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零章 禮裝
灰濛濛的天空下了雨，雨水卻意想不到的乾淨澄澈。
思迪城的行人們腳步匆匆，試圖在被淋濕面前找一個地方躲起來，好巧不巧的是，一輛蒸汽車在馬路上停止了運作。
「喂喂！這是怎麼回事！」
車上的乘客身着亮黃色花紋的西裝，頭頂純手工製作的紳士帽，胸前掛着鍍金邊的單片眼鏡，袖口和領口裝飾著綢緞，內襯厚實保暖的襯衫與馬甲，手拿同樣鍍金的鐵木手杖。
在灰濛濛的上城區里，這樣衣着華麗的紳士可不多見，可惜他的舉止破壞了這種高貴感。
他腳下的鏤空皮鞋用力跺著蒸汽車的地板，一邊發出咚咚的響聲一般對車夫出言不遜：「開車的蠢貨，怎麼回事！為什麼不走了！」
前方傳出來車夫焦急而又惶恐的聲音：「抱歉先生，我的車保溫層被撞破了，還沒來得及維修，現在一下雨，車的溫度不夠，走不了了！」
「該死！需要多長時間啟動！」
「汽缸出滲進了雨水，重新啟動要先排水，需要十五分鐘左右。」
紳士從口袋裏掏出黃銅懷錶，查看一下時間，已經來不及了。
他猛然推開蒸汽車的門，剛好路過的行人被嚇了一跳，剛要斥責他的行為，就被他一下子抓了過來。
「嘿，我給你一個金幣，把傘賣給我！」
行人的眼珠一轉，露出憐惜的表情：「不，這把傘不能賣，它是我父親留給我最後的禮物，多少錢都不能賣。」
「閉嘴財迷，五個金幣，這價格不會再漲了！」
行人一聽就樂了，趕緊接過五枚金幣，塞進口袋裏，把傘丟給紳士就貓著腰跑掉了。
紳士一邊咒罵着一邊接過嶄新的雨傘，下車來到了雨中的思迪。馬路上的排水系統似乎有些問題，積攢的污水順着皮鞋的鏤空滲入，他趕緊幾步邁進行人路。
再度看了一眼懷錶，時間馬上來不及了，他需要用跑步的方式抵達目的地，同時還要小心自己的衣裝不要被污染，這確實是一個技術難題。
他看見路邊有一條幽深的小巷，方向和目的地相同，頂上有着建築阻攔，因此沒有雨水。儘管他不太熟悉路況，但是現在的情況着實緊急，他決定賭一下，看看這是不是死胡同。
拐入衚衕，由於建築物的遮擋以及天色昏暗，所以小巷裏顯得黑洞洞。小巷蜿蜒往前，看不到出口，周圍有不少更窄的分支。
他鼓動勇氣，試圖快速穿過小巷。在路過一道分叉之時，從黑暗中突然飛出一塊磚頭，打在紳士的腳踝上，讓他來了一個趔趄，要不是手杖，恐怕就要摔倒在地。
當他重新站穩之時，四面八方早就圍了許多人，這些人衣衫襤褸，身上或多或少都有着一些痤瘡，或者被燙傷的痕迹。這都是在上城區生活的乞丐們。
這些人大多比較消瘦，可是這不能影響他們眼中的狠辣，他們彷彿是一條條餓狼，現在，紳士落入了包圍圈。
「骯髒的老鼠，你們要幹什麼？」紳士預感到情況不妙，扔下傘，一隻手伏在腰間。
遠處一個略顯肥胖的醜陋傢伙露了面，滿身酒氣地說到：「嗝！這位……紳士，你來到我們的地盤幹什麼？難道是給我們送禮物的嗎？」
紳士滿臉厭惡地啐了一口痰：「呸！你們的地盤？這明明是思迪市的地盤，馬上給我讓開！」
胖頭目哈哈大笑：「哈哈哈，看來這位紳士還沒有認清局面。
我們人多，你就一個人，形勢還不是很明顯嘛？把你身上所有的值錢東西交出來，然後給我們每人舔舔靴子，就可以讓你離開。」
「想的美，不過錢倒是可以給你。」紳士抽出錢袋子，往四周一撒，然後打算趁着他們爭搶錢幣逃走。只要辦成這樁買賣，這些錢能數倍掙回來。
然而沒人有動作，小巷還是阻攔地嚴嚴實實，紳士的臉陰沉下來，威脅到：「你們需要明白什麼叫適可而止，不然會有你們好果子吃。」
胖頭目拿過一瓶啤酒飲下去：「我說了，我們要你身上全部值錢的東西，不僅僅是錢，還得是衣服、禮帽、手杖、以及其他東西，比如說……一份文件？」
紳士的臉刷一下就白了：「不，這不合規矩。我身上的衣服很重要，接下來我有事情要辦，如果你們肯放我離開，我可以帶來更多的錢給你們。」
胖頭目完全沒理會他，揮手說到：「扒了他的衣服！任何東西都不要放過！」
乞丐們一擁而上，用骯髒的手拉扯昂貴的西裝，試圖將它脫下來。
砰！
隨着一聲脆響，空氣瞬間就安靜了下來，理他最近的一名乞丐捂著肚皮，卻捂不住流淌的鮮血，哐當一聲躺在了地上。
但見紳士手中拿着一柄左輪手槍，這手槍有着特殊的改造，足足能裝十發子彈，並且不影響威力。代價就是造價高昂以及震手。
乞丐們爭先恐後地遠離紳士，胖頭目將肥胖的身軀往旁邊躲了躲，同時發號施令到：「不許退！退後的人按照幫規處置，只要能殺了他，獎勵二十個金幣。」
在下城區，二十個金幣只夠購置兩套出門的衣物以及禮服，可是在上城區，二十個金幣足夠買一條命。
乞丐們彷彿被打了雞血，還有不少人抽出匕首來伺機而動，更多的則是無動於衷，畢竟他們可沒有家眷，也不敢搏一搏命運。
左輪手槍收割了數條生命，但是當子彈打完的一剎那，它就相當於一塊廢鐵，乞丐們不會給他換彈的機會。紳士從手杖中抽出一柄尖刀，以悍不畏死的姿態擊殺了幾名乞丐，然後就重重的倒下了。
他眼睜睜看着乞丐們踢他，啐他，用刀划他。還聽見有人命令對他搜身，他身上的懷錶、鏡片、鋼筆全部都被順走，最後他西裝的夾層中，一封被蠟封的文件被抽出。
他抬高手臂試圖搶迴文件，然後頭部就受到了重擊，一睡不起。
乞丐們紛紛被驅趕，胖頭目拿過文件來，沒敢打開看，而是加緊離開將它送到該去的地方，只有兩名小乞丐，被留下來負責處理屍體，有一條巷子是專門為屍體而留的。
可是紳士尚未死亡，他在昏迷中感受道血液的流失，身體變得越來越冷，他多希望能有一名醫生過來對他進行救治，可惜這個地方是不存在治療的，
他竟然清晰地知道自己在昏迷，或者說昏睡。死亡的恐懼壓過了對名利的渴望，-他梳理時間的來龍去脈。
只要將這份文件送到，他就能簽下下城區一份獨家的進貨，他不知道文件的內容，只知道自己這身亮黃色的西裝就是特殊準備的。
他明白了，這件華貴的禮裝，就是一份誘餌，在上城區這樣一件衣服是多麼引人矚目。
虧他獲得這身行頭時，還感覺自己賺大了，他以為自己有了足夠華貴的禮裝，就躋身了那個上流的社會，殊不知禮裝之下個個都是吃人的魔鬼，只有自己是傻乎乎的羊羔。
「哎，我怎麼感覺這屍體動彈了？」一個小乞丐皺着眉說到。
「錯覺吧，還是你力氣太小，你看我單手就能……」
哐當！屍體重重落在地上，前面的乞丐懊惱地叫喚了一聲，說自己今天狀態不好。
一隻冰冷的手猛然抓住了乞丐的腳踝，嚇得乞丐一屁股坐在地上哇哇大叫，另外一名乞丐則是看的清楚，那位紳士的屍體竟然活了！
他渾身迅速變成了死灰色，身上的禮裝卻變得更加明亮，被匕首劃破的口子自動縫合，沾染上的污穢被盡數清除。
已經被收走的手杖憑空長出，尖銳的杖尖猛然刺入乞丐的胸口，卻沒有鮮血流出。
被刺中的衣物瞬間被翻新，形成了一件黑色的禮裝，禮裝迅速收緊，將乞丐身體的每一寸勒的緊緊的，他臉色迅速變紫，口中吐出白沫，瞬間窒息而死。
而窒息的屍體沒有癱軟倒下，反而在禮裝的支撐之下僵硬的抓向另外一名乞丐，幾聲慘叫過後，小巷裏回歸了安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