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還是請你不要來了

沈江河在楚寒風家裏受到了刺激，這才發現，自從踏入社會後，自己把日子過成了「流水賬」。

他不是無欲無求，而是在前三次的職場中遭到失敗后，有些隨波逐流。

如果說，以前對美好生活的憧憬，是抽象的，現在開始慢慢變得清晰而具體。

自己猶如蒲公英，無論飛得多遠，最終都會落地生根，就像房東寧老頭所說，想要在這兒發展，得把自己當做本地人。

說得容易，卻心有蕭牆。他喜歡這個大都市，可以說是心馳神往，但心裏和這個大都市之間距離感很強，猶如單相思，只有仰望。

下班回來，又遇見了寧老頭。

「江河，怎麼樣？想好沒有？」寧老頭看着他就笑，那笑容中滿懷希望。

「那天喝多了，有些胡言亂語。」他想搪塞過去。看來那天喝酒，老頭不是在開玩笑。

「自己需要什麼，是沒有辦法掩飾的。」寧老頭進一步逼近。

「寧叔，我現在這樣子，您也知道，啥都沒有，五六個同住一屋。」他直搖頭，說高攀不起。

「只要你答應了，什麼都會有的，一個女婿半個兒，以後這兒就是你的家。」

「……」

「當然，你們年輕人的事，按理說，我不應該干涉，但為人父母，牽涉太多，只願求個心安，以後的日子，還是你們去過。」

寧老頭說來說去，沈江河卻緘默不語，這倒反而增添了寧老頭的信心。

雖說穗城是個大都市，但傳統思想比很多人想像的要嚴重，要是家裏沒個男丁，不惜代價也要達到目的。

寧老頭說當時就是為了不影響他在城裏的工作，才沒有像村裏人那樣繼續生養。

現在大女兒出嫁了，小女兒要承擔起延續寧家香火的責任，這是老頭目前的願望。

「我女兒人相當不錯，模樣漂亮，但就是事業心太重，剛大學畢業，就想創業。」

寧老頭嘆了一口氣，說女兒一點社會閱歷沒有，心氣倒很高，成天想着當老闆。

「這是好事啊，有機會就不要錯過。」沈江河就只佩服兩種人，一種是學識淵博的，另一種就是事業心比較強的。

「我的女兒我清楚，小事不願意做，就擔心她就是為了工作去創業，身邊也沒有人去幫幫她，你說，一個小姑娘，得有多難。」

寧老頭說着連連嘆氣。

「寧叔，承蒙您不嫌棄，我可以試試。」寧老頭的悲情牌，他不知道怎麼拒絕，雖不願意別人介紹，但從老頭的口中，對他的女兒有些好奇。

按照老頭的所言，拋開本地人的身份，女兒漂亮不說，還有事業心，這對他這個外地人來說，除非是老天的眷顧。

「好，就這麼定了，你等我的消息。」寧老頭終於笑呵呵地走了。

老頭只是沒說明，他的條件是入贅，擔心沈江河拒絕，還是想法讓他倆見面，以自己女兒的條件，見了面后，估計他不會拒絕。

只要兩情相悅了，再提條件，就可以水到渠成。

穗城的天氣說變就變，剛還是艷陽高照，一陣狂風吹來，頓時烏雲密佈。

蘇丹青在辦公室，起身關窗戶時，看見沈江河踩着單車飛奔進了學校大門，然後把車停在單車棚里。

提着包準備離開車棚時，見旁邊被風吹倒在地的幾輛單車，走過去，把地上的單車一一扶了起來。

他這一微小的動作，讓她心中一動。

此時，大雨傾盆，地面立即瀰漫起一片雨霧，單車棚瞬間形成一道雨簾，慢慢模糊了他茫然四顧而無奈的身影。

單車棚成了一個孤島，在雨霧中飄渺，若隱若現。

這讓她心裏忽地油然而生母性的憐憫。

她想到了女兒林西雅，昨晚又纏着她，讓她想辦法把她安排到都市報廣告部，她沒有鬆口，還是要求林西雅過了試用期再說。

現在看到沈江河，她想起以後要是女兒真進了廣告部之後，或許也如他這般，四處奔波，心中的那種苦，估計難以承受。

林西雅太過於任性，完全像小孩子那樣沒有收心，做起事情來率性而為，隨心所欲。

為了讓她收斂，給她介紹了好多男朋友，只想寄望於戀愛讓她成熟起來，但沒有人能駕馭得了她，沒有人能忍受得了她突變的性格，沒幾天就一拍兩散，不了了之。

沈江河的韌性，讓她聯想到林西雅，這小夥子帥氣，性格好，或許對女兒來說，是一個很好的選擇，或者是歸宿。

自己第一次嚴厲斥責他，他還能微笑着撿起自己扔在地上的東西，還能淡定地放在他桌子上，還能一如既往地到自己辦公室，這是一般人，尤其是年輕人無法做到的事情，而他還在堅持。

這次招生計劃中，她沒有把穗州都市報列入其中，以報紙現在的狀況，連進入自己選項的資格都沒有。

這意味着，在接下來的學年度，沈江河無論怎麼在市電大努力，都不可能有奇迹出現。

「小沈，來，坐，喝一杯茶。」見沈江河來到自己的辦公室，她早已泡好了茶，在等着他。

他道著謝，微笑着坐了下來。

蘇丹青的熱情，讓他有些喜不自勝。

按他的計劃，現在還處在於工作的第一階段，就是刷臉，先混個臉熟，才會有溝通的機會。

不打擾客戶，是第一階段工作的原則，但客戶有意和他聊上幾句，也是他期望的。

「很遺憾地告訴你，這次的計劃沒有你們的報紙，你很努力，也儘力了，以後還是請你不要來了吧。」

蘇丹青好言相勸，讓他不要在這裏浪費時間。

「蘇主任，這我理解，但這是我的工作，沒有選擇。」沈江河心裏甚是失望，但卻沒動聲色。

他知道，每家機構和企業，要增加新的媒體計劃，是很難的，畢竟是第一次，會經歷很多的陣痛，有了第一次，合作開了，以後就相對容易了。

「在所有沒有合作的媒體中，你給我的感覺是最深刻的，你個人做得挺好，只是報紙方面的欠缺，我們還需要時間評估。」蘇丹青不能不說是在安慰他。

她本來以為他會很失望，但他沒有表露出來，還表示了理解，這種淡定，在這個年齡，難能可貴。

她說的也是實情，其他媒體來到她的辦公室，總是問東問西的，確實幹擾了她的工作，只有沈江河，悄無聲息，對他印象深刻就來自於此。

「謝謝蘇主任對我工作的支持！」他知道萬事都可能有轉圜的空間，不卑不亢，是他必須要具備的。

至少，在市電大這個客戶，他已經知道了結果，知道自己是怎麼「死」的，或許，在其他客戶那裏，永遠可能得不到真實答案。

「你上過大學嗎？」蘇丹青問。

蘇丹青已經明確媒體計劃了，就像在球場上，勝負已成定局，剩下的都是垃圾時間，再談無益。

沈江河沒有告辭，和客戶在一起，閑聊更能拉進彼此之間的距離，他不能錯過這種看起來是垃圾時間的機會。

「這可是名牌大學哦。」蘇丹青聽見他說了自己的母校，有些吃驚。

「我只是個專科生。」他依然微笑了一下。

「你可能經歷了很多吧？！」蘇丹青知道從沈江河這一屆大學生開始，就取消了畢業包分配的規定。

沈江河簡要說了一下自己步入社會後的經歷。

儘管蘇丹青知道大學生初入社會的不易，但像他這樣，每一次都是跨行業轉行，那得需要多麼強大的心智和勇氣，換一個人，大可以隨遇而安。

從沈江河身上，她想到了小女兒林西雅，不免有些嘆息，就是大女兒林西萌，明年這個時候就畢業了，會不會也像他這樣，輾轉騰挪呢？

一個人外地人在千里之外陌生的環境裏打拚，不知道會吃多少苦，受多少累。

她陡地冒出一個念頭，想幫幫眼前的這個年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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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江河看到集團下發的文件，確認穗州都市報於七月一日改為日報，這給他跑業務帶來一針強心劑。

緊接着，楚寒風指示，廣告部全力配合發行部門，並要求負責飲料行業廣告的田沖和日用品行業的袁媛以廣告版面換取產品，作為賣報紙的贈品。

「這做的是啥廣告？不算業績不計提成，吃力不討好的事怎麼就攤到我頭上了。」田沖一聽說以報紙版面換產品，好一陣失落。

「你是傻還是少一根筋怎麼的？千載難逢的機會，換產品也是合作，有了第一次還怕沒有第二次？」沈江河提醒他，這是出單最好的敲門磚。

集團的子報子看刊較多，對置換產品相當謹慎，只有集團集中採購的名錄中有的，才可以申請置換。

一語點醒夢中人。

「老沈，事成之後，請你喝酒。」田沖一下子激情澎湃出來。

「別亂換，找行業中的領頭羊，這樣，可以造成羊群效應。」沈江河再次點撥。

「老沈，還是你腦袋靈光，你不去做行業廣告，真可惜了。」田沖即刻領悟。

「做啥都一樣，別這山望得那山高。」沈江河笑他撩女有一套，關鍵時刻卻掉鏈子。

「是哦，奶奶的，你都入洞房了，我還在相親。」田衝突然想到他已經出單了，自己還一籌莫展。

「江河，想不到你看得還挺准，你也得給我參謀參謀。」鄭四海走過來，那意思是沈江河給田衝出謀獻策了，也得給他想想辦法。

自從上次酒後說錯話后，鄭四海對他就有些冷淡。

沈江河簽了第一單后，好似直接打了他一耳光，其他同事們也受到刺激，行動開始積極起來。

現在鄭四海看到大家那勁頭，心裏有些慌，他一點頭緒都沒有，在廣告部，數他的年齡最大，面子掛不住，心裏很是着急。

「那可不一定能行哦。」沈江河本是熱心腸，何況上次還不小心得罪了他，再加上同是「楚江大廈」的人，相互取長補短，也在情理之中。

「說不說是你的事，行不行那是我的事。」鄭四海一般不求人，語氣中並沒有客套。

「最近我看到晚報報道了地溝油的事，你可以做一個專題，既有社會效應，又有廣告收益。」他想了想，稍微沉吟了一下。

沈江河平時在外邊跑，中午沒地方可去，一般都在樹蔭下一次次翻看着報紙雜誌，研究同行們的做法。前幾年的工作，讓他失去了許多，尤其是時間，這是每個人最大的投資，他要把失去的時間補回來。

這個專題的想法，還是來自於上次幫寧安安拉P后總結出來的。

「你這樣一說，我想起來了。」鄭四海一拍腦袋，他說看過這篇報道，頓時醍醐灌頂。

「老鄭的想法其實比我們都多，就是抓不到點，這下，他有事幹了。」夏洛看着鄭四海興高采烈離去的樣子，說他到現在還沒沉下心來。

接着夏洛說，我們這幫人算是幸運的，不然，我們都要捲鋪蓋走人了。

他說，關於都市報是不是停刊的問題，通過表決，一半對一半，最後的決定權就落在了社長那裏。

報紙的三駕馬車，-采編、廣告、發行已相繼分別對報紙改為日報做了充分闡述，但是未能獲得足夠的支持。

楚寒風見形勢嚴峻，就和發行部負責人一起，找到社長，再次表明決心。

社長正準備簽字，要求都市報停刊的，看到報社兩大營收部門這麼有信心，臨時改了主意。

「要不是楚寒風在關鍵時刻力挽狂瀾，我們這些人都要下崗。」夏洛連說好險，好險。

「聯合發行部，這步棋走對了，不然我們都難做。」王嘉澤剛接手行業廣告，才開始有了點頭緒。

「江河，改日報的大局已定，楚寒風將全力帶領大家一起開拓業務，有可能在廣告部打造一個標桿，後面就看你的了。」

夏洛說廣告部自負盈虧，楚寒風的壓力很大，做好了皆大歡喜，做不好，大家都會出局。

標桿就是榜樣，榜樣的力量是無窮的。

「我？！你不要開玩笑，我簽幾次廣告，還不如你們一次。」沈江河雖然心裏覬覦著這個標桿，但對於做專欄廣告的業務員來說，想做這個標桿，無異於登天。

專欄廣告的單價很低，相同規格的廣告版面，兩個專欄廣告的價格還不如一個工商廣告的價格。

「非常時期，一切皆有可能。」王嘉澤為他打氣。

沈江河想起滕小姐所說的話，招生廣告遇到金融危機，這或許是唯一的機會。

雖說蘇丹青拒絕了自己，市電大已花落別家，穗城大學管理學院依然原地踏步，一點進展都沒有。

但他心中，還是充滿著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