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璃月港正殿就在海邊，碼頭處。

這是一座面朝大海相當宏偉的建築，建立在這個位置最大的原因是仙人們能第一時間發現來襲的敵人。在魔神戰爭還未結束的時候，水中的奧賽爾正是璃月最大的敵人，璃月正殿正是面對海水最大最牢固的『牆』。

不過如今魔神戰爭結束，岩神摩拉克斯正在計劃把正殿往璃月港內部遷，至於這麼做的用意倒不是普通人以及不怎麼接觸政權的夜叉知道的。

魈帶人直接進了正殿，之後在屏風外跟千岩軍說了兩句，由千岩軍的人去通報，很快他們被傳召了進去。

時夢只是跟着，進入正殿後她甚至沒有抬眼看一看這巍峨的大殿，低着頭就像害怕自己看到什麼不該看的東西。

如果是以前，看到了不該看的東西她將迎來痛苦的折磨，所以她很是小心。

走在她前邊的魈單膝跪下的時候時夢噗通地跟着跪了下來，雙手交疊在前，腦袋直接嗑在上邊。

有點疼，不過習慣了，除了磕下去的那一聲『咚』倒是沒其他聲響。

然而這一聲卻足夠讓在場的人側目，她身邊正準備跟帝君彙報的夜叉因為她過於鄭重的行禮沒了聲音。

第一個反應過來的坐在案前的青年，他揮揮手讓千岩軍守衛離開，這才看向夜叉：「魈，這是怎麼回事？」

魈收回落在時夢身上的視線，恭敬地彙報：「此次降魔於天衡山遇到這位奇怪的少女，彙集我之所見與漩渦之魔神眷屬的情報，她應當就是帝君一直在尋找的那位擁有時間輪迴能力的魔神——時夢。」

額頭下的手握成了拳頭，時夢這時是嗑在拳頭上，卻依舊沒有抬頭。

案前的青年，也就是璃月的岩神放下筆，看着跪伏着的少女。

「確認無誤？」他的話語聽不出任何情緒。

魈卻是遲疑了片刻：「屬下並未與她確認此事，只是看到那些復活的魔物之後有了猜想，這才把人帶來讓帝君親自詢問。」

「我不是...」

聲音過低，囔囔不清，即便天生不凡的岩神和夜叉也沒聽清。

魈：「什麼？」

「我不是魔神。」時夢終於提高了音量，不過聲音也堪堪達到讓他們聽清的地步。

那僅僅是有些倔強的辯解。

魈看向帝君，究竟為何自然由帝君來詢問定奪。

摩拉克斯打量著少女，可惜她沒抬頭，只能看到她的後腦和背部。

魔神看人當然不止看面相，而身為岩神，摩拉克斯看得出來這少女並未撒謊。

不是盲目相信，而是她身上沒有神格。

塵世執政數量為7，但魔神的數量卻不止。除去在魔神戰中身隕的魔神外，更有逃亡暗之外海的魔神，不論是塵世執政還是魔神都擁有神格。

少女身上並沒有，所以正如她所說，她不是魔神。

摩拉克斯猜到了些許，但需要經過求證才能下定論。

「你並非奧賽爾子民。」

時夢搖頭，即便不抬頭她的動作也能讓人看得真切。

摩拉克斯卻覺得這般很是不便：「起來說話。」

少女內心掙扎了許久，最終還是依了岩神的命令站了起來。

只是她依舊是那怯生生的樣子，沒敢抬頭看任何一人。

想想從漩渦之魔神眷屬那裏得到的消息，再看看眼前的少女，摩拉克斯嘆息了一聲。

是個苦命的人。

摩拉克斯寬慰：「奧賽爾已經被鎮壓於海底，魔神戰爭已經結束，如今沒有人再囚禁並利用你，你可以放鬆一些。」

時夢一怔，摩拉克斯的話讓她稍微有了些安全感，這才抬頭看着他。

這時候時夢發現這裏只有三人，明明是璃月的岩神但身邊連個護衛都沒有，璃月港內隨處可見的千岩軍也沒在這裏找到蹤跡。

慢半拍地，時夢反應了過來，應當是被岩神屏退了。

摩拉克斯依舊威嚴，不過語氣卻很溫和：「從奧賽爾眷屬的記憶中知道你被抓已有將近百年，這期間只要是瀕死之人就會送到關押你的囚牢之中，等待找到治療之法。因為有此等能力奧賽爾的軍隊斬殺不盡，折損可以忽略不計。而奧賽爾本身也已經開始想辦法增強你的能力，想讓你在戰場後方派上用場。」

時夢抿嘴，她那不受自己控制的能力確實復活了很多士兵。如今被那些士兵的敵人提及這件事總覺得是在翻舊賬。

可是摩拉克斯的語氣只是陳述，聽不出有責怪，這讓時夢一時間拿捏不准他的意思。

習慣擺爛，想不通就不想的時夢不再費腦子，她甚至不想知道摩拉克斯如果要處罰自己會用什麼方法。

或者說，能用什麼方法。

摩拉克斯：「也是多虧知道了你的存在我們才想到了打敗奧賽爾的方法——封印。」

只要是封印而不是死亡，即便奧賽爾把時夢帶在身邊他也沒法之復活，這就是他們的計劃。

不過讓人意外的是在最終的大戰前時夢自己逃了。也正是時夢的逃離讓漩渦之魔神的士兵們自亂陣腳，那一仗他們潰不成軍。

後方原本有個強大的奶，只要還有一口氣就能活過來。百年的時光已經讓這些戰士們下意識依賴時夢的能力，以至於在知道時夢消失的時候即便有奧賽爾親自坐鎮也沒能守住軍心。

要摩拉克斯來評價那就是『成也時夢敗也時夢』。

時夢不敢邀功：「能封印奧賽爾是岩神的本事，我不過一介螻蟻，影響不得大局。」

摩拉克斯輕笑出聲：「確實，你也只是誘因。」

即便沒有時夢，在遲遲沒法攻下奧賽爾的他們也終會想到封印這個方法。

時夢的消息不過是讓這個方法提前出現在他們的眼前罷了。

時夢垂眸，再次把自己的視線落在地上，就好像看久了能從地上撿到金子一樣。

摩拉克斯看着她，伸出手輕輕敲著案桌。敲擊的頻率並不固定，聲音卻是讓人漸漸放鬆了下來。

時夢總覺得這個岩神有蠱惑人心的能力，不然怎麼能讓她這般懈怠？

要知道即便已經放棄掙扎，在面對奧賽爾的時候她還是下意識地繃緊了神經。

似乎是覺得差不多了，摩拉克斯再次出聲：「如今奧賽爾已被封印，你想去哪裏，做些什麼？」

聽到這話的時夢詫異地抬頭，看着摩拉克斯那俊朗的面龐就如同看一隻罕見的怪物。

一直在一旁聽着不做聲的魈終於也忍不住出聲了：「帝君，她的能力過於危險，而且奧賽爾的舊屬並未放棄，如果落入他們手中...」

「落入他們手中確實麻煩。」看着再次低下頭的少女，摩拉克斯猜到她在想些什麼，「不過，每個人都選擇的權利。如果她並不想留在璃月，我們也強求不來。」

時夢的能力確實給他們的戰鬥增添了不少的麻煩，但知道一切真相的他們真的能因為時夢復活過敵人而殺了她嗎？

先不提能不能，至少摩拉克斯覺得不應該如此。

那不是時夢的錯，至少在復活士兵這件事上她並非自願。

如果時夢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擁有特殊能力的物件，摩拉克斯對摧毀這個未來可能會帶來戰爭的物件不會有任何顧慮。

但是，她是人，不能由他來決定生死。

魈明白了帝君的意思，同時也想到了唯一的方法：「那就只有隻有把奧賽爾的眷屬趕盡殺絕才能消除一切隱患。」

摩拉克斯點頭：「正是。」

時夢愣愣地看着他，也聽着他們的對話，滿是茫然。

在她的意識中，如果被璃月的人抓住下場不用想都知道，定然跟百年前被奧賽爾抓住一樣。牢籠，囚禁，無休止地看着有人在自己面前死去又復活。

在她看來所有上位者都經受不住下屬不死，本身不死的誘惑。

但是現在她聽到了什麼？

魔神戰爭中的勝利者，這位璃月的岩神，要給她自由？

不僅僅要給她自由，還準備使用另外一種更為麻煩，更危險的方式來消除隱患？

老實說時夢不懂了。

或者說，她完全想不到竟然還能這樣。

她忍不住出聲詢問：「把我關起來不就好了？」

她甚至開始『獻計』：「拿我作為誘餌，奧賽爾剩下的眷屬肯定會上鈎。」

奧賽爾是被封印而不是死亡，這正是那些眷屬們不放棄的根本原因。

「你確實是個不錯的誘餌，但更好的誘餌依舊是奧賽爾本身。」摩拉克斯拒絕了她的提議，「而且我說過，你有選擇的權利。」

從未有過選擇權的時夢茫然無措。

魈的眉頭皺了起來：「你似乎對帝君的決定很不滿？」

摩拉克斯：「魈，她不過是忽而獲得了自由，一時間沒了主意。」說到這他的語氣很是溫和，「跟當年的你一樣。」

魈一怔，完全沉默了下來。

同是被魔神控制限制了自由，同樣被迫做了自己不願意做的事，最後逃出那個牢籠面對重新獲得的自由之時的情感應當是相同的。

迷茫無措，恐懼未來。

他們確實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