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拜師

第6章拜師

不多時,桂娘悠悠醒來,睜眼急看,卻發現自己躺在少年的床上。驚慌失措她的翻滾下床,正準備逃離,卻看到了雙膝跪地,雙手捧著食物的少年。

桂娘生性粗魯,她本就是底層人,溫文爾雅是大家閨秀的事,那得需要資本,她沒有。底層的人想要活着,想要不被欺負,就得有自己的生存本領,桂娘不同於沉默的父母,她自幼就出了名的潑辣霸道。可面對少年,也不知道怎麼,她硬是潑辣不起來,到了嘴邊的髒話也變成了溫和的勸導:男兒膝下有黃金,你怎麼能跪下呢?快起來。

少年不聽,說道:阿姐,先前是小弟無知,受了阿姐許多恩惠,本想着日後能夠報答,卻不知道阿姐居然為了小弟做了這麼大的犧牲。之前不知道倒也罷了,現在若還是心安理得的獨享阿姐的口糧,那我還算是什麼男人。阿姐若是執意不肯吃,小弟也寧願餓死。

付出就一定要回報嗎?其實很多時候人需要的是一個態度,就憑少年這種態度,桂娘也覺得值了,她也不再推辭,趕緊含淚捧過少年手中的飯糰,將其一分為二。說道:好,說的不錯。俗話說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這是最後一次給你送飯了,也算是我請你的,就不要拒絕了。說着話,將另一半飯糰塞到了少年懷裏。少年執意不肯收,桂娘有些惱火道「你不聽話,我可要生氣了。」

少年聽到這話,這才伸出手接過了飯糰。桂娘順勢將少年拉起,用手輕撣少年膝蓋邊責怪他:我不需要你的報答,如果你真的有誠心,那就做一個有擔當的男人吧。

少年輕輕地的點了點頭,他不敢貿然答應桂娘,因為他自己都不確定自己還能活多久。

二人正準備吃飯,門外卻傳來陣陣腳步聲,那聲音沉重有力,步伐亦是不緊不慢。雖然不確定來者何人,但能夠肯定的是,他絕對是一個高手。

腳步停下,人已經到了門前,陽光照映着一個怪形人影進來,那身形壓迫感極強,好似銅鐘一般厚重。倆人緊張的說不出話,因為不知是敵是友,兩個人不敢輕舉妄動。也不敢上前去打探,比起已經臉色蒼白的少年,桂娘還有幾分硬氣,挺著胸脯,將瑟瑟發抖的少年擋在了身後。

影子徑直往屋裏入侵,來人進屋之前,往屋子裏拋下了一個什麼東西。地上塵埃四起,聽聲音來看,似乎是一隻死物。

肉體落地的聲音刺激到了少年,他想要逃跑,可他的腿已經被嚇得打了轉,兩個腿肚子也是止不住的抽搐。上一次暴徒們的暴行給少年留下了巨大的陰影,以至於他現在已經到了聞風喪膽的地步。

少年的膽就要裂開了,他的嘴裏已經開始發苦。就在這時,外面的人伸腿邁步進了房間。桂娘眼尖,隔着塵土都看到了熟悉的皮靴。看到皮靴的那一刻,桂娘亦是五雷轟頂,只見一向潑辣的她怯生生叫了一聲:爹爹。

伴隨着少年驚愕的眼神,桂娘挪動着腳步,雙手不安的搓着衣角怯怯的向門口走去。

桂娘沒有認錯,來人果然是張獵戶。只見他粗壯如塔的脖子上掛着幾隻五彩野雞,左手如鉗一般,攥著一隻半大獐子,右手持着一柄油布裹着的鐵尺。那張風吹日晒如老松的臉上溝壑縱橫,眼睛圓睜,寒光迸射。雖然只有六尺身高,卻猶如百丈高塔,遮住了艷艷烈日。

張獵戶只是掃了一眼站在面前的女兒,便將目光鎖定了少年,那眼神篤定而有力,似乎少年是他的獵物一般。灰塵四起的房間里,

一個凶神惡煞的獵戶惡狠狠的盯着自己,少年的血都涼了,他甚至都忘了怎麼呼吸。好在獵戶很快又將目光收回,再次落在女兒身上。那雙眼睛猶如彎鈎一般,彷彿一瞬間就能鈎出心裏的秘密,桂娘眼神躲閃,不敢對視。只聽聞父親問道:你們在一起多久了?

桂娘支支吾吾說不出話,這該怎麼回答呢?桂娘很是糾結,只能低着頭紅著臉一個勁兒的搓着衣角。少年早就被嚇傻了,只能一個勁的低着頭盯着獵戶皮靴看。

張獵戶見女兒沒有做聲,索性繞開女兒,徑直朝少年大步跨去。眼看着父親朝少年走去,桂娘心生懼意,猛的跪倒在地,雙手拉住獵戶的腿哀求道:爹爹,請聽女兒說,我們沒有什麼的,前段時間他的母親被人打死,他被人重傷,是女兒於心不忍,過來給他送些食物,實在不是爹爹想的那樣。

聽了女兒的訴說,張獵戶停住了腳步。不過他好像並不在意女兒是說辭,依然盯着眼前的少年,用毋庸置疑的語氣對少年說道:給你兩條路,一是跟着我練武打獵,第二是從這裏消失。

少年盯着獵戶的皮靴,口中含含糊糊的選了第一條。獵戶面無表情的說了句:但願你能堅持下去,說罷掉頭就走。到了門口卻又停住了,轉過身,面對着少年,用他那如同洪鐘一般的聲音喝道:那小子,把頭抬起來!

少年聞令立刻抬起頭,只是看到獵戶那吃人一般的眼神后,目光立刻閃躲到一旁。獵戶又喝道:看着我,就像看你的仇人一樣!

少年一聽到仇人,心裏頓時猶如火燒,將雙眼瞪向了獵戶。

「你選哪一個?」獵戶又重複了一遍。

「我選第一條!」

獵戶似乎並不太滿意少年的回答,他眉頭一皺,眉間似乎聳起一座山峰。他頗為不悅的斥道「說話大聲點!像個男人一樣!」

少年聽了,噗通一聲跪下,猛吸一口氣,聲嘶力竭的喊道:「請師父收下我吧!」說完磕頭如搗蒜。

喊出去的話如同泥牛入海完全沒有半點迴響。獵戶沒有理會少年,而是走出了房間。桂娘見狀急忙追出去,攔住父親道:爹爹,你莫讓他磕頭了。

獵戶的腳甚至都沒有停頓一下,只留下一句:我教他的,豈是磕幾個頭能換來的?有頭在就多磕幾個,這個年頭,腦袋不值錢!話音未落,人已經消失在了眼前。

桂娘急忙跑回屋裏,將還在磕頭的少年扶起。此時少年的額頭已經磕破,她心疼的抱怨道:你是不是傻?少年語氣篤定:我一定要改變自己。

且不說獵戶把幾隻野雞送給了守門人,進了村子,在家等候着桂娘回來。桂娘提心弔膽的回了家,見父親坐在胡床上,臉上看不出表情,桂娘提心弔膽的蹭到父親面前,等待懲罰。

哪知道獵戶並沒有責怪的意思,他自己就是個急公好義的性格,自己的女兒他能不了解嗎?其實前些日子獵戶就在附近觀察著女兒,情況他是清楚的。看着瘦弱的女兒,他很心疼,就勸誡道:以後做什麼事,要量力而行。桂娘含淚答應了父親,表示會聽父親的話。

少年盯着地上的死黃羊,沒有挪過步。看到這隻羊他想到了母親。人啊,弱小的時候如同獵物一般,被人肆意欺辱捕殺。他不忍心處理這具屍體,可是他不得不處理,人都有惻隱之心,可是如果只有惻隱之心,那麼他必然是懦弱的,是無能的。這個世界,只有強者才有話語權,只有強者才配有憐憫之心。想要活着,就必須處理掉這隻黃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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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下入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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