就失望了。
第一面：空白
第二面：空白
第三面：空白
……
他不停地翻下去，直到停在最中間的兩面。
盯着面前的內容，他驚訝地瞪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