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告白 「你知道朕心悅你。」

70. 告白 「你知道朕心悅你。」

寧如深在驚熱中緩了半天,這才勉強驅散一些攝人心魄的畫面。

他爬起來窸窸窣窣地穿衣服。

一邊回想着:李無廷看起來面色如常,衣袍一擋就彷彿無事發生。該不會以往的每個早晨,也都是……

只不過因為定力驚人,才看不出異樣。

難、難怪那天安慰他說,多大點事。

寧如深穿完衣服,做了個深呼吸:

沒事,平常心、平常心……

他定下神後去到前面,就看李無廷洗漱完了,軍醫正過來給人重新包紮傷口。

昨晚的刀傷已經止了血,沒有大礙。

寧如深安心了點,又看李無廷背對着他解了一半的衣袍,赤著的肩背線條聳動。

他心頭一跳!趕忙轉開眼,去一旁洗漱了。

正洗洗搓搓,旁邊忽然腆來一張臉:

「寧大人,昨晚受累啦~」

寧如深轉頭對上笑容燦爛的德全,驀然想起他說自己「從龍床上起來」、「還要了盆水」,一瞬警覺脫口:

「昨晚什麼都沒——」

德全小耳朵一動,「嗯?」

「……」寧如深哽了下,「沒累著。」

德全一臉我懂,笑眯眯,「嗯嗯嗯。」

寧如深懊惱閉眼:…瞧他這張嘴!

他越描越黑,乾脆不再和人說話,轉而看向李無廷。

那頭,軍醫剛包紮完傷口。

李無廷肩背一聳,將衣袍攏上了。

染血的盔甲已被洗凈放在一旁,李無廷單手拿起沉重的盔甲,頓了頓,朝寧如深這邊看來一眼。

看了兩秒,又抿著唇,默默轉回去自己穿了。

寧如深,「………」

這,這一聲不吭地看他一眼算什麼?

他被看得心熱又難安,遲疑了一瞬,還是蹭到李無廷跟前,「臣幫陛下戴上吧。」

那隻手便鬆開,頭頂落下輕飄飄的一聲,「嗯。」

寧如深低頭替李無廷穿着甲袍。

跟前的人又轉頭吩咐了德全一句,「召霍將軍來主帳覲見。」

德全應了聲退下,帳中只剩他們兩人。

纖長的手指有些吃力地提着重甲。

李無廷低眼,就看寧如深垂頭替他系著戰甲。因為剛起,對方還未束髮,幾縷髮絲從白凈的頰側垂落下來。

他手心一癢,抬手替人撩到耳後。

指尖擦過敏感的耳尖,寧如深一抖!下意識偏過頭,抬眼看去。

李無廷動作停住,「怎麼了,躲朕?」

「……」寧如深,「沒什麼,臣的耳朵…」

他咽了咽,「剛醒,受不得驚。」

李無廷細看了他幾秒,忽然問,「還在介意剛起床那會兒的事?」

乍然聽人挑明,寧如深心頭一快,不自覺回想起剛才瞥見的那一幕。他一個晃神,下意識道,「沒有,臣只是有點怕…」

話一出口,兩人同時一寂。

「……」

「……」

寧如深驟然回神:他在說什麼……!

跟前的胸口猛地起伏了兩下。李無廷眼底燎了熱,盯着他啞聲,「怕什麼?」

垂下的發梢一點點炸開。

寧如深抓着李無廷的盔甲,頭昏腦脹地憋了半天:

「怕…臣的眼睛冒犯了陛下。」

話落,帳中安靜了兩秒。

正在這時,帳外傳來通報:霍勉來了。

……打岔的來了。

寧如深剛鬆了口氣,卻看李無廷低眼笑了下,壓着聲音道,「無礙。是朕同你待在一起,時時刻刻都怕冒犯了你。」

他驀地睜大眼,朝人看去——

李無廷看了他一眼又說,「去擦把臉,霍將軍要進來了。」

擦什麼臉?他已經髒得不能見人了嗎?

寧如深沒反應過來,只能依言轉過身。身後傳來李無廷一聲:「宣。」

帘子一掀,霍勉進來了。

·

霍勉進來請了個安。

寧如深背對着兩人,他一捧冷水覆在臉上,才驚覺自己臉上溫度驚人。

他呆了瞬:……那他剛剛,到底是個什麼表情?

身後很快響起李無廷詢問傷情的聲音。

寧如深呼出口熱氣,收斂了心神。

嘩嘩撩了幾捧冷水后,便轉身湊過來聽。

「都已安置在傷兵營,草藥……」霍勉本來在一本正經地彙報,他一側目看寧如深泛紅的臉頰上還掛着水珠,話頭都頓了下:

第一反應,這不得和軒王說說?

寧如深狐疑地窺去:咋了?

他好像透過霍勉的眼睛看到什麼邪崇了。

身側驀地落下李無廷的聲音,「草藥怎麼了?」

霍勉立馬回神,「尚且夠用。」

他繼續彙報著軍情,寧如深漸漸聽得心驚:昨晚夜襲的竟然有五千北狄騎兵,就偷襲來說數目已經不小。

他們這邊帶了六千人馬,還好有李無廷和霍勉一騎當千,才避免了慘重的損失。

寧如深問,「偷襲點是在哪裏?」

李無廷同他在沙盤上指了一點,「朔元,這一截城牆最為薄弱,險些被他們攻破。按照北狄派出的兵力,恐怕是一場總攻的試水,只要一突破朔元,便直接引大軍長驅直入。」

寧如深瞅著沙盤,「唔。」

這樣一來,豈不是說明敵軍更靠近朔元那個方向?

似是要印證他的猜想,李無廷哼笑了聲,「不過正好,藉此摸清了他們的兵力和部署。」

霍勉問,「陛下,我們還要按兵不動嗎?」

李無廷沉吟片刻,突然問,「今日,是十月初六?」

霍勉莫名,「是。」

李無廷便斂了眉,眼底銳意乍現,「召集眾將,不必再等下去。」

寧如深望向他沉冷的面色,心頭高懸:

——這是,要正式伐狄。

北狄的夜襲打響了大戰爆發前的第一仗。

伐狄的日子就定在了兩天後。

短短兩日,李無廷迅速整頓三軍,同諸將制定戰略。並下令將孫伍從歷川調了回來,屆時鎮守隴遠關。

孫伍回來時,寧如深正在清點矛箭。

他只聽一聲水壺燒開似的長鳴劃破軍營,轉頭便看孫伍熱淚盈眶地撲過來:

「俺老孫,終於回來啦——」

話落就撈過寧如深,猛地一攬:啪!

寧如深被他震得耳朵嗡鳴:

……你,是猴子搬來的救兵?

頭昏耳鳴中,孫伍還在熱情地拍打他,「好久不見,寧大人想咱了嗎!」

寧如深還沒來得及抖開。

從旁突然伸來一隻手,拎着孫伍的后領就拽去了一邊——

霍勉警示,「去去去,邊兒去!」

孫伍,「誒!將軍你幹嘛?」

霍勉看了寧如深一眼,把人拉走了。

離得遠了,還能聽見他語重心長的嘀咕:「我這是救你的命!」

孫伍側目:「啊???」

寧如深,「……」這世上好多神經病。

·

兩天時間過得很快。

轉眼就到了大軍出征的前一日。

當晚,李無廷召集眾將,又特意提點了幾句:比如行至邑水需繞開蘅垣坡;窮寇勿追,尤其不得追入西河麓地。

眾人不解,但也紛紛記在心頭。

散會後,將士們各自回去了。

寧如深洗漱完回來,看屏風后的身影似剛解了戰甲、坐在床沿。他想到剛提及的事,便探了個頭過去:

「陛下。」

李無廷看來,「怎麼了?」

寧如深,「那些事,陛下是怎麼預測的?」

「想知道?」李無廷坐在床沿看他,彎了下唇,「朕說過,等你點過頭,就都同你說。」

所以是點什麼頭?

寧如深正要再點,就聽李無廷默了下輕聲,「今晚,也要上來嗎。」

與此同時,他腦袋點了下去:嗯。

「……」

寧如深:等等,不是!

李無廷就笑了下,「答應得好快。」說着往裏一讓,輕輕拍了下床榻。

寧如深張了張嘴,在對上李無廷靜靜望來的目光時,又將話咽了下去:這是大戰前的最後一晚,明日大軍便要出征。

他心潮忽而一涌,就攀著床躺了上去。

床被間還籠著那抹熟悉的淡香。

寧如深心跳怦怦,渾身發熱:那他今晚,是不是也要給李無廷一個停歇的港灣?

正想着,跟前長臂突然一撈,將他摟進了懷裏。

寧如深猛一屏息:!

李無廷摟着他,低聲說,「冒犯了。」

寧如深不可思議地睜大眼:

這算什麼,是在…跟他講君子之禮么?但李無廷以後也要這樣嗎,抱一下他,然後一本正經地說「寧卿,冒犯了」……

李無廷已吩咐德全熄了燈。

光線倏地湮滅。

一片黑暗中,寧如深扒著李無廷的衣襟,兩人衣料細細摩擦著。他一時大氣也不敢出,只覺摟着他的胳膊緊實有力,周圍氣息烘熱。

李無廷低沉的聲音自頭頂響起:

「不願意就推開朕。」

寧如深頓了頓,在醺人的暖香中,他指節緊了下,隨後環住了對方的腰身。

擁着他的雙臂驀地收緊——

「唔…」他臉頰一下貼在了李無廷的胸口。只聽那胸腔里心跳急重,如戰鼓擂動,聲聲撞擊着他的耳膜,叫他血液都沸騰了起來。

「陛下……」寧如深閉了下眼。

李無廷埋頭摟緊了他,聲音在凌亂的呼吸中幾乎不成語調,「…睡吧。」

密不透風的懷抱溫暖而有安全感。

寧如深在戰前的最後一夜,放縱自己埋入帝王懷裏,在微窒的暈眩中漸漸眯眼睡去。

陷入沉睡前,他不忘喃喃,「陛下,夜安……」

頭頂隱隱落下一聲:「夜安,寧卿。」

「……如深。」

·

一覺安穩,直睡到翌日清晨。

一大早,三軍便整裝出發。

李無廷起身戴甲披氅,出了營帳。

寧如深也迅速收拾好,將發一束,著一身利落的騎裝隨軍出了城門。

隴遠關前,厚重的城門轟隆拉開——

天際恰一抹霞光乍現,自升起的城門下鋪落而來,映亮了整片北疆的大地。

城門大開,三軍自關前列隊。

騎兵在前,步兵在後,鎧甲反射出凜凜明光,規整的矩陣間投落出斜長的身影。

帥旗之下,萬軍之師寂然無聲。

卻給人心頭帶來莫大的震撼和擂動。

寧如深和軒王等人自軍前相送。

他抬眼只見李無廷一騎當先,高跨馬上。玄色的披風裹着塞外的風沙,銀盔邊緣鑲上了一抹金紅的朝暉。

俊美的面容側來,正看向他。

他深吸了一口氣,接過送行的陽關酒。

軍中禁酒,但大軍出征前,會由三軍主帥代飲一杯「陽關酒」。

寧如深端著酒盞到了李無廷跟前。

杯中酒倒映着塞外初陽,清透的酒水像是染盡霜和血,厲烈而嗆人。

他抬眼對上李無廷低來的目光,喉頭驀地一堵,指節微緊:

「…願陛下、我大承軍,旗開得勝。」

李無廷一瞬不瞬地看着他,接過酒盞一飲而盡。

烈酒入喉,燒灼著滿腔熱血。

身後傳來三軍沸騰的喊殺聲:

「大承必勝——」

「殺狄!殺狄!殺狄!!!」

李無廷面頰映着金紅的朝陽,自脖頸以下也被烈酒灼得一片燒紅,胸腔里心潮洶湧。

前方就是北狄大漠。

他有必勝的信心,還有赴死的決心。

李無廷心跳撞擊著胸口,一手緊握著酒盞,萬千情愫在這一刻衝破了頂峰——

在身後震天的吶喊中,他望向寧如深明灼的眸光,開口道,「待朕凱旋,你可願留在朕身邊?」

「朕會給你最好的大承。」

聲音掩在了鼎沸的喊聲下,卻清晰落入近前寧如深的耳中。

寧如深心弦一震,怔然看向帝王。

只見李無廷那雙潤如黑玉的眼底此刻熱意灼人,臉頰脖頸一片燒紅。

他也像是被燙到了一般,心跳和著轟然的戰鼓,張了張嘴:

「陛下說的是……」

李無廷忽而將玄氅一揚,呼啦——

他藉著遞杯的那瞬俯身,遮擋住後方可能的視線,將酒杯往寧如深手裏一塞,順勢十指緊扣,在人仰來的額間落下一吻:

「你知道朕心悅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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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好柔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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