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另一邊，赤井秀一卻並沒有直接回到自己的臨時住所，而是先在外邊的街道漫無目的地閑逛了一會兒，最後才狀似無意地繞進了一個監控故障已久的普通巷口。

卡邁爾正等在那裡。

自赤井秀一和羽柴尋分開之後，他眼前的彈幕就瞬間消失得無隱無蹤，顯然，「動畫」展示給「觀眾」的片段僅限於自己和羽柴尋見面的那一幕。

赤井秀一早就已經習慣了那些字元的突然出現和消失，並不會對此有多奇怪，事實上，現在看不見那些彈幕多少也讓他鬆了一口氣。

——看著別人在自己面前大肆議論他未來的敵人到底有多愛自己實在是個很微妙的體驗。

赤井秀一當然不會因為別人的一面之詞就相信那些離譜的說法，哪怕那些說法對他其實是有利的。

他異常冷靜地分析道，如果羽柴尋確實對他抱有那方面的感情，那自己在組織里的卧底任務將會超乎想象的順利。

可問題是，事情真的會這樣簡單嗎？

還有彈幕透露出來的那些陌生代號……不論如何，自己手上的情報還是太少了。

赤井秀一閉了閉眼，平復了一下自己之前被羽柴尋和彈幕弄得起伏不定的情緒，接著對卡邁爾平靜開口道：「調查有結果了嗎？」

得知羽柴尋的存在後，FBI的情報部就以此為突破口對羽柴尋這個名字進行了地毯式的調查。

組織內部的高層成員一般都是用代號進行稱呼，這也是為了組織成員的隱蔽性。

但羽柴尋卻似乎並不太在意將自己的名字泄露出去，赤井秀一的腦海中下意識閃過對方那雙湖水一樣明澈柔和的眼睛，是因為覺得在場都是自己人，還是因為……

「這還不明顯嗎？因為他就是想讓他稱呼自己的真名啊！」

卡邁爾剛想向赤井秀一彙報情報部剛剛傳來的消息，結果一抬頭，卻發現對方忽然頓在了原地，神情有種說不上來的奇怪。

「赤井先生？」卡邁爾不太確定地叫他。

「……我沒事，」赤井秀一回過神，然後像是有些頭痛地按了按自己的額角，「繼續說。」

「情報部沒有查到關於羽柴尋這個名字的有效信息，雖然有幾個同名同姓的，但我們已經確認過他們和組織沒有關係，」卡邁爾說道，「但根據他的外貌特徵，我們查到了一個叫久南無的年輕畫家，只不過對方自前年開始就一直是半退圈的狀態，很有可能就是他本人。」

不過就算知道這一點，其實他們也沒辦法拿對方怎麼樣，先不說這裡是日本，而FBI此次是秘密行動，本來就沒有取得日本官方的許可，二來，如果赤井秀一還打算繼續卧底，現在就不可能打草驚蛇。

但好歹是有些進展了，卡邁爾正想著去問問赤井秀一的看法，就聽見對方說道：「久南無應該是他的假名。」

卡邁爾一愣，有些不明所以。

組織的幹部用假名當然沒什麼稀奇的，事實上羽柴尋和久南無這兩個名字都是假名的概率也非常大，但赤井秀一的關注重點卻有些奇怪，這個說法就好像…他覺得，不，或者說，他其實有點希望羽柴尋是對方的真名。

赤井秀一大約也意識到了什麼，眼底的情緒不著痕迹地壓了壓，之後也不再繼續糾結這個話題，問道：

「你們那邊呢？有遇到困難嗎？」

「其他還好，」卡邁爾苦笑道，「但我們的臨時基地貌似被附近的警察盯上了，一直有意無意地派人過來巡察。」

FBI被警察盯上這事說起來挺搞笑的，但卡邁爾他們其實也很無奈。

為了不被組織發現，他們也是一整天凈偷偷摸摸地幹活，結果前幾天來了一個給隔壁送外賣的傢伙，貌似也是因此覺得他們行為異常，居然直接就通知了附近的警局。

因為沒有事前取得官方許可的關係，FBI目前和日本警方的關係還是相當微妙的，要是真被發現了身份，光是跨國執法這點就有一大堆麻煩事等著他們，而且還有很大可能會連累赤井秀一。

這事聽起來是個烏龍，但赤井秀一卻皺了皺眉。

卡邁爾他們也不是第一次接這種任務了，基本的隱藏工作還是會做的，一個普通的外賣員，會敏感到這種程度嗎？

但想都不想就報警，這看起來也不太像是組織的風格，倒確實更像是路人正義心爆棚。

赤井秀一覺得有些奇怪，但卡邁爾他們馬上就要離開了，這事雖然有些麻煩，但實際影響不算太大，他也沒再多想。

現在最重要的還是後天的組織考核。

羽柴尋……

赤井秀一單手拿著資料，指腹下意識在對方的名字上停頓了一會兒。

——你會考我什麼？

*

提前半個小時來到羽柴尋告訴他的地點，赤井秀一突然意識到自己遺忘了一件事。

【第一！！！】

【我定鬧鐘就是為了更新的這一刻！】

他參加組織考核當然是必須要播出的「關鍵劇情」，沒毛病。

赤井秀一面無表情地穿過那些字元組成的空氣牆。

他走過去的時候，羽柴尋已經到了，此刻正靠在車邊微微垂著眼睛，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像是在想著什麼事。

餘光瞥見他的身影，羽柴尋的動作先是一頓，接著立刻站直身體抬頭看他：「你來了。」

聲音佯裝得很平靜，但依然能聽出一些隱藏在冷靜之下的雀躍。

赤井秀一頓了頓，然後垂眼避開對方的目光：「抱歉，屬下來晚了。」

「沒那回事，」羽柴尋笑道，「離我們約好的時候還早呢，而且我也是剛剛到。」

【假的，他一個小時前就來了，就是為了等你】

【而且對著電話號碼看了好半天，一直在猶豫要不要打電話】

【這是什麼上世紀的戀愛漫畫情節……醒醒啊，你不是他的上司嗎？給下屬打個電話有什麼好扭捏的！】

「……」

赤井秀一原以為自己應該能夠免疫了，但現在看來還是修行不到位。

不過正當赤井秀一打算徹底無視彈幕的時候，一行字卻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一個疑問，組織到底是怎麼養出這種程度的戀愛腦的，我真的很好奇】

赤井秀一：好問題，他也想知道。

【啊？很奇怪嗎？組織不是出了名的什麼人都收嗎，到漫畫最新章，組織里出現過的卧底都能組個足球隊去踢世界盃了】

【對啊，戀愛腦相比之下真的不算離譜了】

【哦，看上卧底的戀愛腦是另一回事】

赤井秀一：「……」

他覺得自己有被隱射到。

【正經回答，好像和阿尋在組織的定位有關係？他不是武力派也不是走管理路線的，好像是技術方面的特殊專家，地位特殊，所以本來也不用怎麼和別人勾心鬥角吧】

【至於其他的，老賊也沒畫，而且一個十八線反派，鬼知道他下次的戲份是什麼時候】

赤井秀一目光微凝。

這倒是個非常重要的情報。

赤井秀一還想繼續看看有沒有其他的重要信息遺漏，但看到一半，他忽然想到自己不久前才做下不看彈幕的決定。

……算了，還是看吧。

要是錯過重要信息也很虧。

而這時，羽柴尋已經隨手幫他拉開了車門。

「上車吧，」羽柴尋的聲音頓時拉回了赤井秀一全部的注意力，他聽見對方帶著些微笑意的聲音，「你應該準備好了吧？」

赤井秀一也抬眼看向對方。

「是。」

成為卧底的那一刻，他就已經沒有回頭路了。

*

考核地點定在組織的二號基地，這邊主要是代號成員活動的場所，區域內部有為各個代號成員提供專門的住處，但羽柴尋平時也不常來這裡，他更喜歡自己住在外面，因此也只是偶爾接到會議通知才會過來看看。

「考核場地在地下二層，」羽柴尋一邊在前面帶路，一邊向赤井秀一簡單介紹這裡的布置，「不過都是一些基礎實力測試，以你的實力，想通過不難，所以不用緊張。」

「除此之外，還要注意一下的就是……」

羽柴尋正低頭輸著密碼，但密碼還沒輸完，面前的大門就自動打開了。

有人從裡面走了出來。

對方的影子在羽柴尋的腳邊停下，隨後是一個本能地就讓人不舒服的冰冷聲音。

「你又把什麼垃圾撿回來了？」

聽見這話，羽柴尋頓時皺了皺眉，在赤井秀一面前一向溫和的神情此刻也有點不快：「琴酒，注意你的用詞。」

琴酒？赤井秀一微微眯了眯眼，這個代號在彈幕里的存在感可不是一般的高。

「我有說錯嗎？」琴酒嗤笑了一聲，「你不是一向熱衷於找一些拖油瓶部下嗎？」

羽柴尋咬了咬牙，一副想反駁但又有心無力的樣子。

顯然，這樣的爭論已經不是第一次發生在這兩個人之間了。

赤井秀一心底暗自分析，他們之間的關係不好？

但緊接著，他就聽見琴酒開口道。

「惜命的話，就趁早換些能幹的傢伙，除非你還想再去一次急救室。」

想到了什麼，羽柴尋的臉色頓時有些蒼白：「放心吧，不會有下一次了，而且我相信我部下的實力。」

羽柴尋看了一眼旁邊的赤井秀一，然後語氣認真地說道：「他以後一定會讓你大吃一驚的。」

這語氣聽起來實在是自信得沒有理由，畢竟測試還沒正式開始，而諸星大這個人設，以前的戰績其實也不算是多麼出彩，畢竟作為卧底隱藏實力是必要的。

如果是平時，赤井秀一的第一反應肯定是自己哪裡暴露了，但現在……

【有沒有一種可能，羽柴其實已經猜到了赤井是卧底，所以故意指出他隱藏實力？】

【想多了，赤井開車上街被罰款羽柴尋都覺得是帥的】

簡單來說，就是戀愛腦濾鏡太厚。

赤井秀一面無表情。

但下一秒，赤井秀一心中警鈴頓響，危機襲來的應對本能讓他下意識抬眼，而後對上了琴酒投過來的視線。

那目光可不怎麼友好。

他嘲諷道：「你認真的？」

「當然，」羽柴尋瞬間回答道，「所以你少瞧不起……你在幹嘛？！」

冰冷的木倉口瞬間就抵上了自己的額頭，赤井秀一提前預料到了，但也沒有避開，他低聲道：「我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

琴酒卻沒回答他的問題，而是看向羽柴尋，語氣平淡：「羅德的事情還沒完全過去，肯定會有其他地方的老鼠趁著這個混亂的時候跑進來，我現在很懷疑你這位新部下的身份。」

羽柴尋像是被氣笑了：「那不應該是反過來嗎？現在組織到處都在排查卧底，哪個卧底會這麼死心眼現在進來當靶子？」

「誰知道呢，」琴酒聲音冷淡，「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你沒聽說過嗎？」

「哦，還有一個可能，」琴酒看向赤井秀一，「那個卧底還沒來得及知道這個情報。」

「其實你也不用緊張，」他冷笑了一聲，「只要送去審問室問問，一切就都真相大白了。」

羽柴尋面上生氣，心中則是有些頭疼，早知道應該提前了解一下琴酒在不在基地的。

這傢伙心眼也太多了。

不過這次應該只是直覺，畢竟赤井秀一才剛進來，和琴酒也是第一次見面，對方絕對拿不出對方是卧底的實質性證據。

既然如此，就還有的掰扯。

好在胡攪蠻纏什麼的，他也算是熟能生巧了。

「不行！」

羽柴尋直接把赤井秀一拉到自己身後：「你無權管理我的部下！」

看見他的動作，琴酒的眼神卻更加危險了，聲音也愈加冰冷。

「所有新成員都要通過這一關，他沒有理由豁免。」

「怎麼沒有？」羽柴尋不甘示弱地回答，「就憑他是我的人。」

赤井秀一動作微頓。

羽柴尋決定把戀愛腦不聽不聽的精神發揮到底：「而且你忘了，那是你定的規矩，我完全可以不遵守。」

他好不容易碰見一個腦子和演技都在線，可以幫他應付朗姆和BOSS的卧底，可不能被琴酒現在就給搞沒了。

四周突然安靜了下來，空氣像是有一根緊繃的弦，隨時都會突然炸開。

不知道過了多久，琴酒才終於開口。

「羽柴尋，」他的聲音顯得有些陰冷，「你是準備為了他和我對著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