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偷工減料

「時鄉長好！」來人三十多歲，個子大約一米七左右，瘦瘦的戴着眼鏡，進門前特意探出頭去左右張望了一下，好像生怕別人看見似的，然後，才迅速走了進來，並將房門關上。

「是梁老師啊，有什麼事嗎？」時岩楓站了起來，說道，這人白天見過，是學校里的一名老師，叫梁溫樂，好像目前負責學校的財務工作，大夜晚的過來，還鬼鬼祟祟，就讓時岩楓的眉頭皺了起來。

「時鄉長，我，我有情況向您彙報啊！」梁溫樂頗有些緊張，眼神閃爍，結結巴巴地說道。

「坐吧！」時岩楓伸手指了指床邊的一張椅子，他自己則直接坐在了床上，然後掏出煙，遞給梁溫樂一支，問道，「抽不？」

「不，不會，謝謝了！」梁溫樂緊張地坐下。

對方不抽，時岩楓也就不好抽了，只是放下煙，徵詢地望向對方，示意對方有什麼儘管說，不用怕。

梁溫樂稍微鎮定了一下心神，這才道：「時鄉長，是這樣的，我想就我們學校施工的一些問題向您反映一下！」

「哦？什麼問題？請講！」時岩楓鼓勵地道，只是，心中已經有了一股不好的預感，難道，這個學校真的會出什麼事嗎？他情願沒有問題，倒不是怕麻煩，而是沒有問題才是值得高興的。

「鄉長，情況是這樣的，我們學校教室的施工都是承包給董思貴負責的，那個人您白天也見過，這人就不是一個好東西，施工過程中偷工減料嚴重，」梁溫樂說到這裏就頓了一下，見時岩楓鼓勵的眼神望過來，就又繼續道，「像教室裏面的大梁，都用的垃圾木料，本來，合同上寫的都是紮實的杉樹，直徑不得低於三十厘米，但是現在，都被換成了楊樹。楊樹粗是粗，但木質比較輕泡，軟，沒有杉樹堅韌，而且容易受到菌蟲危害。」

時岩楓點了點頭，楊樹自然是及不上杉樹，沒有杉樹經久耐用，如果是杉樹當大梁，可以用十年二十年的話，用楊樹可能七八年就腐朽不堪了。自己白天檢查的時候倒是疏忽了這一點，當然，當時上面都在蓋瓦，時岩楓也不好進去仔細察看，只是遠遠地見到大梁十分粗壯，就以為比較好了。

「繼續說！」時岩楓臉色有些難看。

梁溫樂眼中一喜，繼續道：「再比如課桌椅，也是用的垃圾木料，邊角余料，質量很差，有的桌椅吱吱呀呀，一坐就倒的樣子。還有水泥，石灰，本來要用一袋水泥的，對方只用半袋水泥，要用一袋石灰的，只用半袋，要用一袋黃沙的，對方直接去山裏挖灰泥沙！」

時岩楓頓時一拍桌子，山沙又怎麼能替代黃沙呢？這是全然不顧學生的安危啊！當然，山沙也有優點，比如其表面粗糙，所以水泥的附着效果好，但是，山沙成分複雜，多數含有泥土和其它有機雜質，自然遠遠比不上市面上常見的黃沙。

沙子的來源一般有三種，海沙、河沙、山沙。常見的黃沙就是從河裏掏出來的，由於河沙表面粗糙度適中，而且較為乾淨，含有雜質較少，因此是一種使用最廣泛的建築材料。像海沙的話，就是屬於嚴禁使用的範疇，因為海沙含有鹽分，極易使建築工程出現氯離子腐蝕鋼筋情況，從而造成安全隱患。當然，雲霧縣是山區，離海又比較遠，使用海沙的可能姓不大。

梁溫樂看了時岩楓一眼，繼續道：「另外，董思貴這個人，給小工的工錢方面，常常剋扣，向學校報八毛一天，但實際給小工五毛一天，將多的錢都收到自己腰包去了。」

那些小工都是附近的村民，反正現在冬天閑暇時節，能掙錢對他們來說就不錯了，因此，五毛也有很多人願意干。這本來無可厚非，但是，你對學校報八毛錢，那又算怎麼回事呢？這就屬於犯法了！

「你說的這些可有證據？」時岩楓問道。

「有，有，我這裏有賬本，都記得清清楚楚！不過合同是在校長那裏保存的，要看的話得去找葛校長。」梁溫樂連忙從懷裏拿出來一個賬簿，遞給時岩楓。

時岩楓就著燈光，稍微翻看了一下，就霍然站了起來。

「鄉長，您，您……」梁溫樂見時岩楓氣勢洶洶，不由一驚，不知道時岩楓要幹什麼。

時岩楓深吸一口氣，讓自己平靜了下來，目光一閃，問道：「梁老師，你怎麼白天開會的時候不說出來？反而要晚上偷偷摸摸呢！」

梁溫樂慚愧地道：「鄉長，那個董思貴在我們這附近也是橫行霸道慣了的，我白天不敢說。」

「其他人就沒有人想着要舉報的嗎？都不敢得罪董思貴？」時岩楓問道。

「呃，有些是跟我一樣不敢，有些則是被董思貴收買了吧！他經常給學校的老師送禮！」

時岩楓眼睛眯了眯，又問道：「那葛興民呢？有沒有收過董思貴的賄賂？」

「葛校長倒沒有，但是葛校長的老母親去年生病住院，據說是向董家借了不少錢的！拿人手短，可能因為這個吧，葛校長便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時岩楓搖了搖頭，然後對梁溫樂道：「這樣吧，你先帶我去存放課桌椅的那間倉庫看一看！」

「好，好，不過倉庫鑰匙不在我身上，是葛校長親自保管的呢！」梁溫樂說道。

「那把老葛也叫過來！」時岩楓道。

「好好，我馬上去叫！」梁溫樂急急忙忙就走了出去。

時岩楓站在門口等著，梁溫樂一走，李雷和黃鐵成就從房間里走了出來，李雷問道：「楓子哥，怎麼回事啊？」

時岩楓就將情況簡單提及，兩人都氣憤不已。李雷罵道：「早就知道那個董思貴不是什麼好東西了！楓子哥，要不要我現在就去把他給抓起來！」

時岩楓想了想，說道：「先去看看課桌椅和施工現場吧，抓人的事情不急明天也成！」反正，大半夜的，天寒地凍，那個董思貴也跑不了。再說，即便對方收到消息，恐怕也不一定跑，對方這麼肆無忌憚，連葛興民都不敢多說什麼，想來，後台不小吧？時岩楓冷笑了一聲。

很快，葛興民就慌慌張張跑了過來，身後，跟着梁溫樂。

「鄉長，我，我……」

葛興民一臉慚愧，想解釋，時岩楓擺了擺手，道：「先去倉庫吧！看看那些課桌椅都是什麼樣的品質！」

「……誒～，好！」葛興民抹了一把汗，只得拿着鑰匙，帶着幾人往那間倉庫走去。

來到倉庫，打開門，黑漆漆的，不過梁溫樂這個人心思比較細膩，早就準備了手電筒，這時候就掏了出來，給時岩楓照明。

時岩楓走了進去，裏面佈滿了灰塵，隨意拿過一張課桌，很輕，一隻手就輕輕提了起來，放在地上，用勁按了按，又前後左右搖了搖，果然，像裝了彈簧，又如軟腳蝦，搖晃得厲害，嘎吱嘎吱。

時岩楓搖了搖頭，又隨意取過一把椅子，放在空地上，沖李雷道：「雷子，你坐上去試試！」

李雷就走了過去，屁股一蹲，往上就坐，結果才動了幾下身子，就「咔嚓」一下，尼瑪，李雷把椅子坐塌了，一屁股倒在了地上。

「嗎的個巴子，這是什麼破椅子！」李雷拍了拍屁股，生氣地大罵。

場面有些滑稽，但是，在場的人卻沒有一個人笑。

「鄉長，我，我向您檢討！」葛興民見機快，知道事情瞞不住了，立馬認錯，他沒有收過董思貴的錢，最多是個知情不報，以前雖然向董家借過錢，但那是以前的事，自己也會還給他的，一碼歸一碼。葛興民這時候也略微後悔，當時怎麼不硬氣一些。

原來，當時，葛興民發現問題后，自然第一時間去責問董思貴了，但是董思貴卻翻臉了，言道若是敢舉報他，就讓葛興民馬上還錢！不還就帶人去拆了他家房子，欠債還錢天經地義！葛興民一時之間拿不出錢來，十分為難，只好羞憤離開了。

「檢討自然是要檢討，回頭好好寫一份檢查，講明事情經過，交到鄉裏面去！」時岩楓沉着臉說道，見葛興民滿臉羞愧，似乎真的知錯了，不像作偽，也就先不難為他了，這個人，可能人品沒問題，就是處事原則有問題，老好人，姓子軟！當校長恐怕不合適，回頭另外找個人過來。

時岩楓又重新隨即抽檢了幾張課桌椅，發現十張裏面，幾乎有五六張都有問題，都是那種不經用的，即便是小孩子，重量輕，但也用不了幾回就會壞啊，價錢一樣，誰家買傢具不希望買個結實的用個十年八年啊！

「我們再去教室里看看大梁和牆面！」時岩楓說着，一揮手，當先朝外面走去。

葛興民在後面鎖好門之後，又急急忙忙追趕了上來，然後，帶着大家去教室。

晚上，這裏並沒有施工，幾人藉著手電筒的光芒，進了最近的一間教室，時岩楓用燈光照了照，大梁十分粗大，但是，看木質，果然是楊樹，楊樹與杉樹的價格差了好幾倍呢，不用說，這個差價又被董思貴給吃了進去！

然後，他仔細檢查了一下嶄新的牆面，牆面白倒是很白，但是，時岩楓拿起一塊小碎瓦片，在牆面上劃了幾道之後，立馬真相就露了出來，原來，這漂亮的牆面只有外面薄薄的一層才是石灰，裏面都是泥灰巴塗上去的，厚厚的一層泥灰，一劃開，粉末四濺，這種牆面十分不耐用，過不了多久，比如雨水侵蝕，就會很快剝落，以前只有那種很窮的人家裏，買不起石灰，才用泥塗在上面。

合同里要求的是特定比例的摻水泥、黃沙的白石灰牆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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