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 13 章

第13章 第 13 章

如何在基地內部、於監控視角下殺人。

幾乎是推斷出孫運傑異能的瞬間,這個念頭就在白阮的腦海中跳了出來。

其實但凡孫運傑覺醒的是除了死亡迴旋之外的、任何一種其他異能,白阮都可以再謹慎地考慮,不會即刻出手。

一天之內殺兩個異能者,太冒險了。

現在是末世初期,災變和廢土尚未形成,人類還沒真正意識到末時代與外來物種的可怕;

在這個階段,軍團與國家政權的影響力也還深入人心,可以壓制住處於崩壞邊緣的社會秩序。

熱武器,仍是災變初期最稀缺、最緊俏的戰略物資。

靠著大量的槍/支彈/葯,國家軍政體系依然位於主導。

就算異能者如雨後春筍般地出現,早期的個人能力也是絕對抗衡不了集體的。

但隨著這些異能者不斷升級,超出普通人的能力進化到以一敵百、甚至能抗衡熱武器,他們的心態勢必會發生地覆天翻的轉變。

會開始不滿被壓制,不服教條,會想要凌駕於普通人之上……

最明顯的就是常彪和孫運傑。

前者已經在這麼做了。

人還在基地里,就無視基地律法和巡視士兵,公然威脅、擄掠他人。

後者才剛覺醒了異能,心態便從馬仔扭轉為人上人,無師自通地運用異能打壓、折磨他人。

想來基地也是早就前瞻到了異能者身上的不穩定性,才從建立之初便立下了種種律令,其實主要就是針對異能者。

尤其重要的一點:禁止殺戮同胞。

殺人的刑處也是最嚴重的。

但知道未來發展的白阮清楚,這些律令最多維持半年左右,就會徹底崩潰,成為一紙笑談。

殺戮和死亡終將會成為末時代的常態。

再者說,她現已覺醒了異能,而且是資源型的純水系。

就算她真的殺人了,基地為了稀缺的水資源也不會把她怎麼樣,最多就是教訓一頓挫挫她的銳氣。

分析完利弊和處境,白阮心態徹底放平了。

她決定剷除這些潛在威脅的念頭,從始至終就沒更改過。

只不過之前她想徐徐圖之,能不被基地盯上就最好不要,白阮不想太惹眼。

偏生這孫運傑覺醒的能力是死亡迴旋。

不僅能戳破自己殺了常彪一事,甚至還能看到她是怎麼殺的。

一旦讓這小子走出房門,白阮毫不懷疑他會立即把這件事上報給基地!

如此一來她殺人這件事反而是小,由此引發出一系列的探究是大。

譬如白阮明明剛覺醒異能,她又是怎麼做到沒有異能時,能與力量系的常彪肉/搏近戰,不僅不輸、甚至在很短的時間內反殺。

常彪中的那枚子彈、以及他和另一個士兵中的麻藥,是從哪裡來的?

她又是怎麼做到完全屏蔽了自己的氣味與生物痕迹?

用藥?用工具?

白阮相信,基地對這些問題一定很感興趣。

用最黑暗的思維去揣測,基地會不會為了挖出這些秘密而對她實施抓捕?

會不會對她展開研究?會不會有誘導型的異能者讓她說出系統的存在?一旦系統暴露,開顱研究、人身操控……

白阮並不覺得自己想得太多,這些隱患並不是不存在;

一旦發生了,於她來說就是毀滅性的災難。

因此孫運傑必須得死。

打定主意,白阮開始盤算自己的籌碼。

她目前僅剩5點積分,兌換不到什麼好東西。

保底還有一次『一擊必殺』沒有使用。

面對常彪時她可不敢用這個技能,運氣不好,遭到的反噬就是力量系異能者的百分百全力一擊。

對孫運傑倒是可以用。

這傢伙的異能雖然特殊,卻是精神領域攻擊。

憑他本人一副瘦干猴的體型,整體力量說不定還不如經過了一個月體能訓練的白阮。

可『一擊必殺』同樣屬於特殊技能。

白天常彪事件中自己還未完全洗清嫌疑,晚上和自己同一個屋檐下的孫運傑再度離奇暴斃……

不妥。

動手這一環基本只能靠自己。

白阮有些頭疼。

殺人不難,難的是怎樣把殺人合理化。

思維躍遷時白阮的神情卻趨近於平靜,在顱內問道:

「666,監控在什麼方位?目前什麼情況?」

666:「室內兩個監控,分別在宿主的左前方牆角、與右後方牆角。」

「電子儀器信息掃描需2積分,是否兌換?」

「是。」白阮。

「正在為您掃描……」666系統音播報:

「宿主前牆角的攝像頭已停止運行,掃描停運結果為外置線路插線處的保險絲被燒斷、因而形成的電流斷路。后牆角的攝像頭處於正常運行,拍攝角度270度。」

270度可轉的攝像頭,一個就足以含括整個屋子內部的空間。

但它所安置的位置,註定存在局限性。

白阮眉尖一挑,視線掃了眼斜上方牆角那個正對著她面孔的攝像頭,微微勾唇。

看來自己的運氣也沒差到家。

前置位的監控是壞的,也就意味著哪怕事後有人調取監控,也只能看到後置位監控拍攝的畫面。

畫面中可以看到她和孫運傑的一舉一動,卻看不到她的正面,只能看到她的背影、以及呈現與她面對面姿勢的孫運傑的臉。

這一點非常重要,是她殺孫運傑合理化可以運用的bug。

白阮追問:「是有聲監控還是無聲監控?」

666:「該室內所設的監控設備型號為PG350,是本世界45紀年——即6年前發行的型號,使用壽命4年2個月。」

「內外並未組裝拾音器,也沒有安插硬碟錄像機。」

聞言白阮更是鬆了口氣。

大部分公用攝像頭僅含有錄像功能,可以做到監控畫面回撥查詢,但做不到同步錄音。

只有造假昂貴些、裝載了拾音器的監控設備,才能連聲音一起錄製。

內置硬碟錄像機也是相同原理,可以使監控音畫同步。

這座白葉城體育館完工很久了,是十多年前的建築。

除了三個大館區外還有很多小型的器械室、員工室——白阮目前所在的休息室,就是由器械存放間改造的。

為了維持這麼大的建築內部的安全安保,全館內至少要裝載上千個監控,光買設備就是一筆不小的開支。

因此在選擇設備時,體育館肯定會選擇性價比高、便宜耐性的款式,錄音功能在當時的負責人看來完全可以節省。

而這一決定,橫跨數年為現在的白阮提供了便利。

主動殺人是尋釁滋事。

那麼在被人殺害的過程中,反擊就成了合乎情理。

她並不想挑釁基地的權威,只是在不得已的絕境下,失手殺了人。

在白阮刻意露骨的、帶著森森冷意的視線中,孫運傑的不安被不斷放大,手心發冷。

天知道他現在有多麼驚駭。

就在剛剛,他即將枯竭的異能從那女人的身上收回來時,『帶回』了一些清晰的畫面。

是他的異能抽取回來的、白阮腦海里的記憶。

畫面中的白阮趴在野外一根粗壯的樹枝上,隱藏在油綠茂密的樹冠中。

她手裡握著一把淡金色的長狙,正上方安置著黑色瞄準鏡,子彈已填充並自動上了膛,長狙架在樹枝上、從樹冠的縫隙瞄著什麼東西。

這玩意兒孫運傑只在遊戲里見到過,拿在女人手裡的那把槍,被等比縮小了一圈。

他下意識覺得滑稽。

這是什麼?

夢?還是白阮的幻想?

孫運傑的視野,其實就是白阮的視野。

他看到瞄準鏡的虛十字線中,出現了一個被放大的人,臉和下半身被葉片遮住看不真切。

十字線相交的準點挪至那人胸口的瞬間,白阮屏息,狙擊槍的扳機被她扣壓到底。

槍聲沒響,伴隨著略顯沉悶的『咻』聲,一枚細長的、高速旋轉的子彈撕裂空氣,扭曲的氣流打爆了樹冠垂下的簇簇新葉,攜著子彈呈弧線形飛射出去。

孫運傑心下嗤笑,有些不屑。

他喜歡玩槍/擊遊戲,自詡很了解各種武器,喝了些酒後能以『哪國產出的槍/械威力最強』為話題,和兄弟高談闊論一晚上。

在他看來,這幅畫面里的白阮可笑得很,打狙方式完全出於她自己的想象。

要知道子彈的軌跡,是會受風向和風速影響的;

因此射出的子彈的彈道其實是彎的,呈弧線型。

瞄準鏡上的十字劃分上標註的密點,是輔助計算用的,需要狙擊手自己測算出與目標的距離和當前風速,以此來矯正風偏,並非對準了目標就能開槍;

這麼開槍,基本打不中目標。

果不出孫運傑所料,那枚子彈出膛后的實際彈道,與目標有一定偏差,對方很快反應過來並向一旁閃躲。

然而讓他意想不到的是,那枚子彈竟生生偏離了軌道,指向性明確地擊中了目標的胸膛,直接炸得那人胸口血肉模糊!

看得孫運傑目瞪口呆。

緊接著更令他震驚的一幕發生了。

畫面中的白阮貼著樹榦滑到地上,很快和那傷者纏鬥在一起;

被子彈打中之人困獸猶鬥,掙扎時猙獰面龐,赫然是孫運傑再熟悉不過的常彪!

他親眼看著白阮手段狠辣,像蛇一樣纏住常彪的頸部,把刀子深深捅入常彪的喉嚨。

噴濺的血沫中,女人那張白凈的、漂亮的臉龐在常彪的身後露了一半,眼角都染上了猩紅,就這麼遙遙與孫運傑的『目光』對上。

他當即被嚇得兩腿一軟,異能崩潰。

出現在他腦海中的畫面也如落幕的影片,緩緩消散。

怎麼可能?!

常彪那個塊頭,那麼強的力量,怎麼會被白阮殺死?

這一定是假的!

孫運傑不願意相信。

可異能的覺醒讓他天然就明白自己的能力是什麼、如何使用,他清楚死亡迴旋不能捏造非當前環境下的幻境,只能抽取真實存在過的記憶。

孫運傑不死心,強撐著枯竭的異能又看了兩次。

仍是一模一樣的死亡畫面——常彪氣竭而亡轟然倒地,沒有絲毫改變。

這下他不得不相信,常彪是真的死了。

死在了眼前這個看似無害的女人手裡!

孫運傑不敢再囂張。

他甚至感覺害怕,想立即離開這間屋子、離近在咫尺的殺人兇手遠遠的!

這個白阮一直在扮豬吃老虎,她能殺常彪也能殺自己,自己不能坐以待斃……

根據他用異能『看到』的畫面,孫運傑能猜到,白阮是暗殺的常彪,基地應該還不知道;

自己昨晚發燒被送到這裡時,還沒聽到常彪的死訊。

所以這件事是今天白天發生的。

現在那白阮只知道自己有布置幻覺的能力,並不知道自己已經發現她殺了常彪;

等到自己一出去,就向基地舉報揭發,讓基地把她驅逐出去。

不不,孫運傑心想,只是趕走她不夠,違反律令殺害同胞,應該讓基地把她處死!

「孫運傑。」

「幹嘛?!」

冷不丁被叫了名字,孫運傑身體一顫,下意識看了過去。

那雙貓一樣的眼睛,在昏暗與淺霧的交織下格外幽森,與常彪被捅死時、在他背後遙遙露出的視線如出一轍。

「你覺得自己的異能很厲害?」他看到白阮唇角扯了個弧度。

「你覺得我很後悔壞了你們人渣的好事?」

白阮盤著膝,微微偏了下腦袋,那截細白的前頸上有幾道蛛絲似的傷痕。

從孫運傑的角度,就像是她在刻意引頸。

「貓捉老鼠罷了。」白阮彎了笑眼,用帶著紅痕的指尖摸了摸脖頸:「很有趣的遊戲。」

這似有所指的話語,讓孫運傑頓時想到了常彪的死狀:

「你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

白阮坐姿不動,一團水弧憑空出現在她的肩側,像被盛在無形的容器中,眨眼間便凝聚成了足球大小。

孫運傑還沒反應過來,那水球便猛地砸向了他。

水這種物質本身的攻擊力並不強,但被壓縮后的體積頗大,又經過了拋擲蓄力,實際砸在孫運傑的身上又沉又痛,砸得他差點向後仰倒;

緊接著那『嘩啦』炸開的一灘水,把他淋頭澆濕,像只落湯雞。

些許液體沿著鼻腔灌入,嗆得他劇烈咳嗽,狼狽不堪地用手抹著臉上、頭髮上滴滴答答滴落的水珠。

不等他氣急敗壞張口,他就聽到白阮戲謔的聲音響起:

「你算什麼東西。」

「威脅我?」

向來用柔軟作為偽裝的人,撕下了無害的假面,幾近涼薄陰沉地睨著孫運傑,一字一頓道:

「常彪已經死了,下一個死的就是你。」

「你?!你怎麼敢……」

聽清白阮的話,孫運傑猛然抬頭,神情滿是驚疑和震驚。

她為什麼就這麼說出來了?為什麼要告訴自己?

難道她不怕基地找她算賬嗎?!

似是看出他心中的惶恐,白阮伸手指尖,把玩著一簇涓涓水流,任意改變著其懸浮的形狀。

「我怎麼敢殺常彪?怎麼敢威脅你?為什麼不敢呢,現在是末世,活人的作用遠比一個死人要大,更何況我還是如此珍貴的……純水系。」

白阮的面龐上勾出一個漂亮、高傲的笑容,是毫不掩飾的狂妄不羈。

「基地不可能為了那死掉的常彪,放棄一個水系異能者。」

她嘴上說著引導性極強的話術,自鳴得意的表相下,藏著冷靜和算計。

「666,兌換「誘導譫妄」,給那傢伙用了。」

666:「宿主剩餘3積分,可以兌換一次低級技能「誘導譫妄」,正在為您激活使用——」

「積分剩餘:1。」

譫妄,一種急性腦高級功能障礙。

具體表現為感覺錯亂、緊張恐懼、不安躁動……甚至語言也會在緊繃的情緒下變得雜亂。

「誘導譫妄」,系統商城出品的輔助型技能。

使用之後可以讓敵人波動的情緒被放大,刺激他們內心的惶恐,放大語言的力量。

中、高級技能作用較為明顯,但白阮兌換不起,只能兌換最低級的。

確定技能套在了孫運傑身上,她神情更為倨傲,冷冷盯著渾身濕透的瘦干男人,加大力度刺激著對方的神經。

「你以為就憑你覺醒的那破異能,能引起基地的重視?你要用幻覺去殺喪屍嗎?簡直可笑。」

嗤笑一聲,白阮語速很快:

「不僅常彪該死,就算把你也弄死了,上面又能把我怎樣?我可以源源不斷地為基地提供珍貴的水資源,可不是你那廢物異能比得過的。」

其實白阮目的很簡單,激怒並挑起孫運傑的恐懼,讓他主動對自己出手。

這對她來說不難。

她的殺意絲毫不摻假,是真心實意想把孫運傑弄死。

被套了「誘導譫妄」buff的孫運傑,精神感知和敏感程度提高了一截,能清晰感知到來自白阮的、不加掩飾的惡意。

漸漸的他開始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越是覺得可怕,常彪那張瞪大眼死狀猙獰、喉嚨破碎的臉越是會縈繞在他的腦海,讓內心的懼意節節攀升。

很快那面目全非的臉,竟幻視成了他自己。

孫運傑被嚇得背後滲出冷汗。

其實他的異能並沒有那麼差勁,對喪屍作用不大對付人可是極好的能力。

基地里也有其他不適合外出作戰的異能者,依然被好吃好喝地供了起來,基地和軍團也不是白阮手裡的刀,她指哪兒就打哪兒。

若是情緒還算鎮定的時候,孫運傑不會這麼容易被白阮的話牽著走。

偏偏白阮先是自爆殺了常彪,讓他措手不及,陷入驚疑不安。

又用話術誘導,以絕對的自信和殺心引得他開始惶恐。

在「誘導譫妄」的光環下,一旦孫運傑開始恐懼,就再難把它壓下去。

進而會被白阮的話術牽著鼻子走,對她描述的可能性深信不疑。

怎麼辦?

孫運傑坐立難安,他知道的白阮有殺掉自己的本事。

水,也的確是現在的稀缺物資。

他不想死。

他才剛剛覺醒了異能,成為人上人,還沒好好享受怎麼可以現在就死?!

被刺激到極點的情緒讓他一雙眼睛都充血發紅,呼吸紊亂。

原本身體內已經趨近於平穩的毒菌病毒,又開始飆升,刺激得他後頸開始刺痛。

「等死吧廢物,你會因為自己的愚蠢而感到後悔的。」

白阮帶著譏諷的脅迫,是讓孫運傑情緒徹底崩壞的最後一塊籌碼。

剎那間,整個休息室中本就不明亮的光線開始閃爍。

眨眼之間,白阮就看到他近在咫尺。

他手裡拿著一把刀,滿臉獰笑地把刀子狠狠往自己腹部捅。

若是尋常人勢必會被這突如其來的襲擊駭住,下意識想要閃身躲避,要伸出手死死地擋住孫運傑拿著刀子的手;

那麼就會陷入他所創造的幻境。

其實死亡迴旋這種能力,在某種程度上和「誘導譫妄」極其相似。

前者是視覺欺騙,後者是情緒欺騙。

當人開始被帶入騙覺,想要阻止輪迴的死亡事件,死亡帶給人的感官、痛覺就會越清晰。

當開始相信騙覺,就會越陷越深無法跳出怪圈。

摸透了這種異能的本質,白阮便反其道而行之。

視野中蹦出孫運傑的瞬間,她的大腦中便響起警鈴,不斷告訴自己這是假的,是幻境,並克制自己第一時間想要作出躲避反應的肢體。

基於她根本就不相信幻境、並把眼前這個持刀的孫運傑視為完全不存在的假象,死亡迴旋的異能就無法影響她的感官。

她用耳朵仔仔細細地去聽,對方跑動、伸刀時連腳步和摩擦聲都沒有;

跑近自己時,甚至都沒帶起一點氣流。

這是幻境。

白阮並不躲避,只是漠然伸出手掌擋在身前,任憑那刀刃插入她的手心。

刺痛感並未如期而至,刀尖觸碰到她掌心的瞬間,孫運傑消失了。

眼前畫面一閃,白阮的視野中再度出現了孫運傑那張雙目赤紅的眼睛。

她仍然是將眼前的一切都當做幻境,不去相信眼睛。

但這一次,她清晰聽到了孫運傑『呼哧呼哧』的粗喘聲,聽到了他氣勢洶洶衝過來時衣物的摩擦聲。

白阮當即意識到,這是現實。

但她還是沒有閃避,而是狀似遲鈍地想要起身,1、2秒后卻被撲過來的男人猛地掐住纖細脖頸,差點被撞翻。

她被扼在床板上,從頸部燎起的劇痛帶著窒息感,瞬間佔據了她全部的感官。

「去死!去死!我掐死你!」

孫運傑咬牙低吼著,一雙手死命地掐著那截白皙脖頸。

充血的紅色淤痕瞬間從白阮的頸部、爬上她整張面孔,她大而圓的眼瞳上迅速蔓延出幾條血絲,神情有些許扭曲。

她不自覺抓緊了掐住頸部的那隻手腕,強行抑制著即刻求生的衝動,才沒有立即把孫運傑踹開。

看到女孩兒臉色漲紅,隱隱帶著痛苦,孫運傑被狂涌的活性毒菌刺激地暴戾的內心,不由生出諸多興奮。

他眼角溢出一絲血痕,蜿蜒的血跡順著耳洞流出,喉嚨里發出『嗬嗬』的漏氣聲:

「你說得對,活人的作用…永遠比死人大,所以你就去死吧!!」

水系異能者又如何?

死了還不是一具屍體!

極端的痛苦與窒息感,讓白阮腦袋快要炸了。

她指甲死死抓入孫運傑的手背皮膚,額間青筋畢露。

還不夠。

她那被痛苦扭曲的面孔竟扯出一個笑來,並不好看,卻看得孫運傑頭皮發麻。

倏忽,白阮紅到要滲血的嘴唇輕輕張開,她發不出聲音,無聲說道:

廢物。

憤怒直衝孫運傑的大腦皮層,目眥欲裂。

一顆猩紅的、圓潤的血珠落在白阮的鼻尖,順著她的臉頰往鬢角滑出紅痕。

孫運傑看愣了,他甚至不知道那是他自己的血。

他漿糊一般的大腦已經有些轉不動了,只有一個執念就是『掐死白阮』。

眼前開始發黑,白阮感覺到胸腔肺部刺痛難忍;

她模模糊糊想:到時間了。

下一秒她那隻死死扣住孫運傑手掌的手猛地用力,抓緊對方兩根手指大力掰斷。

咔嚓』地骨骼錯位聲被痛苦的哀嚎掩蓋,孫運傑手筋直接扭曲,疼到他手腕連同手臂都麻木鈍痛,鬆開了手掌。

大量的空氣灌入鼻腔胸腔,瞬間沖淡了白阮的頭暈目眩。

她五指張開呈爪狀,抓上孫運傑的面中和臉頰,一團從她掌心中全力傾瀉的水系異能,高速旋轉著從孫運傑面部的每一處孔洞鑽入。

水流從他哀嚎著張開的喉嚨、怒張的鼻孔,填鴨式地往肺部胸腔擠壓;

他只來得及嗆兩聲,就被源源不斷地水擠壓,吸入更多。

這一次孫運傑也感受到了窒息究竟是什麼感覺,甚至比白阮更痛苦。

他像淹沒在深海中,無論怎麼努力地想把肺腑中的水嗆出來,都不得其所,越陷越深。

那些水有生命似的,在他的皮膚下流動、翻滾,他感覺自己像一顆即將爆炸的水球。

意識恍惚間,孫運傑發現自己甚至連抽出雙手去摳挖喉嚨都做不到,他的手仍僵硬地掐著白阮的脖子。

但這一次並不是他主動的,而是那白阮的手,像鐵鉗一樣死死地扣住他的手腕,讓他掙脫不得。

乍一看像是雙方博弈,不死不休。

可只有絕望的孫運傑自己明白,這是一場完全被動的偽裝。

他有點小聰明,否則也不會在發現白阮的『秘密』后按兵不動,想要偷偷舉報給基地。

瀕死的痛苦下,他連腦袋都被水沖刷得有些清明,在一層水膜包裹下的嘴巴蠕動:

「你……故意……」

話說不完,他充血的瞳孔便在透明的水膜中渙散。

白阮狠狠喘息著新鮮空氣,平復著差點被掐死的眩暈感,感受著對峙之人的身體越來越僵。

緊閉的鐵門發出陣陣聲響,負責巡檢的工作人員一打開門,看到的就是一片被撞得歪七扭八的床位。

他還以為是有已退燒的病患,在室內變成了喪屍,嚇得尖叫一聲,扭頭就跑去找士兵。

白阮鬆開手掌。

孫運傑那因窒息而亡、過於水腫的身體緩緩滑落,跌在地上。

沒有白阮的異能操控,被血液稀釋成淺粉色的水恢復了流動性,從他大張的嘴巴、鼻腔耳窩中溢出,很快流了一地。

在急促靠近的腳步聲中,白阮徹底放鬆身體,任由自己昏睡過去……

——

會議室內

沙發中坐著一個臉色蒼白、略顯羸弱的年輕女生,她穿著厚外套垂著頭,放在膝頭的手掌攥緊成拳,似是還處於不安中。

一名披著黑棕大衣,踩著軍靴的中年男人,坐在與她相對的長桌另一端。

「白阮對吧,你別緊張,我們就問一些問題。」

這時一名士兵從外面走了進來,手裡提著一個眼熟的背包。

露出蠕動腦袋的毛絨絨轉著頭,看到沙發上的白阮時,幼崽忍不住伸出一隻白爪爪,往外扒拉。

喉嚨里也不自覺發出『嗚嗚』的聲音。

從白阮高燒昏厥到現在,秦彧已經大半天沒見過她了。

期間他被放在基地的工作間,從背包里抱出來放在地上,被來往的男女逗得心煩。

理智告訴他,白阮怎麼樣都與自己無關。

可趴在桌角出神時,他又控制不住猜測白阮情況的思緒。

聽到動靜,沙發上的白阮動了動。

棕黑大衣的中年男人瞥了一眼背包:「這隻小白虎是你養的?」

白阮攥著手指:「是。」

「還給人家吧。」

被重新抱到白阮的臂彎里,熟悉的氣味鑽入秦彧的鼻腔,他敏銳地嗅到了頗為濃郁的藥草味,忍不住抬頭看了一眼。

視線中白阮的臉色很蒼白,失血般帶著透明感。

她頸部裹著厚厚的紗布,藥味兒便是從那裡溢出的。

她受傷了?

難道是殺常彪一事被發現了?

低頭看見女孩兒的手腕上也有淤青,秦彧擰著眉,四隻肥肥的爪子下意識移開,踩奶似的。

下一秒他前肢就被抱攏,被抱了個滿懷。

秦彧渾身僵住,白鬍須都顫了兩下。

察覺到白阮的情緒不太對勁,他到底是沒有掙扎,緩緩放軟了身體。

「白小姐,我姓蘇。」

這時那中年男人開口,進入正題:

「8天之前,常彪、孫運傑一行5人在基地草場破壞律令,意圖行兇,我聽說是白小姐去叫來了巡邏的衛兵。我想知道你當時為什麼選擇站出來,常彪可是異能者,你不怕被他們報復么?」

白阮似是沒想到他會問這件事,愣了一下。

她眉頭緩緩蹙起:「不阻止,難道要看著他們作惡么?」

「我以為你們把人逮了,會把他們趕出基地。」

聞言其他幾人一怔,隨即神情有些尷尬。

中年男人神色自若:「第二個問題,今天早晨你與後勤小隊進入民安小區搜集物資,通知集合的時候你在哪裡,為什麼沒有及時歸隊?」

白阮說:「我當時聽到通知了,是準備撤離的,但當時我覺得特別累、眼前發暈,再然後就沒有記憶了。」

「你去的是哪棟樓哪層?」

白阮凝神回憶了半天,面露難色,「這我哪還記得,我去找物資並沒有特意看過樓牌號,去的第三、或第四樓吧。」

中年男人問:「在此之後的事情你還記得多少?」

白阮:「我記得……有人說我發燒了,要給我測溫度,然後再次醒來……就在一間很多床的休息室里。」

說到這兒,她神情遲疑。沒接著說下去。

「然後你在休息室里殺了一個異能者。」

中年男人冷不丁開口,一雙銳利的眼眸緊盯著白阮:「白小姐,你為什麼要殺他?」

坐在他手側的一人也抬頭看了眼白阮。

怎麼說呢,眼前這個年輕女孩兒看著羸弱,可真挺兇殘……

那孫運傑的屍體是經他手檢查、處理的。

屍體剖開后,胸腔肺腑里全都是積水,和破碎的血肉混雜在一起,甚至還有一部分水擠進了被毒菌病毒侵蝕得粉碎的腦子,那畫面簡直了。

而被抱在懷裡的秦彧聞言,不由睜圓了眼睛,不可置信地抬頭看向白阮。

又殺一個?

他沉默許久,看著年輕女孩兒變換的神情,恍惚不安地反應,總覺得這一幕……

有點熟悉。

躊躇片刻,白阮小聲說道:「我當時……沒想過要搭理他,但是他湊到我的面前,不停炫耀著自己覺醒了異能,還說一定會讓我後悔當初惹惱了他們,要我好看。」

「緊接著他對我使用了異能,是一種會讓人產生幻覺的能力,在幻覺中我差點掐死了自己,那種感覺很恐怖。看著他得意張狂的樣子,我一時沒忍住,用自己的水系異能砸他泄憤,回罵了他兩句。」

「再然後他撲過來死死掐住我的脖子,他力氣非常大,我真的感覺脖子都要被他掐斷了,我不想死,所以我把水灌入了他的喉嚨里……」

中年男人一邊聽著,一邊看著手裡的資料。

白阮,末世前是A大學生,的確是今天早晨常彪死亡后才發起高燒,並覺醒異能。

監控錄像沒有聲音,大致畫面與她描述地基本相符,有技術人員根據那孫運傑的嘴唇蠕動,復原了他開口話。

都是些自得的誇耀,以及沒營養的罵聲。

整起事件挺簡單,兩個以前就有點過節的人同時覺醒了異能,從頭到尾還是死掉的那個在挑釁、先動手。

失手殺人的則完全是正當防衛。

據醫療兵說,白阮脖頸上的傷口可不輕,聲帶喉嚨都有輕微出血,差一點就要被活活掐死。

她反抗那是天經地義。

孫運傑自己作死是活該倒霉,更何況他之前還有不幹凈的案底,死了也是大快人心。

除了常彪和孫運傑都被白阮舉報過,兩起案件沒有任何相似性。

反而應該好好安撫人小姑娘受傷的心靈。

主位的中年男人支著手,盯著白阮。

他去看過監控,並未發現任何異常,可讓他略感煩躁的是,他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勁。

細細想來又覺得自己是否太多疑。

「所以說,你是正當防衛后的過失殺人。」

白阮垂著頭,沒有說話。

半晌她吐出一句:「不算過失,我就是想殺他。」

軍官眉尖一挑。

他副手位的人正埋頭寫東西,冷不丁聽她說了這麼一句話,筆尖在紙上劃出一道長痕。

那人失聲道:「你說什麼?!」

沙發上的年輕女孩兒含著一口心氣兒說出了心裡話,有些倔強地抿著唇。

然而被幾雙上位者的目光盯住,她又不免緊張起來。

她睫毛輕顫,自暴自棄似的說道:

「是我想殺他。」

「我就是覺得他們這樣的人渣……該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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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於謹慎我卻成了異世最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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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頁 科幻靈異 過於謹慎我卻成了異世最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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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 1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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