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山洞裏的老人

雪下了兩天，終於停了。白雪皚皚，銀裝素裹，本來破舊落後的偏僻小鄉，覆蓋上了一層厚厚的白雪之後，就猶若披上了童話般的外衣，顯得美輪美奐。

這勉強稱得上是一場倒門雪吧，什麼叫倒門雪？就是早上起來，門一打開，外面的雪就往屋子裏面倒。形容雪大，幾乎是雪牆了，據說在古代，有時候大雪能淹沒整扇門，人被圍困在屋裏出都出不去，只能挖雪地道。這種情況，若是家裏備有存糧和酸白菜，那自然是其樂無窮，但是古時候百姓們大部分都很窮苦，一般人都是沒有吃的，被活活餓死，凍死。

不過，楊家口鄉的這場雪只能算一場小倒門雪，可能會有一些人家受災，比如房子不結實，被壓塌，但是情況不會很嚴重。時岩楓就是在這種情況下，出發，去考察最後一個村子，盛家村，蔣文秀自然跟着，去探望她的姨婆，她準備了兩條自製的臘魚，一大條臘肉，還有幾十個皮蛋，時岩楓也買了些東西，主要是老人愛吃的糕點，桂花糕，雲片糕之類，十分鬆軟，沒有牙也可以吃。去見蔣文秀的姨婆嘛，自己好歹要帶點禮物不是。

李雷這時候自然十分聰明地沒有跟着去，他才不會傻傻地去做電燈泡呢，人傻心不傻。只是，他略微擔心時岩楓的安全，畢竟，他有一個秘密使命就是保護時岩楓，想了想，就將自己的小手槍解下來，送給時岩楓，讓時岩楓帶在身上防身。

不過，被時岩楓給拒絕，你是派出所所長，把槍給我算怎麼一回事，好了好了，不用再說了，這不合規矩，再說，現在是和平年代，我們楊家口鄉又沒有什麼土匪，怕什麼。他現在除了最後一個村子，其餘的村子都去過了，在鄉裏面認識的人，不敢說最多，但超過他的還真沒幾個。李雷想想，也就作罷，這楊家口鄉，誰人不識時鄉長？就算不認識，那也聽過。時岩楓所過之處，大家可都是熱情招待的。

至於野獸的問題，倒不用過多擔心，楊家口鄉這個地方雖然多山，但也只是偶爾有一兩頭野豬出沒，什麼黑熊、狼早已經很多年沒有出現過了，老虎更加早就滅絕。即便有一兩隻小豺狼，時岩楓也不怕。

他拎着東西，帶着蔣文秀，兩個人包裹得嚴嚴實實，棉大衣，圍巾，手套，帽子，全副武裝，只將眼睛露出來，鼻子都用圍巾裹着，踏着皚皚白雪，出發了。在街道上還可以見到不少孩子們出來打雪仗，堆雪人，但是出了鄉街道之後，就慢慢荒無人煙起來。

不過，兩人「新婚燕爾」，正值蜜月期呢，走在崎嶇的山路上，不僅沒有感覺到艱苦，反而覺得非常有意思。偶爾的眉來眼去，眉目傳情，都令人心裏暖和，甜蜜。

「哇，好大一隻兔子！」突然，一團黑影從兩人腳下一溜而過，蔣文秀頓時驚叫一聲，因為，那是一個耳朵長長的大灰兔，毛色偏暗，肥嘟嘟的，在雪地里十分靈活。

時岩楓道：「我去把它抓過來！」這可是美味啊，大冬天的吃一鍋燉兔子肉可是相當舒服，當即就要撲出去，卻被旁邊的小丫頭給拉住。

「算了，這大雪天的，它也不容易，多可憐啊！」蔣文秀畢竟心善，想了想，還掏出幾顆花生遠遠地沖那正躲在樹叢后偷看兩人的大灰兔扔了過去，叫道，「給你吃啊！」

那肥兔子十分膽小，但是還是禁不住食物的誘惑，「嗖」地一下跑出來，銜起花生，立馬又「嗖」地一下跑到了樹叢裏面躲起來，鬼鬼祟祟，防備地看着兩人，隨時要開溜的樣子，惹得兩人哈哈大笑。

兩人在路上玩雪，欣賞風景，跑跑停停，倒也不覺得冷，時間不知不覺過去，等到下午一兩點的時候，兩人才來到了盛家村附近。

「岩楓，你看見村頭那座石塔沒有？小時候我奶奶帶我過來我就見到過，想不到，現在還在啊！」蔣文秀興奮地指著盛家村的方向，給時岩楓介紹一座顯眼的石塔，因為，那是她兒時的記憶，「當時我來的時候，還爬上去玩過，覺得這座石塔好高好高噢，咦～，怎麼現在感覺比以前矮了呢？」

時岩楓笑道：「那是因為你小時候視角不一樣，小時候人矮啊，所以看什麼東西都比較寬闊，比較高大！」這種現象是很常見的，小時候覺得很寬的馬路，實際上才五六米寬，覺得超級大的池塘，其實也不過是一個小水坑而已。

兩人笑着，就朝盛家村的方向走了過去，石塔看着近，走起來還需要一點時間，尤其是他們要翻下這座山，道路很崎嶇。好在現在下雪，很多地方都可以直接踏過去，要是夏天的話，雜草叢生，還要擔心蛇的問題。這個時候蛇都冬眠了。

「嗯？那邊有個人呃！」時岩楓忽然眉頭一皺，因為，他注意到，有位衣着單薄的老人，正顫顫巍巍坐在一個山洞口上，顯得甚是孤苦可憐。這麼大的雪，天氣嚴寒，老人坐在這裏，恐怕身體抗不過去啊。

蔣文秀順着時岩楓的目光望過去，初始時也是心生憐憫，可是旋即，她身形就是一震，眼淚刷一下就出來了！

「姨婆，姨婆，那是我姨婆啊！」蔣文秀沖着山洞的方向喊了兩聲，又回頭沖時岩楓急急忙忙解釋了一句，然後，便飛奔而去，她顫抖的嗓音里透著哽咽，情緒難以自控，跑到一半，「撲通」一下摔倒在地，還好是雪地，沒有受傷，只是被樹枝颳了一下。

「當心點，別着急！」時岩楓趕緊過去拉她。

「那，那是我姨婆啊，跟我奶奶以前長的一模一樣，絕對是我姨婆無疑！」蔣文秀掙扎著，激動地說着，爬了起來，再次奮力往那個山洞奔去。

「文秀，文秀～」時岩楓叫她，她也不理，只好拎着東西，迅步跟了上去。

「姨婆，姨婆，你怎麼在這裏啊？」蔣文秀心情激蕩地來到老人身邊，看見老人凄慘的模樣，不禁潸然淚下。一大把年紀，八十多歲，天寒地凍，卻住在山洞裏面，邊上只有一床破破爛爛薄得不行的破棉絮，跟動物一樣。

時岩楓也忍不住眼眶濕潤，這老太婆太可憐了啊，難道，她沒有子女嗎？

「你……，你是……」這是一個白髮蒼蒼滿臉皺紋皮包骨頭的老人，可能因為冷，又或者心涼，一直面無表情，木然地看着前方一動不動，直到蔣文秀跑過來跟她說話，她才抬起頭來，好奇地看了蔣文秀一眼。不過，並不認識她。

「姨婆，我是文秀啊，文秀！小時候最愛吃你做的麥芽糖的那個扎著辮子的小姑娘啊！」蔣文秀激動地說道，然後迅速脫下自己的棉大衣，要給老人家裹上。

「我來，我來！我身體強壯！」時岩楓趕緊阻止，這種事當然是自己來了，放下手裏的東西，把自己身上的衣服脫了下來，給老人穿上，蔣文秀也只得隨他，芳心感動。

「你，你是文秀？……哎呀，長這麼大了？」老人終於認出了蔣文秀，也相當激動，眼睛裏閃爍出晶瑩的淚花。

「姨婆，來，喝口熱水，吃點東西，咱再慢慢聊！」時岩楓拿出保溫杯，倒出一杯熱水給老人，又拿出幾個鬆軟的糕點，蔣文秀連忙服侍老人吃下。老人恍恍惚惚，也沒有注意到時岩楓的稱呼，只是感激地看了他一眼。

這是一款比較老舊的老鋁皮暖壺保溫杯，時岩楓想着大冷天的，又下雪，走這麼遠的山路，肯定要帶熱水和乾糧啊，所以就專門買了一個這種杯子。

保溫杯是七十年代問世的民用商品。1971年由上.海保溫瓶一廠試製成功，於72年大批應市。由於保溫杯既保溫又代杯，攜帶方便，因此為人們所樂用，並有部份出口外銷。上.海保溫瓶一廠第一年產量48.4萬隻，連光膽共計51.6萬隻，但該廠因為保溫杯瓶膽報廢率比熱水瓶膽高，利潤不如理想，無意繼續發展，產量連年縮減，到77年減少到7千隻,僅勉強維持出口品種。由於保溫杯非常實用，而又長期供不應求，所以改革開放之後，各地紛紛進行生產。

老人確實是餓了，一連吃了三塊桂花糕，喝了兩大杯熱水，這才停下來，身子也稍微暖和了一些。

「姨婆，您，您怎麼住在這裏啊？叔叔阿姨呢，他們不管你嗎？」蔣文秀秀眉微蹙，抿了抿嘴唇，問道。

「他們，他們……」老人突然老淚縱橫，放聲大哭了起來。

「姨婆，別哭，別哭，您，您要是真沒地方去，我把您接到鄉裏面去住！」蔣文秀紅着眼睛說道。

不用說，時岩楓和蔣文秀都猜到了，恐怕是子女不孝，世間最令人憎恨的事情莫過於此。所謂「百善孝為先」！

常存仁孝心，則天下凡不可為者，皆不忍為，所以孝居百行之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