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回 崖高人遠（下）

「小鸞……」

蕭不虞拇指一捺，匕首回鞘，她單膝及地，湊上前去一些，輕輕地在逢臨額前印上一吻，「小少爺，長得俊了……」

逢臨心中百感交集，一時間竟不知從何說起，終於無語凝噎。

「赤練蛇毒兇險無比，七日之後一旦發作，中毒者必然骨蝕肉腐，死相可不大好看吶……」蕭不虞沉吟些許，而後將一樽碧翠小瓶塞進了逢臨手中，「這是解藥，你好自為之吧……」

說罷，蕭不虞站起身來，頭也不回地施展輕功離去了。

自蕭不虞走後，逢臨若有所失地悵然良久。他畢竟身受三處劍氣斬傷，終於不能起身，只得於原地調息。

逢臨感受著瓶上殘餘的蕭不虞掌心的餘溫，心中好不是滋味。

終於，馬蹄聲響漸近。

獨孤緒當先下馬，調令驍騎尉諸將救治傷員，他親自看過了逢臨傷勢，信手褪去身上的華服，毫不遲疑地撕扯作布條，給予逢臨包紮創口。

楚岫雲尚自不甘，滿口念叨著:「回來啊……你給我回來啊……」

遭遇如此慘烈一仗，軍中眾人盡皆嘆惋。

楚岫雲與麟本就身負重傷，自不必多說；阿蘭若急毒攻心，尚且昏厥；逢臨，身中三處劍氣穿刺，五臟俱損，出血不止。

另外，蕭不疑為提防聯軍追擊反攻，先行下手為強，將葛羅枝牙·納延、白羽綾、岳劍平俘虜。

最終，楊建中全職羈押著麟與阿蘭若，一道隨同獨孤緒回營。

這一場遭遇戰，以陳隋聯軍的慘敗收場。

……

毗留博叉山谷，坐落於東突厥疆域北方，傳說為西尊王廣目天王鎮守，故又稱「須彌山」。

其時蒼風凜冽，一行人漫步於谷中，走走停停。

「教主大人，」花不語加緊走上幾步，跟至蕭不疑身側，「屬下愚鈍得緊，有事請教。」

蕭不疑頸傷未愈，斯時卻已然好上不少，他邁開步子走在前方，點了點頭，「你問。」

「緣何捉拿這三個人，而非逢臨與突厥郡主呢？」花不語沉聲問道。

「哦？」蕭不疑一笑，繼續向前走著，「帶上逢臨無異於引狼入室，小郡主更是關乎沙缽略可汗對我『不知道』的立場……不欲引狼入室，就將其放還山野；不欲玩火自焚，就將其誘入敵陣……」

花不語幡然大悟，深覺蕭不疑老謀深算、陰毒得緊，然而不便於當面指出，只得低眉頓首應道:「教主英明，神機妙算，我教必然大勝。」

崖上有塔，其身倒懸，如老鴉弔掛枝梢一般，通身栽入嵽嵲幽谷之上。

此塔乃是當年燕然山塔，久久矗立高崖之上，歷經了風吹雨打，終於垮塌；然而，由於塔身牢實，坍塌之後竟不墜落谷底，而是倒懸半周，罥於崖角。

蕭不疑將其命名為「虛妄塔」，

原是佛經中雲:「凡所有相皆是虛妄。虛妄者，言其是假非真，非謂絕對沒有。」

蕭不疑推開塔門，「吭啷」一聲震響過後，塔內無限黑暗之中傳來高呼:「恭迎教主回駕——！！蕭教主萬歲！！！天地同壽！日月同光！」

蕭不疑淺淺一笑，讚許地點了點頭。

蕭不虞將阿蘭若橫於地面上，挪步至蕭不疑身側，低聲問道:「教主大人，此地荒僻，料想陳隋聯軍與突厥蠻子縱是千百般神通，也找尋不到；即便找尋得到，也未必膽敢攻來——這三名人質，不如……」

「不……」蕭不疑輕嘆，雙瞳微眯著，陰惻惻地笑了笑，「逢臨……他會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