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我，這是活了嗎？」

一道刺眼的光，從一片黑暗的世界中破曉，他聞到一股特別熟悉的味道，淡淡的桔梗花香充斥着整個房間。

這裏是他的渴望經受一次又一次考驗的地方，他在這裏曾拚命掙扎過，曾竭力抗爭過，曾全力而為過，亦曾希望過，期待過，憧憬過，但是曾經的拚命掙扎，曾經的竭力抗爭，曾經的全力而為，曾經的希望，曾經的期待，曾經的憧憬，此時此刻，皆化為虛幻的泡沫，於命運的晴空下，被風吹散了，破了。

他獃獃地望着窗外的風和日麗，望着人群的熙熙攘攘，望着孩子們的嘻嘻鬧鬧，他很憤怒，憤怒著這命運的不公，憤怒著自己的板上釘釘，憤怒著自己的無能為力。一聲「唉！」，道盡了自己的無望，道盡了自己的無助，同時也道盡了自己的迷茫！雖然他的希望一次又一次受到了衝擊，可是無論怎樣，那種本能的，無比強烈的，想要活下去的火焰，在他的心中都不曾熄滅，那種原始的，無比倔強的，不知從什麼地方而來的力量，在他的身體中迸發，同時那種竭盡全力之後的無能為力，被命運主宰的無可奈何也讓他感到疲憊，感到睏倦。

我的病是絕症，是沒有辦法冶好的，被現實告知的那一刻，死神的聲音似乎還在我耳邊迴響，也就是說我即將在未來的某一天不會說話，不會站立，不會走路，甚至不會……直至……還需要別人來照顧我，一想到這些，活着就是無意義的，就是在浪費空氣，就是在等待死神來收容。這一年裏，我確實已經很努力了，但是，死神無論如何也要收割我這條鮮活的生命，我究竟得罪了誰？我多麼希望能和同學一起說話，一起走路，一起打籃球，一起盡情地奔跑，可是，我現在卻有了一個拖累，一個再也不聽自己大腦指揮的身體，我不得不在腦中考慮，我為什麼還要賴著活下去呢？難道就只是因為父母那白髮人送黑髮人的沉痛，難道就只是因為我那還未確定的夢想，難道就只是因為捨不得我和朋友們的友誼，我實在是討厭現在的自己，什麼都不能做，也做不了什麼。若是死神能有憐憫之心，放下那奪命的鐮刀，可是轉念一想，他可是死神哪！哪裏會有什麼惻隱之念，憐憫之情呢？唉！我不想成為他鐮刀下的亡魂，可又有什麼辦法呢？現在的我就如同被判了死刑，緩刑末知。未知，是啊，說不定哪一天，或者陰天，後天，甚至一小時后，一分鐘后，我將永遠安靜的睡去。

就在我胡思亂想的時候，父母推著跑了進來，結果父親因為身形笨拙，一個不小心，滑了一大跤，母親直接撲了過來，一把抓緊，抱住我，一邊哭一邊對我說：「你為什麼要離家出走呢？孩子，不是說讓你聽醫生的話嗎？你的病會好的，一定會。」我說：「爸爸媽媽，你們不要瞞我了，我知道了，我知道了真相，我其實得的是絕症吧！一種無論如何都要迎接死亡的絕症。」父親慢慢站起，對我說：「你一定是聽到了，聽到我和你媽媽的對話，我們也不想隱瞞你啊！但是如果那樣的話，我們的心會痛，會疼，會無論如何都原諒不了自己的！你要知道？爸爸媽媽都多麼希望你能好起來！」媽媽緊跟着伴着哭腔說：「我們隱瞞你，實在是這件事對你而言，那是一種莫大的殺戮，你想啊，你才多大啊？」聽着他們的話，我的眼眶早就已經濕潤了，我的心裏實在不是滋味，我多麼希望他們能好好的，我也好好的。媽媽緊接着說道：「當時發現你不在家，我和你爸都急瘋了，你知不知道，你對我們很重要！如果有如果的話，爸爸媽媽真的願意代替你，承受你的一切痛苦，說出真相，我們，我們實在，實在是做不到啊！你要相信，我們是愛你的！」到後面的幾句話母親幾乎是更咽的，艱難的，那說出的氣語是多麼虛弱，那直擊深處的絕望是何等心碎，那內心的無力更是億點滄桑。我不想再給他們添任何麻煩，不想再看到他們傷心的模樣，更不想再聽到他們「煩人」的哭腔。於是，我說道：「爸，媽，請你們出去，我想靜一靜！」爸爸擦乾臉上的淚，拽住媽媽的手，出去了。媽媽的臉上流露出來的那不舍的神情，更使得我那顆早已冰封的心，碎了。

或許，未來伴隨我的，將只有無邊無盡的「亡恐」，將僅有漫無目的的迷茫，將僅是默默忍受的「洗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