溯回者
「我們是特別事務調查局的人，你可以稱呼我為葛洪，旁邊的那個是混沌。」
自稱為葛洪的是一位看起來溫和可親的青年，從外表來看很難界定他的年齡，可以說二十多歲，也可以說是四十多歲。笑起來的時候在不知不覺間減輕了夏語心中的防備，
雖然都在笑，但他和風晞可以說是兩個極端，看起來真誠多了。
混沌的年齡則更小一些，介於高中到大學畢業前的時期，態度沒有葛洪那麼好，卻也不算壞，對着夏語點了點頭算是打招呼。
「我叫夏語。」
夏語有點想問他們是不是真的叫葛洪和混沌這兩個名字，又覺得剛見面就這麼說可能有些冒昧，於是只能握住葛洪伸出來的手做了簡短的自我介紹。
「風教授什麼都沒對你說？」
夏語對他們名字的困惑表現得實在太明顯了，混沌沒忍住多問了一句。
「他說特調局的人會跟我解釋。」
夏語沒打算為風晞隱瞞什麼，她向來知道術有專攻，不會對自己不理解的領域賣弄閱歷和經驗。只希望這兩個人比風晞靠譜點，別再把基礎的解釋推給別人了。
這句話剛說完，夏語就覺得對面兩個人齊齊陷入到一種類似被噎住的無語狀態。
「什麼都沒說？溯回者沒說？重靈也沒說？」葛洪的修養比較好，混沌卻有點坐不住，「那催眠你的窮奇總說了吧？現在就他手裏還有窮奇的線索了，我們查到饕餮就斷了！」
夏語表示一個都沒聽說過。
混沌滿不在乎的神情終於被打破了，「那他是來幹嘛的？預防加班警局一日游嗎？」
夏語：「嗯.......」
這讓她怎麼說呢？風晞原話就是「合理摸魚」，但又確實受到了追殺。
「他是當事人，在生命受到了威脅的情況下來警局報案很正常。」夏語其實沒太懂為什麼自己作為要殺他的一個人要為風晞的摸魚找借口，但這確實也是事實。
混沌的表情更古怪了，想說什麼又被葛洪一把攔住，「這件事我們上了車再說，案子已經移交到了特調局，在警局說話不太方便。」
雖然這一小塊地方被他們暫時借用，但警局也有自己的工作，他們不好一直在這裏。
夏語聽到這句話的第一反應，是特調局並沒有想伊米亞一樣先進的AI，做不到毫無痕迹的遮蔽和隱藏畫面，不然葛洪不會攔著任何機密都不在警局的監控下說。
就算特調局能夠調走監控，但存在過的必有痕迹，如果有和伊米亞一樣的AI就是送上門的證據。
不止風晞在防備特調局，特調局也沒有掩飾過自己對他的不信任。
在夏語和風晞談話的間隙，葛洪和混沌已經幫她請好了假，還沒寫多少的案卷也被順手拿走，官方的身份被多重驗證過，夏語也不用擔心去了回不來了之類的人身安全問題。
「你看到之前的天空了嗎？」
上了車之後，葛洪沒有繼續風晞的話題，轉而聊起了其他。
「好像聽到了一陣喧鬧。」天空的亂象僅僅維持了十分鐘，夏語一直在辦公室埋頭整理上個案子的收尾，好不容易休息一下還正好撞到風晞進警局，根本沒空看天上是什麼樣。
坐在駕駛位的葛洪對混沌遞了個眼神，混沌再次在心裏嘀咕遲早要考個駕照，但還是順從的把自己的手機掏出來點了幾下，遞給夏語。
上面有這次異象的全程錄像和高清照片，
但和大部分人看到的不同，上面的城市不是空無一人，而是有着怪異的生物不斷浮動環繞。
夏語看到有一條有着鋒利爪子的巨蟒，它的身體被分為五段，有粗有細，有些露出漆黑的骨頭，有些卻包裹着厚厚的鱗片，像是不同的部分被強行拼接到一起，以完全不符合生物學的姿態遊盪在半空。它似乎是察覺到了鏡頭的窺伺，試圖衝出虛幻城市的束縛撕破鏡頭，卻始終無法做到，只能悻悻離開。
夏語在接風晞案子的時候聽到過警局的人議論，因為天空的亂象不少人在慌亂之下撥了警局的電話，但這也僅僅停留在奇怪的高塔和城市，沒有到怪物肆虐的地步。
「這是......？」
「世界的真相。」混沌故作深沉的說了這麼一句，被葛洪瞥了一眼，很快又補道，「一部分。」
「九州時間上午十點，地獄君主薩麥爾向世界發出公告，建立地獄理想國。同一時間，世界各國組織成立的非自然聯合理事會作出決議，向世界掩蓋這一異象。但即使如此，也出現了一些意外。」
混沌說話比較委婉，但他的手機上附帶了報告。
意外的表現當然是沒能完全掩飾住地獄理想國，而原因卻有些含糊其辭。
不同的人負責的部分不一樣，比如報告記錄上寫，負責掩蓋地獄君主薩麥爾人員以九州的燭龍為首，地獄生物則以希羅的赫克托爾為負責人，剩下最龐大的部分是地獄理想國本身，負責人一欄則直接寫的無。
「因為內部有分歧，這一部分是屬於人類的傑出成就者，但負責人無論是給誰都會引起爭端，乾脆就一直沒定，誰知道最後遇上這麼個事兒。」
更離譜的話混沌沒講，這次的事不僅暴露出非自然聯合理事會是個空架子、內部管理極為鬆散的事實，還隱含了在他們中間出現內鬼的可能。
「哦，對了，風教授的分類也在這個裏面，他借口去報案一個電話都沒接。不過這也算是躲了不少事，現在牛頓和霍恩海姆正在互相譴責，可能連下個月的紅月議會都參加不了。」
「......牛頓？」
一個兩個名字是巧合，更多不可能再是單純的重名。
「啊，不是歷史的本人。嗯......你能理解溯回這個概念嗎？」混沌把自己的手機拿回來，夏語注意到他退出調查報告之後出現的頁面是一篇還沒寫完的論文。
所以果然還是個學生嗎？
混沌全然不知道自己趕作業暴露了什麼，繼續對夏語解釋道：「從某個時刻開始，逐漸有人發現這個世界變得不一樣了。某些人因為自身擁有與過去人物相似的特質，掌握了一種神奇的力量，我們將它稱為重靈。與過去人物的同調率越高，重靈的力量就越強。這一類人也因此被稱為溯回者。我們不是真的叫這些名字，只是為了增強同調率才取了溯回人物的代號。」
這些知識超出了夏語的以往認知，但從見到風晞起她就隱隱有了世界觀要被顛覆的預感，真聽到這些也還算理智，能維持正常思考。
「『某個時刻』是什麼時候？有具體的時間嗎？溯回者的出現和社會最近幾年的快速發展應該是有關係的吧，但溯回者本身就具備和過去人物相似的才能，要怎麼判斷出他有沒有出現溯回現象？而且有同一特質的人物在歷史和傳說中應該不止一個，怎麼精準到人？」
葛洪、牛頓這些名字源於歷史；混沌、窮奇和獬豸這些名字卻源於傳說。
要準確判斷溯回對象並不簡單，按照混沌的說法，他們只是擁有一部分特質，不可能完全一致。判斷誰是葛洪不能真的讓他寫一本《抱朴子》吧。
「準確的時間沒人知道，但世界紀錄的第一例確切溯回者案例是七年前希羅的柏拉圖。至於如何判斷溯回者的標準......」混沌頓住了，但卻不像是不知道，而是看了一眼正在開車的葛洪，欲言又止。
葛洪雖然一直沒插話，但也聽着他們在說什麼，於是很自然的接了上去，「對溯回者的判斷和研究，首推風晞教授的意識集成假說。他最先提出了溯回對象並非源於真實而是人類意識的集成，並以此為依據提出同調率和溯回者狀態的劃分依據，逐步確立了完整的判斷標準和體系。在他的基礎上，現在對溯回者身份的判斷已經不存在任何困難，只是沒有大規模的檢驗普及。」
大概是看氣氛有些凝滯，葛洪還開了個玩笑：「現在世界各國每年都要付給他一筆專利費，去年聯合國還有個議題，討論這筆錢能不能直接由聯合國出了。」
夏語本來還在想他到底幹了什麼才被評為九州第一學府稷下大學的副教授，但現在聽了葛洪的話，發現稷大還是保守了，沒直接把校長給他可能還是因為大部分成果沒有公開發表。
「所以他不是溯回者，是一個純粹的學者嗎？」
夏語還記得風晞說過自己的案子能堆到明年，這是什麼正常學者能做到的嗎？
.......好吧，雖然這個學者研究的也不是什麼正常東西。
「這倒不是。」正好碰到紅燈，葛洪把車停下，瞥了一眼從風晞話題開始就無比安分的混沌，沒對着新人拆穿混沌正在風晞手底下艱難求生，改了無數次論文還被教授打回的悲慘遭遇，「他不僅是溯回者，溯回對象還不止有一個人，是少見的雙重溯回者。」
夏語有些驚訝，「兩個人？這種事能辦到嗎？」
葛洪：「如果兩個人的特質都完全符合，當然可以辦到。」
夏語：「那你們為什麼不叫他的代號？為了提升同調率不都這麼幹嗎？」
如果說是為了表達尊敬倒也說得通，但風晞和特調局相互防備的樣子怎麼看一方都不像是另一方的迷弟。
還要在風晞手底下混畢業的混沌沒有說話，繼續縮小自己的存在感。
葛洪沉吟片刻，想到夏語的溯回對象是獬豸，還是沒有輕易糊弄過去這個問題，「因為他兩個溯回對象都有問題：一個是九州神話掌管全部妖怪弱點的白澤，一個是希伯來神話拿着神眷簽了七十二魔神的所羅門。」
按理來說白澤涉及的妖怪只有黃帝時期之間的，但擋不住溯回指向的不是真正的傳說或是歷史，而且模糊不清的【概念】。
九州和妖怪相關的傳說不在少數，如果白澤這條路真的被風晞溯回到源頭，就等於天然掌控了小半九州的溯回系統。先不說他會投向哪方，單說他對妖怪和地獄生物的天然壓制都足夠上多數勢力的追殺名單。
除非特調局的局長決定下一任接班人是風晞，不然他就別想清凈了。
更何況，白澤和所羅門兩個頂級二五仔湊在一起，風晞什麼成分想想就讓人窒息。
「如果你對他很感興趣的話，後天稷下大學有他的課，我可以帶你去聽。」混沌突然開口，他雖然不清楚夏語為什麼對風晞無比關注，但很樂意有個人來幫他分擔一下火力，「他這學期帶的世界神話概說，你多聽一下反正不虧。」
混沌心中略帶惆悵。
多聽點沒壞處，他當初就是抱着這種想法才選了風晞的課。
總之，現在就是後悔，十分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