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

第 12 章

第十二章

安謹:「……」

陸余很有耐心,沒等到安謹的回答,便自顧自拋磚引玉:「我能理解你,我在親戚家借住的時候,也恨不得找個房間把自己藏起來,不想跟任何人交流。」

安謹無聲地扭過頭,透過黑暗看向陸余的方向。

「聽說我媽懷我的時候,我爸就沒了。她沒有工作,沒有積蓄,一個人根本養不起孩子,一度想打掉我。後來不知道為什麼,還是把我生了下來,但我寧願她沒有。」陸余像說別人的故事,語調平靜。

「她從來沒給我吃飽過,記憶里就是稀飯、鹹菜,家裡其實也做肉,也買點心,但她都會關起門偷偷吃,吃不完鎖起來,我知道在哪裡,但不敢偷……你知道生紅薯是什麼味道嗎?脆的,甜的,有一點澀,我小時候餓得不行,就會去地窖里偷一點,但不敢多拿,一旦被發現,就要被毒打。」陸余說,「我有記憶以來,身上就沒有一塊好肉,一直到你家,這半個多月才把傷養好。」

「後來她出去打工,乾脆把我丟給親戚,卻常常拖欠生活費,我的境遇可想而知,親戚們嫌棄我,村裡的孩子叫我『沒人要的野種』,還不如在她身邊……我也想把自己藏起來,不想面對那些人,但是不行,我得幹活,才有飯吃。」

「……」

「你瞧,我有親媽,但過得並不比你這個沒有親媽的好。」

陸余像總結陳詞似的,說完最後一句,便陷入沉默。

半晌,安謹開口:「對不起,我不知道……」說到這裡,安謹卡了殼兒,頓了一會兒才有些煩躁地說:「你沒必要揭自己的傷疤,來安慰我。」雖說這種比慘似的安慰方式,實際上很有效。

「不算揭傷疤,反正現在沒有別人。」陸余這樣說著,目光卻向攝像機的位置一瞥。

整個屋子,只有那一處閃著一點弱到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微光。

安謹卻因那句「沒有別人」放鬆下來,張了張嘴,最後輕聲說:「我跟你比起來,幸運得多。」

「其實郭阿姨從來沒有虐.待過我,我只擔心。」

陸余:「擔心什麼?」

房間沒有窗帘,只有透明的防風塑料布,室內外一樣的如墨沉寂,透過這黑夜,彷彿能看到渺遠的星光。

「我親媽現在在歐洲,找了個德國男友。」安謹忽然沒頭沒腦地說,「她不要我了,我就只剩下老爸,可他娶了后媽,有了新的孩子,我擔心……我連最後一個親人也沒了。」

「誰跟你說的?」

「什麼?」

「誰跟你說了『有后媽,爸爸就不要你』這樣的話?」

「……」

安謹:「所有人都這麼說,我奶奶,我伯父,我姑姑……」

陸余不屑一哂:「有些大人就是賤。」

安謹:「?」

安謹懷疑自己聽錯:「你說什麼?」

陸余:「有些大人,尤其是某些親戚,就是喜歡說些傷人的無端揣測,把孩子逗哭了,他們才開心,你若是鬧,他們就說『這孩子真不識逗』,道歉是不會道歉的,頂多一句『我就是逗他,怎麼還當真了?』」

安謹:「……」好像,說得沒錯。

陸余幽幽道:「也不知他們是單純的惡趣味,還是別有用心。」

他點到即止,再深層的意思,能不能想通,就看安謹自己了。陸余小小年紀,可見過的腌臢事遠比他大幾歲的安大少爺要多,所以不憚於用最壞的惡意揣測別人。

陸余看向黑暗中的攝像頭,無聲地想:就算安謹想不明白,總有人能想明白,再告知他吧。總之希望他能開竅,別再被人當槍使……然後對灼寶好一些。

「哥——」

一道軟乎乎的小奶音響起。

陸余訝然:「灼寶你沒睡?」

「我憋醒了……」安予灼有點不好意思,然後在黑暗中爬啊爬,爬到了另一側。

他隔著被子,伸開小短手,一把抱住安謹。

安謹:「?!」

安予灼神情地說:「哥——」

安謹:「……你幹什麼?」怎麼突然肉麻?

安予灼其實也不適應跟親.哥擁抱,兩輩子他們兄弟都針鋒相對,肢體接觸只能是掐架,如此親密還是頭一回。

但安予灼被尿憋醒有一會兒了,把安謹的心聲聽了大半,不由得有些動容:說起來他便宜大哥現在也只是個小屁孩兒,老媽跟老爸結婚的時候,安謹才多大?也就三四歲吧。

最依賴父母的年紀,卻失去母親,只能跟父親相依為命,結果父親又娶了新的阿姨,一家子親戚長輩耳提面命地告訴他,娶了新媽媽,就沒人要你了!

設身處地地想,安謹討厭他們母子,好像也正常。

那是個孩子在極端恐懼中,保護自己的方式。

假裝渾身是刺,假裝不屑一顧,假裝自己才是安家大少爺……

誠然,上輩子的安謹還當面罵他是跟他媽一樣的「小戲.子」、「小狐狸精」,可他已經收拾過了成年版安謹。

現在的幼崽版還沒變得那麼討厭,也著實可憐。

安予灼奶聲奶氣地說:「哥,我聽到了,你不會沒有親人,不會失去爸爸,而且你還有我,我也是你的親人。」

安謹:「…………」

夜幕黑沉卻恬靜,窗外偶爾一聲犬吠,反襯得房間里更暖和舒適,其實也不是全然的安靜,偶爾也能聽到爐火的嗶啵聲,一室溫暖。

安謹回抱住安予灼。

原來弟弟抱起來是這樣的觸感嗎?小小軟軟的一團。

安謹後知後覺地意識到,灼寶是從被子里鑽出來,只穿了單薄的秋衣,「快進來,別感冒了。」

說著,就要掀開自己的被子。

安予灼卻有點猶豫:「……」倒也沒親密到睡一個被窩的程度,安老大你不要過分,我安慰你一下就要走了呀!

在他猶豫的當口,「啪」一聲輕響,燈開了。

安家兩兄弟都被突如其來的燈光晃得睜不開眼睛,陸余趁機一把把灼寶從安謹身邊撈回自己懷裡。

不知怎麼,安謹覺得陸余的臉色不太對勁,有點酸溜溜的,一句「你幹嘛」沒問出口,陸余已經淡淡開口解釋:「灼寶不是憋醒了,還不去上廁所,當心尿床.上。」

安謹瞬間從塤篪相和的和諧氣氛中恢復理智,警惕地檢查自己的被子,看被尿濕.了沒有。

安予灼:「…………」

灼寶憤憤,小奶音透著屈辱和震驚:「我從來不尿床!!」

陸余淡定地掀開自己的被子,將灼寶整個人蓋住:「等會兒,我去給你拿夜壺。」

灼寶從被子里掙扎出小腦袋,小尖下巴磕在枕頭上,沒入柔軟的枕巾里,顯得臉蛋圓乎乎,一雙黑漆漆的大眼睛也圓溜溜:「不要!我要自己上廁所!」

安謹同時發出疑惑:「什麼是夜壺?」

「平房才用的……移動廁所。」陸余說,然後便兀自跳下火炕,踩上鞋,披上衣服準備出門,安予灼邊往被子外爬,邊抗議:「我能自己去!」用夜壺什麼的,太丟臉啦!他又不是三歲的小寶寶!

陸餘一把把他的小腦袋按回去:「你沒上過農村的廁所不知道,衛生間在戶外,非常冷。」室內外溫差大,灼寶身子又弱,感冒不是鬧著玩的,陸余嚇唬他:「像你這樣細皮嫩.肉的小孩,能把你小几幾凍掉!」

安予灼:「……」

安謹:「哈哈哈哈哈!你就聽話吧,小几幾沒了不是鬧著玩的。」

安予灼:「……」

灼寶獨自在被子里憋了一會兒,有些後悔晚上又喝了那麼多奶,感覺膀.胱都要炸了……有句話說得很有哲理:一分鐘有多長,取決於你在廁所里,還是廁所外。

大約一個世紀之後,陸余裹著一身寒氣回來,手裡卻只拎著個礦泉水瓶。

「沒找到夜壺,用這個湊活一下吧。」

安予灼憋得不行,理智上已經投降,只是覺得害羞,弱弱掙扎道:「瓶口會不會太小……」

然後就聽他親.哥說:「你用著綽綽有餘。」

安予灼:「………………」

陸余忍笑:「用不用我幫你扶著?」

「…………」你們跟四歲半的幼崽比,很光榮?

灼寶一把奪過水瓶,跑到火炕一角,一手褪.下一點褲子,一手捧著空水瓶,兇巴巴回頭:「不許偷看!」

陸余:「嗯,不看。」

安謹:「誰稀罕看你,小不點。」

安予灼更氣了,又往角落縮了縮,對準瓶口,努力嘩嘩。

小奶糰子矮墩墩的,身上的小奶膘還沒退乾淨,褲子褪.下,露出一截嫩生生的小屁股,肉嘟嘟圓.鼓.鼓的。

安謹悄聲嘲笑:「還背對著咱們,有什麼可害羞的,又不是小姑娘。」

陸余直接捂住他的眼睛,一本正經地說:「答應了他不準偷看的,說話要算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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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成崽快樂開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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