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夢(十)

紅樓夢(十)

古代終究是男權社會。

家族的振興,終究還是要靠男人。

起碼,明面上要靠男人。

畢竟,女人很多時候,只被允許在內宅。

所以,想提升賈家的抗風險能力,還是要賈寶玉爭氣才行。

而古代男人所謂的爭氣,自然就是金榜題名、封妻蔭子。

論起來,賈家這幾代還真沒什麼男丁有金榜題名之才。

就連賈政,都是皇帝念及賈家先人,特地撫恤的官職。

另幾個就不說了,襲爵躺平的襲爵躺平,經營浪蕩的經營浪蕩。

若賈寶玉真能金榜題名、拔得頭籌,那多少也能得皇帝青眼,將來不至於半年情分不念。

更何況,若賈寶玉真的有才幹,皇帝也未必會輕易動賈家。

孰不見,先知給看的未來中,滕子京在時,王家是怎樣的風光?連帶着幾家姻親都一榮俱榮。

滕子京病死,才真正揭開了幾大家族倒塌的序幕。

當然,後來元春之死,對賈家影響更大。

這孩子,歿得蹊蹺。

想必,後面是有見不得人的原因的。

這事,賈母也跟凌先知探討過。

凌先知語焉不詳,只說原因可能有二:

一是在後宮爭鬥中或落敗、或被算計,導致殞命。

二是因前朝賈政等人站隊失誤,引得皇帝不滿,繼而禍及後宮的元春。

這兩個原因,具體是哪一種,抑或兼而有之?

凌先知並未泄露。

只說「天機不可道盡」,要讓賈母自己去悟。

但有一點,凌先知是認同了的。

那就是對賈寶玉的培養。

——

顯然,凌如意也認同:在《紅樓夢》這個故事裏,賈寶玉身份非凡。如果他真的能出將入相、有所成就,那賈府,有可能會是另一番光景。

甚至,他和林妹妹的悲劇,也緣於他自己立不起來。

如果他早就考取功名、創下自己的一番事業,那背脊也就立起來了。

在家裏說話,也就有了自己的份量。

到時候,再爭取與林黛玉的婚姻,就未必不可能。

很多事,說不準。

但讓自己變強,總是沒錯的。

而賈府,最適合「變強」的,就是賈寶玉。

兩人這般達成共識,賈母也就更加自信了。

對於培養賈寶玉一事,更加堅定。

可憐的寶玉,就這樣,由原著中的嚴父慈祖母,變成了如今的嚴父嚴祖母。

唯一袒護他的終極靠山,就這麼……叛變了。

不只叛變,還火速投敵。

瞬間加入了賈父陣營,督促賈寶玉「上進」。

並且,她這邊,更不好對付。

之前賈政的方法比較單一,無非就是疾言厲色,外加棍棒懲罰。

雖然讓賈寶玉害怕,但不會讓他有心理負擔。

無非罵完打完,就完事了。該怎樣還怎樣。

畢竟,在他看來,父親就是完全針對自己的。

屬於完全的對立。

可賈母就不一樣了。

她一直以來,對賈寶玉極盡疼愛。

這一點,人人盡知。

包括賈寶玉自己。

賈寶玉也最跟祖母親。

那種隔輩親的孺慕之情,是從內心油然而生的。

他對賈政,可以叛逆不上心。

對賈母,卻做不到。

現在,昔日最寶貝袒護自己的祖母,突然認真跟自己談天,要自己好好學習、天天向上……

賈寶玉整個人懵了。

對於學習啊上進啊什麼的,他本能是抗拒。

在劇中,別說是父親賈政,就算是好姐妹如薛寶釵、史湘雲,但凡提到讓他上進搞搞經濟學問,都會被他直接下臉,半點不留情面。

可現在,說這話的是賈母。

她既不能像懟薛寶釵那樣懟賈母。

更不能像轟史湘雲那樣,直接轟賈母走。

也沒法像對待賈政那樣,只想着躲避,完全不往心裏去。

賈母鄭重找他談話,他還是入了心的。

尤其,賈母並不只是疾言厲色地強迫,而是認真跟他擺事實、講道理:

如今這個家,已經不同以往。

外表看着光鮮,但實際上,早已入不敷出。

這幾代賈府子弟,爭氣的不多,揮金如土的倒不少。

上兩輩基本都是好吃懶做的老廢物,躺平花錢行,闖功名和經錢財都不行。好在還出了個賈政,得皇上青睞、自己又還肯上進,勉強撐住門庭,對外對內都有個基本交代。

年輕一輩,就更不堪了。

一個個遊手好閒,全是只知道花錢不知道掙錢的主。

唯一本該有點出息的賈珠,身為賈王兩族聯姻的嫡長子、賈寶玉的胞兄,最適合頂門立戶、撐起這一代的家。

只可惜,卻是個福薄的。英年早逝。

現在,除了元春為了賈家,去那虎狼後宮拼殺,前途未卜、生死難料、喜樂更不論……

其他的年輕子弟,已經沒一個立得起來了。

賈蘭還小,又是年輕一輩。

將來如何,誰都說不清。也還遠。

只論當下,這一代總得有個男丁,挑起這個家、頂起這個梁、護住這一家人的平安喜樂。

而賈寶玉,受了賈府最多的福澤,也該當履行自己的一份責任。

「寶玉,祖母知道,你聰敏不輸你哥。只要你肯好好讀書上進,這份責任,你是可以擔起來的!」

賈母握著賈寶玉的手,鄭重輕拍,一字一句交代。

每一下,似乎都拍在了賈寶玉心坎上,砸得生疼。

讓他一時之間,失了語言。

以前,賈政從來不講這些實實在在的道理,總是拿些虛的大道理來綁架他。

甚至連虛假大道理都懶得說,直接就是連打帶罵一通強迫。

激得賈寶玉全是叛逆情緒。

除了厭煩,就是厭煩。

壓根不存在任何心理負擔。

所以每次被父親打完罵完,他都會立刻好了傷疤忘了痛,開開心心就跟姐姐妹妹小丫鬟們玩在了一起。

可現在,情況完全不一樣了。

慈祥的祖母,認真跟自己坦誠了所有。

原來,這般不容易……

這時節春光燦爛,但賈寶玉,只感覺置身寒冬。

從未有過的危機感,像潮水一樣席捲而來。

祖母說的話,一句一句,都讓他心堵難受。

尤其是提到姐姐元春的犧牲……

元春是大姐,跟他原有些年紀差。

平日也不像跟黛玉湘雲那般無拘無束玩耍。

更多的,是元春長姊如母,教導他詩書禮義、做人道理。

她後來入宮,他並沒當一回事,只當是姐姐的願望、家裏的安排。

當時,除了因為姐弟分離,默默感傷了一把,玩了一會憂鬱,就沒啥了。

再後來,兩人常年不見,感情也漸漸生疏了。

——起碼,在賈寶玉這邊的心裏,姐姐元春,是遠離了愛的核心圈了。

原本以為,一切都是因為「長大」。

是不可避免的成長疼痛。

誰知,這背後,竟有姐姐如此的忍辱負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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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意如意,如我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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