詛咒+05,128000(從此,山林間再也沒有射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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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盡的煙霧裏,他又看見了那個火刑架。

火刑架上綁着焦黑的屍體。高高的,如衝鋒前的旗幟。模糊的背景里,是當年所有燁地百姓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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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如從前那般,數次出現在他的夢中。

火刑架下站着另一個人。那人頭戴紅藍珠網,身着雀藍色長袍,袖口花紋繁複。他仰頭,看着火刑架上的屍體。

男人忽然覺得很恐懼,即使他是拯救了天下蒼生的將軍王。可他向著那人走去,直到那人轉身,向他伸出自己的手。

「燁鋒。」那人說話,語氣平平,「這就是你,和你深愛的軍隊、百姓們回報給我的。」

漆黑的、如焦炭的、遍佈咒文的……不是屬於那人的,而是屬於他自己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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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軍王從噩夢中醒來,窗外雨聲涔涔。

他孑然一身,無兒無女,又從來不喜人近身。此刻聽見動靜進來的,也只有他的侍女。

侍女說:「王爺感覺如何,可是舊傷複發了?」

將軍王平穩呼吸:「叫伍醫師過來。」

侍女命侍從下去找,她回來,如平日一般說閑話,寬慰這位老人:「伍醫師來了之後,將軍的傷勢也好轉了不少呢。」

對於這位無兒無女的老人,有太多話題不能談,又有太多話題不敢談,討論遲醫師,就成了這裏面最安全的話題。

將軍王果然說:「他的醫術,是很不錯。」

侍女說:「而且不止如此。伍醫師在城裏開設醫館,教其他開設醫館的醫師如何看病。大家都很感謝伍醫師呢。」

將軍王的眉頭略微舒展,但很快,他捂住手臂,額頭有青筋突起。

這就是傷勢發作的時候到了。每到傷勢發作,將軍王手臂總會疼痛難忍,狀若瘋魔。

即使見過許多次傷勢發作時的樣子,侍女也連連後退,心中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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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淡葯香如救命稻草一般飄過室內。侍女看着那消瘦的醫師半跪在將軍王身前,果斷而冷靜地將他扶到床上,掏出藥物,喂他吃下,又按壓各處穴道。

在他嫻熟的手法下,將軍王終於安靜了下來。侍女說:「多謝伍醫師了。還好,今天伍醫師來得真快。」

「這幾日下雨,我估計將軍王傷勢又要發作,今天一早就出發了。」伍醫師淡淡道。

伍醫師總是這般認真負責,將時間拿捏得極准。侍女直到退出堂屋時,也在同氣喘吁吁的侍從說:「真是多虧了伍醫師,上回我弟弟生病,也是多虧了伍醫師施藥。」

「是啊。」侍從也如是說,「這兩年將軍傷勢加重,多虧了伍醫師在呢。只要他一來,將軍就能安靜下來。如今將軍,可真是離不開伍醫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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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軍傷勢越來越重,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侍女想。

好像,大概就是幾年前,伍醫師剛來燁地時吧。

……

副城主說:「基本情況就是這樣了。寧仙長,您可千萬得救救我們,我這話里,沒有半句虛言啊!」

話說了一整個上午,副城主越來越口乾舌燥。只有寧明昧越來越老神在在,還在喝茶。

寧明昧對系統說:「果然是一個老套的散夥人故事。」

燁地的往事,是這樣的。

四百年前,同燁鋒一起劍指妖族的,除了五名一同長大的副將,還有一個人。

甚至可以說,比起那五人來說,這個人在最初的戰鬥中,堪稱功勛更為卓著,只是這個名字,已經被封禁在了燁地的歷史里。

那個人的名字是。

「巫雲」。

是黎族最後的巫祝。

四百年前,少年燁鋒守護鎮民,受妖物追逐,持刀相抗。為了將妖物從老弱鎮民中引開,他提着刀,孤身一人從鎮子邊緣,戰至深山老林中。

彼時的燁鋒一腔少年心性,空有守護鎮民的心境與鬥志,卻沒有與之相匹配的實力。眼看着刀刃折斷,兩隻妖物卻步步逼近。

妖物殺了他不要緊。可他身後,就是小鎮里的其他人。

他是人,用刀。站在他面前的敵人是妖,用險惡的妖法、鋒利的爪子和嗜血的牙齒。

刀刃折斷了又如何?他沒有妖法,沒有爪子,可他也有牙齒!

他就是撲上去,咬斷妖怪的喉管,也絕不讓它進入鎮子!

燁鋒自知退無可退。他高呼一聲,撲上去試圖撕咬怪物,此刻,他聽見了一點細微的聲音。

錚!

是弦動的聲音。

一種凜冽的直覺讓他閃開,與他擦身而過的,是一支白羽箭,箭頭塗着顏色詭異的藥物。

白羽箭沒入妖物的身體。原本還在耀武揚威的妖物嚎叫一聲,倒在地上。燁鋒猛地回頭,看見叢林里出現了一個人。

那人披着雀青色的外袍,白色裏衣亮得晃人。他沒有看燁鋒,哪怕一眼,而是毫無停頓地繼續撥弦,射向另一隻妖物。

第二隻妖物也倒下。燁鋒並不猶豫,抽出斷刀補刀了結了兩隻妖怪的生命。

他回過頭時,卻看見那人已經轉身,背着弓箭離開了。

燁鋒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人。他追上去,攔住他。

出乎他的意料,射箭之人竟是一個和他年歲相仿的少年。

少年的雙眼生得很奇異,和他的衣袍一樣,也是雀藍色。少年看着他,卻並不開口。

燁鋒問:「你看沒看到我也站在那裏?若是我沒聽到弓弦的聲音,你那一箭,也會直接射死我。」

「有什麼問題嗎。」少年說。

這回復可真怪異。那人看着他,面容冷淡,眼神中卻有種不諳世事的純凈。

燁鋒忽然意識到——這個少年,是真的不理解,這會有什麼問題。

他一時啞口無言。少年看着他,等待了一陣。很快,他覺得他沒有別的話要說了,於是又撥開草木,向山林深處走去。

「你叫什麼名字?」燁鋒追上他。

「巫雲。」少年說話,並不看他。

「烏雲?天上要下雨的烏雲嗎?」燁鋒問。

「不是。是巫祝的巫。」少年說。

行走間,他們已經來到一處山谷。燁鋒往下看,是一片他從未見過的,有着詭異符文的村落。

「這裏是哪裏?」他問。

「我的家。」少年說,「黎村。」

這便是將軍王與那來自黎族的巫祝的初識了。

副城主之所以知道這段往事,是因當初他的祖先在聽聞將軍王為了拯救鎮民遇險后,帶着其他兩名少年、一名少女一起衝進了山林。他們中的每個人都背着三把砍刀,帶着少年人獨有的血氣,循着燁鋒戰鬥的蹤跡,誓要殺死妖怪,將燁鋒帶回。

這四人,便是燁鋒後來五個副將中的四個。他們隨着這條蹤跡看到的,便是燁鋒和巫祝的相識。

「他明明可以使用詛咒,卻不肯使用。上次在白川時,如果他早點出手。老江他們也不會死。」

簡直就像上天的啟示一樣。

「我查過資料,使用詛咒殺人的代價根本沒有那麼大。他就是不想做而已。」

是否因為巫祝的巫術,是使用巫祝的生命和靈魂作為代價的,所以巫雲才會說這樣的話呢?

系統:?

副城主說到這裏,又道:「其實我的曾曾祖父,也只是想找他要一個解釋而已。他把解釋說出來,大家也就能諒解了,不是嗎?譬如,如果他直說,巫祝使用詛咒的代價是巨大的,除了書上說的那些,還有什麼我們不知道的代價……他把這個代價詳細地描述出來,我們也就不會為難他了啊。」

副城主:「後來,我們在巫雲的法術里發現了妖狐法術的痕迹……他背叛了我們,是個叛徒!而且,有一次妖狐的刀本要落在他身上,卻偏偏挪開了……這不是通敵是什麼?誰知道他接下來會做什麼。他是巫祝,手法如此詭譎,如果他要私下詛咒我們,誰能扛得住?而且人人都說,他當初不肯出手,一定是因為他在兩邊下注,首鼠兩端……」

系統:「你不打算做?」

修習巫術是無靈根之人的逆天而行,因此施行巫術之人大多短壽。即使巫雲身為天才,也不免孱弱,比不上其餘漸漸成長為強壯戰士的六人。

副城主不說話了。

沒有巫術,我們照樣可以殲滅反賊!

「巫術的代價是靈魂,使用詛咒,會付出代價。我當然明白,但我們五個,誰不是捨生忘死?老胡,你沒了一根胳膊,小田也差點沒了半條命。我們死去的其他弟兄,更是數不勝數。憑什麼他巫雲就不同呢?」

每個人都有收穫,譬如副城主的曾曾祖父。他奉命清理巫祝住過的房間。從房間里,他找到了一枚東西。

黎村本來就是個與世隔絕的小村落,沒了巫祝,它留下的那些村民,又如何能戰勝裝備精良的副將的軍隊?

軍隊一半的人,都死在了那裏。除此之外,還有他們的家眷,和無數百姓。

除此之外,還有一個小插曲——即那獲知巫祝已死的消息,十分憤怒,要為巫祝報仇的黎族人。

正如街上那些人時不時出現的狀況一樣。

和燁鋒策馬趕回大營時,看見的焦黑一片。他一靠近,那屍體就被風吹成了灰。

和妖魔戰鬥多年,曾曾祖父一下就從骨牌上聞到了妖魔的氣息。這使他對巫祝的背叛更加深信不疑。

「沒想到你們一來,他又不同意了。城主活了四百多年,我們沒有仙丹,就是煉體,也只有一百多年、最多兩百年好活啊。」副城主苦着臉說,「所以,這實在是不情之請,仙長,我們老秦家,不能絕在我這一代啊!四百年前的事,都是四百年前的事了。何苦時至如今,這詛咒也不放過我們呢?」

火燒眉毛,不得不找人求助。

副城主說:「其實若是到此為止,也還行。畢竟燁鋒一直沒說什麼。直到後來,妖狐族協助魔族,兩者聯手入侵燁地,我們與他們作戰。在作戰過程中,軍情泄露……」

寧明昧:「於是?」

副城主說着,覺得自己很有道理,可寧明昧卻敲了敲茶杯。

寧明昧喝了一口茶,道:「副城主,你們這單子很複雜。本尊知道,你們老秦家的根,非常貴重,遠比這七百五十萬貴重,可說實話,你們這單子啊……」

「直到幾年前,劉家最後一個人也死沒了。城主不讓我們看他的死狀,但我聽說,他滿口的牙齒都掉完了,卻完全查不出原因!直到這會兒,城主才同意,讓我們去找清極宗。」

其中最不滿巫雲的,是最後才加入這五人的那名副將。他不滿的原因是,巫雲不願使用巫術,對敵人進行詛咒。

那是一場血戰,戰後,天空中落下的,都是猩紅的雨滴。大地上,四處都是哀嚎哭泣的人們。

寧明昧:「喲,我好像懂一點了。」

副城主:「可……」

可他有着巫術——依靠巫術,他可以改變天象,施展救人的巫術,安撫戰士的亡靈,又或者,為戰士們療傷。

軍中關於巫雲的流言越來越多。巫雲依然治傷,依然一言不發。

吹塤的巫祝總是搖頭:「讓生命留在生命應有的地方。」

一枚骨牌。

後來,第五名少年從王城歸來,五名副將集齊。妖妃誤國戰火生,妖族入侵,少年燁鋒與五位夥伴歃血為盟,為了守衛燁地,與妖族誓死戰鬥。

副城主的祖先曾問他為什麼。

儘管如今,這些礦山已經被開採殆盡。朝廷的人也離開了。但在那時,無論從任何方面來看,燁地都絕對是戰爭中的重地。

每個人都想知道,究竟是誰泄露了情報?

可那骨牌看起來的確是好東西,像是通往某個寶庫的鑰匙。曾曾祖父一時鬼迷心竅,把這樣物品昧了下來。

巫雲不愛說話。可燁鋒卻喜歡坐在他的身邊。這種時候,他們大多不說什麼話,只是在開滿小花的山坡上坐着。偶爾,燁鋒會問巫雲,這山坡上的小花有沒有什麼藥性,要不要把它摘回去製藥?

「給一分錢干一份活兒,巫祝少年剛畢業就去戰地醫院規培,每天007幹活兒不說,一分錢也拿不到,真當加班不傷身體?招聘的職位描述上寫的是一回事,入職了要乾的是另一回事。入職前,說當個醫生就夠了,入職后,要求編程報告殺人無不精通,做不到就說你品德敗壞,沒有醫德。」寧明昧對系統說,「這樣看來,我對溫思衡還真是仁慈啊!至少,我每個月都給他們發工資,也從來不分配超出他能力範圍的事。」

和那場終於落下的瓢潑大雨。

知曉巫祝死訊后,燁鋒原本打算將此事瞞下,告訴黎族人,巫雲是在戰爭中中了流箭,不幸逝世。

副城主解釋:「當然,我的曾曾祖父的語氣確實不怎麼好……可這也……呵呵。」

從此,山林間再也沒有射出白羽箭的少年,和他皺眉看向燁鋒時,那雙雀藍色的雙眼。

寧明昧:「得加錢。」

系統:「……」

寧明昧:「不過這開拓了我的思路。看來,在這裏,安排人打兩份工是常態,也是時候給他們再找一點課餘之外的學生工作來乾的。為我增加學生工作政績……不,為自己的全面發展添磚加瓦,才是新世紀人才的必備要求啊!」

只有立起的柴火,高高的火刑架,火刑架上燃燒的屍體。

「這單子啊……」

燁地除卻戰火紛飛,還有好幾座礦山在上游部分。戰爭年間,朝廷也派人過來,開採礦山,製造武器。隨後,他們將那些武器送往全國各地。

於是,他們殺了他。

可依舊是那名副將。他發現了黎族人的叛亂,並趕在事態崩壞前,將黎族人全數殲滅了。

對面說着傷心事呢,繼續聽。

戰爭年間沒有草長鶯飛。今日所見的草叢,第二日或許就已經被戰火焚毀。譬如五名副將,他們對巫雲卻不是全然的滿意。

在那之後,就是所有人熟悉的歷史了。戰爭大勝,班師回朝,燁地的小鎮經過重修,有了一個新的名字——燁城。

巫雲從不愛解釋。副將質問幾次,沒有得到回答。他於是同其他人說:「他肯定是吝於為戰鬥付出使用詛咒的代價。」

他們手中捧著,無處安放的不止家人的屍骨,還有無處寄託的憤怒。

「黎族人久居山林,不問世事。但燁鋒不知道用了什麼辦法,說服那名巫祝少年加入了他們——直到後來,他們才知道,那名少年居然是黎族唯一的大巫祝,也是數百年間,黎族最有天賦的巫祝。」

——正是方才,副城主給他的那一枚。

巫雲有一枚骨塤。每當他吹奏骨塤時,再傷重痛苦的將士也會由心中生出安寧與寬慰。

副城主:「而且這癥狀的確詭異,我們什麼樣的大夫都找人看過了。他們說,這肯定是詛咒。我知道我們祖先對不起黎族,但這事兒,也不能報在我們一城的人身上啊?先前,我們就和城主說,求他找大宗門的人過來幫忙。可城主總不允許,我估摸著,他是覺得家醜不可外揚。」

系統:「你怎麼這麼冷漠啊。」

寧明昧懂什麼了。

「詛咒。」寧明昧說,「可這些人也算罪有應得,還跑單,所以……」

「這件事,說起來是我們虧心。」副城主說,「可在那之後,燁城就常有怪事發生,城中人常生怪病。尤其是我們這幾家人,也就是這五將家的後代,也紛紛患上怪病,比他們還嚴重,甚至死亡。隔壁胡家五代單傳,好不容易有個孫子,孫子卻還是個怪胎。劉家絕戶。蔣家前些年說要搬走,如今也沒了音訊。至於田家,如今也死得只剩幾個人了。這幾年狀況愈演愈烈,我們實在是受不了了。」

大雨如注,罪人伏誅。從那一天開始,曾經不順的戰鬥奇迹般地開始反轉。軍隊走出燁地,勢如破竹。

燁地死了一半的人,百姓們不可能原諒黎族人。但黎族人依舊可以住在深山裏,這是他的承諾。

他擦擦汗,自己也知道,自己理虧。

「他說得沒錯,因為你們問他,不是想知道,他為什麼不願施展詛咒。」寧明昧說,「真正的原因,是你們『想要』他施展詛咒——無論他要付出的代價是什麼。」

說着說着,他竟然捂住了自己的肩膀,像是很疼痛難忍似的。

巫雲對此的回答,也只是淡淡的一句:「說了也沒用。」

「單子啊……」

五將和將軍王在燁城有了自己的高門大府。由於他們的情誼,這些府邸都被修建在燁城的最東邊,最靠近燁城的河流的位置。

因此,也成為了魔族的目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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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成師尊,但開組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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