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昆墟天宮（二）

眼看骨刀距離李裴越來越近，王芝和董有為都緊張地扣緊石壁到指節泛白。畢竟骨刀的下一個目標很有可能就是他們，這骨刀快若閃電，就算腦袋反應的過來身子卻難以躲閃。

骨刀逼近李裴，三米、兩米、一米······就在離李裴只有八十公分的時候，那男人手腕一抖，骨刀的方向瞬間改變，徑直迎上下方潛伏已久的三條水草。這三條水草明顯不同於其他，不但分外強大粗壯，並且懂得將自己隱藏在大量的普通水草之中蓄勢待發。

針對李裴三人，這三條水草早已達成默契，一旦等到普通水草耗盡他們的力氣，就會瞬間席捲而來，終結三人的生命。

快速地迴旋為骨刀平添三分威力，結合男人精妙的操控，順利切斷了這三條狡猾的水草。

男人哈哈一笑，大手將三條水草捲起，迅速跳回石壁上攀岩消失而去，只留下爽朗的聲音：「我在上面等你們，速速上來。」

剩餘的水草再失去三條主藤的情況下果然不再發狂攻擊，而是緩緩沉入水中。湖面上很快又恢復了往日的寧靜，只剩下石壁上的殘痕記錄着剛才發生的一切。

李裴三人鬆了口氣，迅速打起精神爬到高處。

高處的石壁上是一處洞穴，穴壁上都是刀鑿斧刻的痕迹，明顯是有人特意用大力氣開闢出來的地方。李裴三人鼓起勇氣走了進去，正看見那男子背對他們將骨刀丟置一旁，仔細將剛才切段的水草整整齊齊地摺疊收藏起來。

這人造型也十分怪異，一頭烏黑的長發留至腰間，不知道多少歲月沒有剪過，他如果想要看清別人只能伸手撥開臉前的縷縷長發才行。他身上穿的也不是尋常織物，而是由那些詭異水草串接在一起組成的「衣服」，腳上也沒穿鞋，身上肌肉發達活脫脫一個茹毛飲血的野人。

不等三人發問，那野人轉身撩開額前長發露出明亮的雙眼主動問道：「你們帶沒帶衣服？整天穿這些水草可太不舒服了。」

長發男人接過董有為遞上的備用衣物，絲毫不顧及在場的兩位女性，當場換起衣服來，惹得李裴王芝紛紛轉過身去。換好衣服，男人似乎心情不錯，一邊吹着口哨抓起骨刀刷刷割斷了長發和鬍鬚，露出一張年輕英俊的臉龐出來。

「你們不用感激大爺我，今天沒你們做誘餌我可沒辦法一下去收拾掉這三條水草。現在我終於可以離開這個鬼地方了。」男人一想到可以離開這個地方便眉開眼笑。

「你在這裏待了多久了？」董有為好奇道，「看你的樣子應該在這裏待了不少日子了。」

董有為的問題似乎戳中了男人內心的痛楚，他豎起三根手指，發怒道：「三年，大爺我在這裏被困了整整三年！天殺的傢伙，把大爺騙的團團轉，害我在這裏吃了整整三年的水草，看了整整三年的石頭！」

「幸好你們來了，我才能一次性把三條主藤解決掉。要不然又和之前一兩次一樣，只解決掉一兩根，不知道還要困在這裏多久。你們不知道吧，這玩意狡猾的很咧！不同時出掉三根主藤，他們就會不斷的生長出來，永遠也消滅不完。這些水草雖然可以吃，但是又苦又澀，真是難吃極了。」

男人語氣突然一頓，瞪着三人。董有為識趣地遞上食物。雖然只是充饑的壓縮食品，但是男人畢竟已經很多年沒有品嘗到其他美味了，一時間竟然流起淚來，漸漸演變成捶胸頓足地嚎啕大哭。剩下三人不敢輕易得罪這個怪人，只好面面相覷。

「天殺的傢伙，把我騙來這裏困了這麼久，外面還不知道發生了些什麼壞事！萬一他真的出去了，我怎麼對得起聖女的恩情啊······先前來的人也不是什麼好東西，利用完大爺就開溜······」

宣洩了好一陣情緒后，男人才終於恢復了平靜，沙啞著聲音開始與三人交流。

「你，到底是誰？」李裴小心翼翼地問道。

「大爺名叫······叫什麼來着？」男人眯着眼睛回憶了好一陣才想起來，「對，大爺名叫馬淳雨！」

「喂，你們三個，之前是從哪裏進入這無盡水域的？」馬淳雨拾起骨刀扛在肩上問，似乎精神狀態又恢復了正常。

三人交換了下眼神，最後由董有為出面解釋：「我們最開始是在一片宮殿群落中······」

「那裏是不是有塊碑，上面寫着【昆墟天宮】？」馬大爺打斷道。

「沒錯，我們見到的那塊斷碑上面寫着這四個字！」

「什麼！聖碑竟然斷了！」馬淳雨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彷彿要把眼前三人生吞活剝掉。

「並不是我們做的，我們到達那裏的時候它就已經斷了。」王芝冷靜地解釋道。

「哼，大爺我諒你們三個也不敢撒謊！說吧，在你們之前是不是已經有人進來了，那三個會飛的是不是？大爺就知道他們不是什麼好東西！」

「在我們之前的確有人進來——不過普通人怎麼會飛？」李裴小聲嘀咕，卻難逃馬淳雨在黑暗中練就的敏銳聽覺。

「你個小姑娘，說話總愛嘀嘀咕咕的。聽你的意思，進來的還不止你們和那三個會飛的？」馬淳雨俯視李裴問道。

李裴給他瞧得心裏發毛，趕緊說道：「我們三個是一派，正是不想落後於人才進來的。不過那都是些普通人，你一直說的那個會飛的又是什麼？」

馬淳雨又對着三人一陣端詳，確認了他們都是沒有任何修為的普通人，才繼續說道：「這裏怎麼能是普通人進來的地方？普通人進來豈不是白白葬送性命！前面三個會飛的自不用多說，能騰空而起必非尋常之輩，又詭計多端地從大爺這裏打聽到越過這黑崖的路，此次前來必定圖謀不小，」馬淳雨說完指著董有為，「你，繼續說，你們後來去的哪裏，又是怎麼度過水域來到黑崖的？」

董有為也好奇起來，如實說道：「我們從宮殿群出來后就走上了狹長的棧道，沿途還有怪魚的襲擊又不知道走了多久，最後情急之下乘坐一口青銅棺材飄來這裏了。」

馬淳雨撫著下巴仔細推算，忽得雙眼綻出精光：「這麼算來肯定沒錯了，你們三個遇到大爺我真是運氣好，不僅可以跟着我安全地離開這裏，而且只要你們幫大爺我做件事，我還會找些寶物送給你們。」

三人竊竊私語。

董有為道：「這怪人不知要我們做什麼事，穩妥點還是算了。」

王芝卻拾起一塊碎石用儀器簡單掃描了一番：「這裏就算是一塊石頭都是外界聞所未聞的！我看這人不知道在這裏待了多久，想必對這兒了如指掌，連他都說是寶物的東西該有多不可思議？」

最終還是李裴下了決定：「你說，需要我們做什麼事？」

馬淳雨嘿嘿一笑，露出小孩般的笑容說：「我看你們三人也有些拳腳在身上，等到大爺我到時分身乏術的時候，你們要幫我對付那三個會飛的。」

「好，我們答應你，你不能反悔！」李裴斬釘截鐵地說道，董有為知趣地閉上了嘴。

馬淳雨帶着三人深入背後洞穴之中，幾人摸著粗燥的岩壁一路盤旋而上，是不是還要越過崖壁之間的斷層。路上王芝推測這些都是由人力生生挖掘出的隧道，得到馬淳雨肯定的答覆，她直驚呼什麼樣的人、又花了多少時間才能完成這樣的偉業。

這路上倒是不無聊，三人許多疑惑都被馬淳雨解開。

原來這馬淳雨乃天生成長緩慢的奇人，別人長十多歲他才長一歲，甚至別人生長百歲他才長大幾歲，他記事以來便是生活在這昆墟天宮之中，對待這裏的感情如果是自己的家。他記事時身邊還有一位聖女也身處天宮之中，據說那時天宮內美景妙音不絕，流光溢彩儼然人間桃花源一般，聽到馬淳雨的描述，三人不約而同地聯想起西方人對與天堂的幻想。

只不過好景不長，天宮內很快發生了變故。似乎是有什麼邪惡之物降臨，天宮的美好被無情撕成了碎片，當時還年幼的馬淳雨被那位聖女封印保護，不知道沉睡了多久才醒來。等他醒來的時候這裏已經變成了眼前的樣子，處處充滿著危險和殺機，和曾經的寧靜美好截然相反。

「唉，大爺我啊，是真的懷念當初啊！」馬淳雨搖著頭感嘆道。

且說這昆墟天宮當初也並非與世隔絕之地，其出入口便是幾人最開始進入的那片宮殿群落，只不過當時那裏建立的並不是如今的雕樑畫棟，而是自由的人們結廬的居舍。經由那片區域便可出入昆墟天宮，於是在外部群山之中也逐漸形成了一大片村落、城鎮。但是等到那件事發生之後，昆墟天宮算是與世隔絕了，連馬淳雨都無法出去。

三人對於當年之事頗為好奇，拉着馬淳雨問個不停。但馬淳雨似乎有什麼不願提起之事，對此三緘其口。

幾人很快又談起昆墟天宮的內部區域，馬淳雨坦言聖女和他講過，這裏總共二十七方迥然不同的區域，每個區域都大的嚇死人，縱使如馬淳雨在這兒生活多年，依舊不敢說自己涉足過所有地方。三人方才乘棺而渡的水域叫做瀾滄海，便是這二十七方區域之一。曾經的那裏的終年風波不休，如今卻徹底變得死寂，這瀾滄海又是廣袤無邊，他們能飄到黑崖來馬淳雨也只能用運氣來解釋，如果不是這樣，他肯定早已渡海離開。

他們目前穿行的黑崖便是這片海域的盡頭，往海里不知深多少丈，往空中也不知高多少丈，簡直就是無論去往哪個方向都會被阻擋的意思。唯有馬淳雨的隨身兵器，這不知從什麼生物剝離下來的磨成的骨刀才能在黑崖中生生挖掘出通道來。聽完馬淳雨的介紹，三人皆是嘖嘖稱奇。

這昆墟天宮之中彷彿是沒有時間流逝一般，李裴只能感覺到自己不斷下降的體力，卻不能感受到時間流逝。就這麼不知行進了多久，直到三人覺得渾身酸痛，帶頭的馬淳雨才停下腳步。

他回過頭來神采奕奕，似乎一路奔波並沒有耗費他多少力氣，他說道：「到了，我們到了。」

李裴正想問問究竟到達了哪裏，立刻被眼前的一幕深深震撼住——面前寬闊的不知邊際的黑崖像遲暮的老人緩緩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更加浩瀚無垠的星空，無數星辰漂泊無定、懸浮在半空中，隨着黑崖退去的節奏而緩慢旋轉。

李裴看着這驚人的美景下意識屏住了呼吸，腳步不自覺的向前邁出，卻被馬淳雨及時攔下：「別過去，掉下去可沒人救得了你！」

很快這星空也消散一空，眾人眼前飄來層層疊疊的白雲，白雲連綿成山，上面托著恢弘無比的宮殿群落或者是人聲鼎沸的村落小鎮，一時四季盡收眼底，春夏秋冬巨細無遺。王芝扶牆捂嘴，被驚的說不出話來，裏面出現的各式各樣的生物、工具都是自己不曾見過的，完全就是另一個世界！

她用眼神詢問馬淳雨，後者搖搖頭示意不必前往那裏。

很快白雲托著這些城市飄逸而去，露出背後某個破破爛爛的小地方來。馬淳雨反而眼前一亮，將海草的一頭固定在黑崖上，另一頭垂向那裏：「快和我一起來，時間有限！」

三人連忙跟着馬淳雨攀爬而下，結果在中途莫名其妙地變成了往上。當頭的馬淳雨說：「不要去想其他東西，跟着大爺我就行了。」

幾人又是忽左忽右的前進許久，眼看只差一步就能抵達目的地。馬淳雨鬆開雙手，向著那裏一躍而下，隨後三人也紛紛跳向那裏。幾人懸在空中，身體剛剛感受到一股吸引力過來，正要過去時不知哪裏彌散出無盡的白霧，瞬間在半空中將四人籠罩住然後拉扯向另外的方向。

「誒，你大爺的······」馬淳雨感受到白霧的拉扯頓時破口大罵。

白霧把幾人抓向未知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