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小林千歲愣了一下，疑惑地問道：「萩原警官不是爆炸處理班的人嗎？」

先不說她覺得自己其實並不需要保護，如果她沒有因為頭部受傷而記憶錯亂的話，萩原研二那天是在拆彈吧，應當隸屬於機動隊才對，怎麼干起搜查一課的活了？

「嘛，一周前是這樣沒錯。」萩原研二笑道：「不過現在是搜查一課強行犯搜查三系的一員哦。」

聽到這話少女一瞬間明白了他的心思。

「……萩原警官不必如此，如果是為了我的話，剛才感謝的話就足夠了。」小林千歲內心複雜，對方這是用行動來表達對自己救命之恩的感謝，但不必如此的，這其中也有她的原因。

身為偵探，雖然不是真正意義上的偵探，但比起普通人來說，她的觀察力也要強上許多才對，那天她回家要是保持警醒，就不會任由那枚炸彈在那躺了一個多小時了，就算解決不了，也不會讓警方如此被動。

何況，就算沒有人保護，小林千歲也不覺得自己會有什麼危險，不如說，她很期待那個炸彈犯接下來的做法。

身為死神的她，會死嗎？她很想知道呢。

「不，救命之恩怎麼可能是幾句話就夠了，我一定會保護小林小姐的安危的。」萩原研二收起了笑臉，神情變得極其認真。

逮捕炸彈犯本來就是警方的工作，小林千歲不顧危險救了自己一命，又因為他從而被犯人盯上，僅僅只是調工作保護她而已，他覺得這都還遠遠不足以報答對方。

在認真的說完自己的想法后，情商極高的萩原研二為了不讓小林千歲有負擔，又露出輕鬆地笑容：「當然，我也有自己的私心啦。」

「那個炸彈犯不僅差點害我們丟掉性命，還讓我被小陣平狠狠湊了一頓，現在臉上都傷都還沒好呢！」青年捂著臉上的ok綳哀怨地戳了戳身旁的幼馴染，隨後生氣道：「我一定要親自逮捕他並且狠狠揍上一頓！」

「在那之前，我還能再揍上你一頓，讓你好好長長記性。」松田陣平拍開戳在手臂上的手指，一副冷酷無情的酷哥形象。

還在生氣呢，萩原心中發苦。

「啊……小陣平就饒了我吧，研二醬已經用一生來記住了！」

嘛，也行。

她也很好奇萩原研二為什麼會活下來，這樣正好方便她觀察了，小林千歲將清淡的粥塞嘴裡，看著眼前兩個打鬧的大男孩，不禁感嘆，幼馴染嗎？感情真好呢。

「喔喔！這就是幼馴染之間的感情嗎？！」櫻井彥一右手握拳敲在左掌上，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然後一屁股坐到床邊，端起還剩下半碗的粥，奪過小林千歲手中的勺子，舀了一勺遞到她的嘴邊：「千歲姐，啊——」

動作是一氣呵成，表情是如此賤兮兮。

「？」

小林千歲纏著繃帶的手指逐漸捏緊。

「千歲姐，別害羞嘛~咱們也是幼馴染，可不能輸。已經不燙了，來，張嘴，啊——」

萩原研二和松田陣平兩人對視了一眼，停止了打鬧，默默地看著這讓人社死的一幕，不、應該說是讓小林千歲覺得社死的一幕。

雖然在之前探望時遇到櫻井彥一，兩人就對他的性格有所了解，但此刻還是忍不住為這位勇敢的少年默默點了個蠟。

這種事就連沒情商的小陣平都做不出來呢。——不願意透露姓名的某人想道。

看著面前一臉無畏重複著「啊——」的少年，小林千歲的手指捏緊又鬆開，她在心中告誡自己是個沉穩的人，要冷靜。

隨後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冷酷無情地說道：「首先，我們不是幼馴染。」

「其次，我的手沒有受傷到需要人來喂的程度。」

「最後，你這一個月的甜品都沒了。」

還沒來得及為第一句話傷心，櫻井彥一就被最後的話嚇得掉色，他「唰」地一下將勺子塞進小林千歲手中，又將碗恢復原位，起身諂媚地說道：「小林顧問，您請。」

小林千歲閉了閉眼，最終什麼都沒說，將目光全部放在面前的粥上，一臉淡定的喝了起來。

雖然但是，在場的人都能感覺出來她一眼也不想再看櫻井的情緒。

啊……該怎麼說呢？少年人就是……活潑啊。萩原松田如是想道。

————

這一頓飯吃得小林千歲心累極了，要不是有著不浪費糧食的好習慣，她多半早就不吃了。

之前在門外守著的警察，在萩原松田來的時候就去休息了，本來萩原研二是打算今天下午到晚上由他來守的，松田陣平則是跟著一起來探望一下病人就回去工作。

但在小林千歲強烈的表示，要和自己的助手單獨聊聊工作，讓兩人一起回去的要求下，二人還是妥協了。

「那就說好了，明天一早我來接小林顧問出院。」萩原研二說完，得到對方回復後起身和松田陣平走了出去。

等兩人離開后，病房徹底安靜了下來。

不、也沒徹底安靜……

「咔嚓咔嚓。」牙齒咬下蘋果發出清脆地響聲。

「……」小林千歲。

「千歲姐？你要吃嗎？」注意到她的視線，櫻井彥一將之前松田陣平削好切成小塊的一盤蘋果，推到她面前看起來十分貼心：「你吃這個。」

然後捏著手裡完整的蘋果繼續咔嚓咔嚓。

小林千歲忍不住扶額：「我說你啊，今天又在學哪個漫畫里的人物？」

「麻辣教師五條悟哦！」他興沖沖的說完，起身一手屈起放在嘴邊，一隻手往前伸，擺好放大招的poss后自信地說道：「我是麻辣助手櫻井彥一。」

窗口正好吹來一陣風，輕輕佛起少年金色的髮絲，露出底下那雙漂亮的藍色眼睛，他目視前方眼神凌冽，身形挺直，周圍氣勢攀升。

有一說一，確實有點帥。

然而在下一刻，他手一滑，捏在手心裡的蘋果飛了出去，金髮少年哪還顧得上擺poss，手腳並用的連忙往前撲，以一種滑稽的姿勢將蘋果抓住。

「……」

沉默，是今晚的康橋。

櫻井彥一委屈的坐回椅子上，看著手中的蘋果憤憤的啃了一口，癟嘴道：「不過因為擔心千歲姐，學得一點也不像，完——全不及格！」

小林千歲除了沉默還是沉默，怎麼說呢，她已經習慣了對方這奇怪不著調的性格了，所以，對此並沒多大看法。

「然後呢，你知道原因嗎？」小林千歲看著椅子上的少年，頓了頓說道：「萩原研二為什麼沒再次死去。」

櫻井彥一，小林偵探事務所的助手，米花大學的學生，他還有一個身份——小林千歲的輔佐官。

十四歲那年，十二歲的櫻井彥一找到了正在替院長倒垃圾的少女，他激動的一把抓住對方手臂，木著臉說：「終於找到你了，大人。」

那句大人，讓小林千歲條件反射的把對方壓制在地，要不是看到男孩的年齡太小，差點被她當成那群人的同夥揍得再不能起了。

後來櫻井彥一解釋她是死神，稱自己是死神的輔佐官，幫助她一起完成任務。當時的小林千歲以為這人腦子壞掉了，或者聽到了些什麼傳聞，中二病犯了才說出這些話。

從那之後櫻井彥一就像狗皮膏藥一樣黏在她身邊，怎麼甩都甩不掉，加上他那跳脫多變的性格，小林千歲更加確定了這人就是個中二少年。

直到她的能力隨著年齡一起增長，能看到亡靈的時候，櫻井彥一教了她怎麼送走亡靈。

他說，這個世界人類死亡率較高，照這樣發展以後說不定還能更高，而這些因為各種原因死去的人，很容易無法離開，變成亡靈遊盪在世間。

亡靈太多，會對現世的人們造成影響，所以世界每隔一段時間就會選定一個人，來解決這個問題。

小林千歲就是這個被選中的人，以人類的身份，行走於現世的「死神」。

————

椅子上的少年將身子端正了幾分，面上的表情也正經了起來：「大概因為他是支柱吧。」

「支柱？」小林千歲疑惑。

「此方世界能運行，靠的是許多大大小小的支柱支撐著，或著說，世界的每一個人都是支柱，但有的微不足道，有的舉足輕重，還有一種最最最重要的——世界的根基，如果他/她們沒了，這個世界也會不復存在。」

櫻井彥一換了個姿勢繼續道：「但一般來說，根基是不會死去的，世界也不允許他們死去，普通的支柱遵循著正常的生老病死、意外或被殺。」

小林千歲點點頭：「那麼萩原研二就屬於重要的那一類了？會死但也能被改寫。」

「bingo。」櫻井彥一打了個響指，又恢復先前那副不著調的模樣：「但也不保證從此就安穩無憂了，畢竟除了根基以外，其他的還是要遵循世界運行的規則嘛。」

也就是說萩原研二未來還有可能會死了？

小林千歲眉頭皺起，那可不行，這可是第一個能被她救下的人，她不允許對方因為什麼亂七八糟的意外再次死去。

「根基嗎……」想到自己先前好幾次受傷嚴重，以為會死結果又活了下來，小林千歲若有所思：「我會死嗎？」

櫻井彥一沉默了片刻，答道：「會，也不會。」

小林千歲黑色的瞳孔平靜地看地注視著他，金髮少年兀自啃著蘋果，對上她時咧開嘴，眼中透露著清澈的愚蠢。

「……」

她收回視線，沒再多問。

反正最重要的疑問也解決了，剩下的只是順口一提，不重要。

小林千歲呼出一口氣，身體懶懶地靠在床頭，整個人都散發著輕鬆悠閑的氣息。

頭一次覺得，能看到死亡倒計時是一件不錯的事，就算……只救下了一個人。

沒有人說話，病房裡也就安靜了下來，片刻后，櫻井彥一見小林千歲休息的差不多了，從背包里拿出幾張紙站在少女面前，露出了燦爛的笑容：「來，這是最近攢的工作哦~」

小林千歲瞥了眼紙張上記錄的地點，都是接下來要去處理的亡靈。

好小子，原來在這等著她呢。

「畢竟，為了給千歲姐解惑，我可是在你昏迷這段時間，把老頭留下來的書都翻了個遍，完全沒怎麼睡呢！」

她看了眼滿臉幸災樂禍，就差直說「我沒好好休息，你也給我趕緊去工作吧」的少年，沉默地接過了紙張。

算了，以這傢伙對書的畏懼程度，也算是難為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