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遭遇（中）
……
黑色商務車緩緩停在了一個老舊的小區門口。
安吉拉制止了陳亮開進小區的舉動，而後下車，打着傘走進小區。
夕陽的餘暉已經收攏，暮色四合，此時正是大部分人的下班時間，小區內外行人不少，人們對打着傘的安吉拉投來好奇的目光。
一方面是因為此刻既沒有太陽曬著，也沒有下雨，一個女人舉著一把巨大的黑傘行走着實有些怪異。
另一方面，則是安吉拉出挑的混血容貌，凹凸有致有修長的身材，在一身商務裝的襯托下尤其惹眼。
這樣裝扮的女人，一般不會出現在這條老街上。
傘蓋下，金綺蓉饒有興緻地看着周圍的景色，看着小區內林蔭下圍坐聊天的老人，附近玩耍的孩童，看着下班的人推著自行車走進小區，車況內裝着從菜市場買來的菜。
她家世顯赫，這些市井畫面自幼都未曾真正見過。
安吉拉則在保持着警惕的同時，有些驚嘆。
她經歷坎坷，曾在里約熱內盧的貧民窟艱難謀活，甚至依靠出賣身體的錢撫養弟弟妹妹，在她看來，這個國家的大部分人都有着堪稱奇迹的生活水平，而這小區中這安居樂業的樣子，讓早已不缺錢的她甚至有些心生羨慕。
這是與她註定無緣的平凡幸福。
舉著傘的安吉拉很快走到了老闆給出的地點。
金綺蓉看着眼前老舊的居民樓，她眯起眼睛，盯着三樓的一個房間。
「上去。」
……
隨着一聲巨響，安吉拉用暴力手段破開了陸肖租房的門。
她走進房間，展開雨傘。
金綺蓉眯起眼睛。
房間很小，卧室里有明顯的戰鬥痕迹，即使不用能力探查也能輕易發現，床前的水泥地面上有巨大力量踩踏的痕迹，此外房間的陳設明顯被人打掃過，掩蓋意圖明顯。
更重要的是，外屋的一角堆放着大量物資，安吉拉舉著傘走過去翻了翻，是一些速食、乾糧，還有一些品質一般的刀具。
金綺蓉緩緩皺起眉頭。
毫無疑問，柴靈契確實來到了捕獵地點。
然後他遭遇了什麼？
這次的覺醒者大概是個生活困苦的普通人，這從這個小區簡陋的居住環境與大量速食中可以看出來，刀具意味着他未必是個善茬，但普通人別說拿刀，就是持槍，也不時一個三階覺醒者的對手。
所以是北方基地得知今晚此人會經歷噩夢試煉，精準設伏，反殺了柴靈契？
不，不對。
金綺蓉清楚，北方基地有一個強大的感知類能力者，但對方不可能和她一樣，提前感知「噩夢試煉」。
那幾乎是她的特權，是她達到覺醒者極限的洞察和感知帶來的副產品。
從三年前，第一次發動能力那一刻，她就明白，所有覺醒者的力量都來自噩夢本身，因為噩夢試煉，本就是一次極小範圍的、局限於個人體內的能力發動！
而她是唯一可以穩定、確切感知到試煉的人。
身為舉世罕見的五階能力者，在感知能力的強度、距離、敏銳度與精準程度上，有可能和她相提並論的人只有一個，就是妹妹金綺瀾。
曾經，在姐妹分道揚鑣之初，金綺蓉的能力可以全方位碾壓金綺瀾——即使在現在，她的能力也可以覆蓋整個星球，而妹妹的能力僅能覆蓋龍之帝國。
但幾個月前，妹妹在磨練能力的使用方面有所突破——她感知敏銳度方面正在逐漸與她拉近距離，
開始能感知到一部分新人的覺醒。
從那時起，致力於幫助新覺醒者立足的妹妹，就毫不猶豫地開始阻止她的狩獵。
金綺蓉嘆了口氣。
「不愧是我的妹妹。」
在沒有血食系統的幫助下，竟然能把無法增強的力量打磨到這種地步。
儘管綺瀾對噩夢試煉時間的感知並不很準確，而「學院」的保護力量有限，帝國的南北基地更不是每次都能分出足夠的人手，將天南海北突然出現的覺醒者第一時間納入保護。
但來自這兩方的全力阻攔，依舊對狩獵造成了一定的困難。
直到昨天，最大的損失出現，公司潛力巨大的棋子，與血食系統適配性極佳的柴靈契忽然被殺。
「走吧，」金綺蓉有些意興闌珊，「去天府。」
事已至此，死去的棋子不能復生，而那個被狩獵的血食，也一定已經被「學院」或北方基地保護了起來，無法拿來止損。
是時候去找那個愚蠢的妹妹當面聊一聊了。
……
小蔚迷迷糊糊地下了班。
這一天她都是在疼痛中度過的，這種疼痛比女孩的月事更難忍受，那是一種陌生的，在皮膚下，肌肉中，骨骼上蔓延、爬行的疼，時隱時現，未必一直疼，卻時刻襲擾着她的神經。
一整天，劉能一直在陰陽怪氣地言語譏諷，並不時對她的稿子挑刺。
這讓她更不敢請假，只得忍着疼痛不停改稿。
如果陸哥在，劉能絕對不會這樣……小蔚很清楚，陸肖在時，稿件修改的權力在他手上，劉能從不置喙半句，因為他過手的內容會讓甲方與受訪對象全都滿意。
她忍着疼痛走進人擠人的地鐵，努力把自己縮成小小的一隻，規避摩肩接踵在皮膚上引發的劇痛。
今天，她沒有等公交，而是多花了一塊錢坐地鐵。
太疼了，她只想趕快回家躺下。
但不知怎的，迷迷糊糊中，她的腦海里浮現出在那家一想到就覺得很不錯的禮品店，和她選中拜託店主留下的手錶。
那隻手錶樣式新穎，質地精良，雖然不是特別昂貴，但男生一定會覺得不錯吧……
她忽然有些迫不及待，想要看到陸哥收下這塊表時高興的樣子。
亦或者，她自己也覺得那塊表非常好，非常好。
混沌的思緒中，那塊表鋼質的錶盤，真皮的錶帶，以及獨特的款式，在她的腦海中不斷放大。-
「要不，一會兒回去就買下吧……明天就送給陸哥。錢還夠，能挺到發工資的時候……」
女孩忍着疼痛，迷迷糊糊地想着。
「陸哥一定會喜歡吧……」
與此同時，市區邊緣，老城區小街旁的禮品店中。
戴着獵鹿帽的男人懶懶地坐在躺椅里，他的手上拿着一隻精美的手錶，食指一下一下，輕輕叩擊著錶盤。
他微笑着看着眼前店裏兩三個正在挑選禮品的學生。
口中輕輕說道：「來。」
……
打着黑傘的安吉拉走出老舊的小區。
天色已暗，路上行人不多，黑色商務車依舊停在路邊，陳亮立刻竄下車，拉開後座的車門。
安吉拉一邊走向車後座，一面向金綺蓉點了點頭，抬起另一隻手，準備按住「黑色華蓋」末端的開關，收起傘骨。
這時，旁邊路口，一個衣着普通的男人正提着一袋東西從轉角轉了過來，走向小區入口。
他旁邊還跟着個一臉幸福地舉著夾心麵包狂啃的少女。
安吉拉下意識看了一眼。
傘下的金綺蓉忽然出聲：「等等。」
那兩人逐漸接近，穿着黃色連衣裙的女孩根本沒注意這裏，依舊啃著麵包，嘴裏塞著吃的在和男人說着什麼。
而那個男人的目光，從轉過拐角開始，就一直沒有離開這個方向。
沒有離開傘下的金綺蓉。
傘蓋下，金綺蓉疑惑地偏了偏頭。
她不明白，為什麼路上會有個覺醒者在自言自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