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罪域 (18)

第五章 罪域 (18)

第五章罪域(18)

余萍在醫院休養,身體逐漸康復,也經過了警方多輪的問詢,她清楚她將要接受法律的懲處,雖然沒有直接殺害易北鳴,但也是易北鳴被害一案的主謀,余萍清楚她難逃牢獄之災。易玲歸國后,身體也逐漸康復,從警方那裏得知了余萍的真實身份,又得知余萍在醫院被監視后,通過各種關係再次向警方施壓,目的就是想見見余萍,呂向前覺得余萍該交待的已經都交待了,不會向易玲透露警方未掌握的線索,就算透露了也不影響對余萍的定罪,便同意易玲見余萍,但要求必須有警察在場,易玲也同意了。

易玲準備了一番,在小姨和表弟的陪同下來到醫院,警方只允許易玲和李蓉穎進入余萍的病房,易玲進入病房,將買來的花放在余萍床頭櫃的花瓶里,將果籃牛奶等放在一邊,余萍瞥了眼易玲,臉上的神情頗為複雜,似笑非笑,欲哭非哭。易玲坐在余萍的病床旁,打量著余萍,余萍也打量著易玲,姐妹二人誰都不說話,就這麼望着。如同照鏡般,審視着對面的自己。屋子裏頃刻間靜的出奇,甚至能夠聽到彼此的喘息聲,滴液滴落的聲音,電流在機器里運行的聲音。還是陪同的女警看不下去,說:「你倆就坐着,那還不如不見。」

余萍先是冷笑,隨後是放肆的大笑,笑容牽動肺部神經,余萍咳了咳,易玲急忙打開礦泉水,倒在杯子裏遞了過去,余萍想了想,接過水杯並喝了幾口,之後沖着易玲恬淡地笑了笑,說:「我真討厭你這張臉!」

易玲笑了笑,說:「我也討厭我這臉,如果不是這張臉,我也不會在韓國被囚禁那麼久,我爸爸,……你叔叔或許也不會死。我們的生活也不會發生如此之大的變故,我還是我,你也還是你。」

余萍不屑地笑着說:「你當然願意當你了,千金大小姐,易北鳴的掌上明珠,從小錦衣玉食的長大,無論是現在,還是將來,都會過着普通人難以企及的優渥的生活,……我呢?小時候住的是漏雨的平房,天冷的時候只能靠多蓋被子取暖,有一次我病了,媽媽不捨得坐出租,背着我到醫院,……」邊說着話,神情逐漸哀傷,眼淚也從眼角溢出,劃過臉頰,接着又說:「爸爸跟我說,要帶我回普北過好日子,但讓我裝男孩,還給我製作了道具,你知道我裝的多辛苦嘛?飯不敢多吃,水不敢多喝,就連動都不敢動,……後來跟媽媽到了韓國,媽媽為了養我,從早忙到晚,站都站不穩,刷盤子刷得手都浮囊了,可還是被人欺負,那時我還小,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媽媽被臭男人欺負,他們打她罵她,我當時聽不懂韓語,後來才知道那些話,有多難聽,再後來就看着臭男人趴在我媽媽身上,媽媽每次都在哭,……後來媽媽也病了,我也長大了,我們沒錢去醫院看病,就只能吃草藥。我總是給媽媽煎藥,身上都是藥味,沒人願意理我,也沒人跟我玩,只有,……只有李福生不嫌棄我,願意跟我玩。媽媽在生病的時候,給我講了她和爸爸的故事,爸爸認識媽媽的時候,媽媽確實是在歌舞廳上班,但她不是小姐,……」

易玲有些不耐煩地打斷余萍的講述,說:「夠了,我不想聽你的故事,你有故事,我也有故事,誰都有故事。你有愛情,我有愛情,誰都有愛情。你有恨,我有恨,誰都有恨。」

余萍瞥了眼易玲,輕蔑地笑了笑,說:「如果不是那幫警察盯着我不放,你的故事,就是我的故事了。」

易玲回想起在韓國地下室里的一幕,當整容完成,有着一模一樣外貌和聲音的余萍站在易玲面前,笑着說:「你的人生,我接管了。」當時的余萍,臉上有着和現在幾乎一樣的笑容,易玲壓抑住心裏的憤怒,看着病床上的余萍,也輕嘲似的說:「可惜你還是假的,假的就是假的,永遠真不了。」

余萍卻笑着說:「都怪韓國那些人,那些人如果殺了你,那這世間就只有我一個易玲,假的也是真的了。」

余萍恬淡的笑和冷酷的話語,易玲感到強烈的反差,同時也心頭一顫,感到脊背發涼,也再次慶幸自己能夠活下來,她清楚如果真如余萍所說,自己死在韓國,那余萍有極大的可能會以她的身份,過着餘下的生活,易玲覺得和余萍之間的氣氛有些緊張,想了想,換了話題,問:「你為什麼要害死我爸?他也是你叔叔?就只是為了錢嘛?」

余萍冷笑着說:「叔叔?他配嘛?沒有你爸爸,我爸爸當初或許就不會死,我媽也不會帶着我遠走。」

易玲憤懣地說:「這跟我爸爸有什麼關係?」

余萍說:「我媽媽告訴我的,說是爺爺讓你爸爸去查媽媽的底細,不知道從哪兒查到的消息,說媽媽做過皮肉生意,爺爺就堅決不許爸爸娶媽媽,我爸爸求過你爸爸,讓你爸爸不要跟爺爺說實話,可你爸爸還是說了,如果,如果他沒有說實話,……事情會是這樣嘛?」

易玲說:「在你看來,這一切就都是我爸爸的錯?所以你要報復他?」

余萍依舊冷笑着說:「對錯的事,是他們之間的事,我只是想活着,更好地活着。我為了成為你,也在那個不見天日的地下室里待了兩年,每天醒來都要在鏡子裏看到你的臉,你知道嘛,李福生說我之前的臉比你好看多了,……人家整容都是越整越好看,我卻不得不忍受你那張臉。不僅要忍受你那張臉,還要模仿你的聲音,為了讓聲音更像,他們還對我的嗓子做了手術。我的臉比你好看,我的聲音也比你好聽,我為了成為你,只能失去我的臉和我的聲音。為了成為你,我還要認識你身邊的人,還要模仿你說話的語氣,連走路的樣子都要模仿,……你覺得就你很痛苦嘛?其實我也很痛苦,看着鏡子中你的臉,不知道哭過多少次,可我堅持了下來,……來到中國后,睡在你之前睡過的床上,用着你之前用過的高檔奢侈品,吃着我之前從未吃過的佳肴,享受着前呼後擁的感覺,我覺得這一切都是值得的。」

余萍的話再次刺激到易玲,易玲再也難以壓抑內心的憤怒,沖着余萍大喊著:「別說了!」說完話還從椅子上站起,雙手扼住余萍的脖子,面目也變得猙獰,被一旁的警員和李蓉穎拉開,女警呵斥了易玲幾句,李蓉穎也在安慰著易玲,余萍則坐在床上狂笑不已。

易玲喝了幾口水,才又平靜下來,又坐回到椅子上,並向余萍道歉,余萍則仍是「歇斯底里」地笑着說:「我不後悔,一點都不後悔。」

易玲望着病床上的「自己」,沉默良久之後,才說:「如果你能夠聯繫爸爸,我相信爸爸不會虧待你,何必要把事情搞成這樣?我沒有爸爸了,你也要坐牢?」

余萍說:「只是你相信而已,……媽媽還告訴我,你爸爸並不是你覺得的那麼好,不僅不念及骨肉親情,而且忘恩負義,——你爸爸創業的錢,是我爸爸借給他的,當時我爸爸炒股、炒期貨賺了很多錢,你爸爸管我我爸爸借錢的時候,我爸爸沒有任何條件就借給了他,可當我爸爸管你爸爸借錢的時候,你爸爸卻提出一堆條件,最終不僅沒借錢給我爸爸,還導致我爸爸被債主逼債,在逃跑的時候墜樓身亡,——你覺得你爸爸是什麼樣的人?你覺得我爸爸的死,就跟你爸爸一點關係沒有嘛?」

易玲並不知道余萍所說的事情,半晌無語,才又說:「我爸爸也是為了你爸爸好!」

余萍仍舊是冷笑着說:「好?那是他覺得,什麼事如果都只站在自己的角度想問題,那天底下也就沒有問題了。有句話你應該聽過『汝之蜜糖彼之砒霜』,你爸爸覺得的好,害死了我爸爸,我媽媽因為痛恨你爸爸的所作所為,帶我遠走,在生病的時候還跟我說,一定要記住你爸爸的好,將來有機會了,要好好報答。」

易玲聽出余萍話中反諷的意味,沒有計較,想了想,說:「我爸爸和你爸爸的事,我爸爸從未對我說起過,如你所說,或許對你很不公平,……」

余萍打斷易玲的話,冷笑着說:「或許?易大小姐可真會說笑,跟一個受了重傷還將要坐牢的人講公平?跟一個被你父親造成的孤女寡母講公平?你在這裏跟我講公平,不覺得可笑嘛?什麼是公平?」

易玲不知該如何回答余萍一連串的問題,只是搖了搖頭,說:「你覺得呢?」

余萍說:「在我看來公平只是勝利者對失敗者的安撫,是得意人對失意人的說辭。你姓易,我本該也姓易,憑什麼你就過着公主般的日子,我卻要在漏雨漏風的房子裏吃人家剩下的飯菜,看着媽媽被人欺負?你爸爸是靠我爸爸提供的資金才創業成功,而在我爸爸缺錢的時候你爸爸卻不肯救命?憑什麼?你覺得公平嘛?」

易玲該知道已經都知道了,清楚再聊下去也不會有太大的改觀和太多的收穫,便岔開話題,跟余萍聊起了家常,無意中聊到了愛情,易玲冰冷的眼神忽然間就變得和煦,笑容也變得溫暖,講起了與李福生的過往。姐妹之間,也在愛情這個話題上,摒棄了對彼此的仇怨。聽着余萍的講述,易玲不由自主地也想到了她的愛情,想到了那個雖然粗魯,但卻能為她捨命的男人,如果沒有那個男人不懈地追查,她不知道還要在那個地下室待多久。姐妹二人的談話持續了三個小時,女警覺得時間差不多了,就讓二人結束談話,在易玲臨走之際,余萍想女警提出請求,要抱一抱易玲,想讓女警把銬住她手腕的手銬解開,女警不同意,易玲便連續撥打數個電話,經過找關係和協調后,女警接到電話,之後打開了余萍的手銬,余萍在病床上與易玲擁抱在一起。兩個有着相同面容的女人,流着不同傷心的眼淚。

結束與余萍的談話后,易玲找到律師,又通過易家的各種關係,聯繫到了正在韓國某監獄服刑的米樂,並通過關係與米樂進行了視頻,在視頻里易玲再次感謝米樂的相救,並承諾會全力「打點」好米樂在韓國的一切,讓米樂安心服刑。結束與易玲的視頻通話,米樂覺得天空很清澈,清澈得可以看到漂浮在空氣中的一粒沙。

雖然余萍參與謀殺易北鳴,且還是主謀,但根據法律程序,只要易玲能夠出具諒解書,余萍便會減輕相應的懲處,警方考慮到余萍與易玲的親緣關係,還是詢問了易玲,易玲思忖良久后,告知警方,她拒絕出具「家屬諒解書」,余萍也從警方口中得知易玲拒絕出具諒解書的事,坐在病房的床上,先是大笑,之後又是大哭,她知道等待她的將會是漫長的牢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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詭鐸之罪域迷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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