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小虺

哪知金冠蛟龍大怒，龍首高高揚起，離地三丈而去，復又湊到浦堯眼前。

那眼中的幽光令人心悸，浦堯不禁打了個寒顫。

「再警告你一次，老子在此活了八百年，你才幾歲的娃娃，小虺也是你叫的？

呸，你才是虺，老子現在是龍！」

一口龍涎噴向浦堯臉上，竟被他頭一閃靈敏地躲過，回身一把抱住蛟龍那光滑的龍頸，熟練地騎了上去，一巴掌拍在金冠之上。

「又吐口水！

要算上八百年，你就是條蚯蚓，叫你小虺怎麼了？

要算你成蛟龍到今天，不過十來年，脫胎換骨的時候你渾身惡臭，還是我打水幫你洗的澡，我如今十八歲叫你小虺不對嗎？

你是不是忘了，誰天天不厭其煩教你說人話的？誰採集靈草幫你調養的？

你就這麼不尊師重道？」

小虺轉怒為悲，頭上托著浦堯又回到霸王盔上，繼續耷拉著腦袋，無精打采地靠著，呢喃道，

「老子就不該跟你學什麼鳥人的話，你們人類最壞，說話做事處處陷阱套路，就不能學學我們，真誠一點？」

浦堯聞言，想狠狠地掐一下蛟龍的脖頸，卻只能碰到那青光閃耀又堅硬的鱗甲，只得恨聲罵道，

「你狗屁，就你還真誠？那山間水中的山妖鬼怪，但凡有點靈智的，被你吃了多少？」

蛟龍聞言大怒，龍頭又抻起三丈高，不滿地反駁道，

「那些本來就是我的食物，老子是妖，遇到比我強的還不是一樣被人家吃掉，這是法則，你懂個屁！

你們人類，真是幼稚！」

浦堯騎在龍首，化掌為拳，一拳砸在蛟龍頭頂，恨聲問道，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你咋不連我也一起吃掉呢？」

蛟龍吃痛，甩了甩頭，不滿地喝道，

「差不多行了哈，再打老子還手啦！

哼，就你？魂魄都湊不齊的玩意兒，能有什麼滋味，老子不稀罕！

我是看你可憐！」

等了許久，頭上的浦堯一直沉默不語，蛟龍又試探著問道，

「怎麼了，不說話？

喲，你還會生氣？真是稀奇！

什麼時候也生出一顆玻璃心了？」

浦堯確實不會生氣，不過那是以前。

現在，浦堯心中兀地升起悲愴之意。

原本以為自己唯一可以自傲的地方，就是作為一個人類站在小虺這個妖獸面前，如今，這份僅剩的榮耀都被一條蚯蚓擊得粉碎。

蛟龍見他半晌不說話，便自顧自地說著，又將腦袋耷拉在岩石上，

「我聽那幫人說，要在老子這座山打個什麼隧道什麼洞，這裡是待不下去了。

我得走了，明天就走，你今天來，按照人類的說法，老子也算跟你告別了。」

「喂喂喂，聽見沒有，再不說話老子一口把你吞了哈！」

浦堯恍若未聞，忽然俯下身子貼在蛟龍身上，輕聲問道，

「小虺，能不能幫我個忙？」

「不幫！」

蛟龍斷然拒絕道，「你天天鼓搗的那些什麼魂啊鬼啊那些玩意兒，最是煩人，老子聽著都頭大！」

浦堯連忙解釋道，

「這次真不是，是頭妖獸，我想你幫我弄走他！」

「不行！」

蛟龍再次拒絕道。

浦堯聞言落寞無比，卻聽蛟龍繼續說道，

「弄走個屁，什麼妖獸，直接吃了不就完事了嗎？

你們人類，

就是他娘的麻煩！

說吧，哪個妖獸？」

浦堯大喜，急得說不出個謝字就趕緊介紹道，

「就在這山巔上，是條青冠金紋蟒。」

「它？那還是弄走算了！等等，」蛟龍精神一震，昂頭訕訕地說到，隨即轉過頭怒視浦堯，質問道，

「我拿你當朋友，你他娘的居然想弄我媳婦兒！？」

浦堯一頭霧水，茫然地看著蛟龍，失聲問道，

「你說什麼！

你哪來的媳婦兒？」

「咳咳~」

提起金紋蟒，蛟龍竟陶醉了起來，閉上雙眼大嘴微張，猙獰地笑著，惹得浦堯心中一陣惡寒。

「還有幾年，她就要化形了，我問過她，等她化形為蛟龍，我們就在一起，下一堆龍蛋。

你看她那金色的紋路，生的龍崽也一定很好看！說不定能生出一條金龍來，哈哈。」

小虺昂頭憧憬著，一臉徜徉在幸福之中。

幾顆尖銳的獠牙露出來，卻看得浦堯一陣膽寒，連忙出聲止住，

「行，我祝你百年好合，早生龍蛋行了吧！

既然是你媳婦兒，那你就趕緊把它弄走，我敲碎了那塊撼天青巨石就走，不耽擱你兩口子幸福！」

蛟龍聞言，連連搖晃著腦袋，訥訥地拒絕道，

「不......不行啊，那石頭可是我倆的床，你把它敲碎了我倆上哪找這麼溫暖的地方溫存去？」

浦堯心中大急，情不自禁地問道，「你把那玩意兒叫......床？」

「對啊！

那石頭日月交輝照著，多溫暖！我和她就這麼纏在上面，石頭溫暖我，我溫暖她，那感覺是不是很幸福？」

浦堯無語至極，耷拉著腦袋有氣無力地應付道，

「是，真他娘的幸福......等等，

你不是要走了嗎？

到時候她都跟別的什麼東西跑了，還溫個屁的暖啊！」

浦堯連忙提醒著，翻了個白眼怒道。

蛟龍吃驚地看著浦堯，詫異了半晌，方才恍然大悟一般叫道，

「對啊，我怎麼沒想到！

好，我幫你去跟她說，她要是不挪開，老子先吞了她！」

浦堯心中大寒，剛剛還說多幸福多美好，轉眼便要吞了人家，你們龍真他娘的真誠。

於是勸慰道，「放心，以後還會遇到更好的！」

說動就動，蛟龍立即馱著浦堯上山而去，至少這一點讓浦堯覺得很真誠。

「那肯定的，用你們人的話說，老子這麼帥，絕對沒問題！」

一路在林中穿梭，浦堯雙手擋住抽打過來的枝條，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直達山巔時，果真看見那塊兩米高的巨石之上，一條青冠金紋蟒纏在上面，浦堯數了整整四圈半，算下來得有十多米長，好一條巨蟒。

浦堯腦門冒汗，幸虧有小虺幫忙，要不然還真不知道怎麼拿下它。

「呔~！」

只聽小虺大喝一聲，

「那盪蛇，看你就不是什麼好東西，以後肯定背著老子做壞事，還不趕緊滾開！」

隨即低聲對著浦堯感激道，

「要不是你說，我肯定被她忽悠了。這廝守著這麼個好地方，肯定是想修鍊成精后把老子一腳蹬開，果然是女蛇心，海底針，瞧不起老子出身！呸！」

浦堯詫異地問道，「你怎麼知道她盪，不是好東西的？」

那青冠金紋蟒先是一愣，隨即大怒，見蛟龍獠牙猙獰后終於憤憤地離去。

「看吧！老子稍微試探一下，就原形畢露了吧？

連一句話都不說，就跑了，不是心虛是什麼？

連老子的感情也敢騙，不弄死她老子都不叫小虺！」

蛟龍大怒罵著，丟下浦堯后，蜷縮的身體一展，昂首就追了上去。

浦堯急忙驚呼道，「小虺，別急，幫我把石頭弄開啊！」

卻見蛟龍半身早已下了山巔，尾巴突然崩高揚起，一尾巴抽在巨石之上，那撼天青巨石轟然碎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