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第 9 章

兩天前。

沢田綱吉與其他幾名守護者回到彭格列總部,他在城堡的長廊上與他們分別。他剛剛結束一件有點複雜的工作,這不是一場戰鬥,卻比戰鬥更使他疲憊。但他還不能休息,眼下還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里包恩告訴了他一個電話號碼,而他要去聯繫對方。

他站在自己起居室的門口,抬手推開那扇門。

「啊……你回來了。」

是藍波的聲音,迷迷糊糊的,聽上去像是剛剛睡醒。

沢田綱吉愣了一下。

藍波坐在起居室的沙發里,頭向後仰著,枕在沙發后側靠背上。看到沢田回來后,他慢慢抬起頭,睡眼惺忪地打了個哈欠。

「我還以為你出門玩了,所以這次沒叫上你。」沢田主動解釋。

這是真的,並不是一句借口。

他們之間早已經過了糾結「你還太小所以我不能帶上你」的階段。如果藍波想要與他們一同出門執行任務,不管是危險的還是沒有危險的,沢田綱吉總不會拒絕藍波。但他對藍波的懲罰禁令剛剛結束,他本以為藍波會跑出去瘋玩到不見人影,沒想到藍波不但沒有離開總部,還出現在了他的房間里。

「突然覺得外面也沒什麼好玩的。」藍波又打了個哈欠。「彭格列里也沒有什麼好玩的。我好無聊啊,阿綱。」

「嗯……」沢田突然想到他還未來得及「簽收」的里包恩贈送的生日禮物。「那你想玩遊戲嗎?」

「你陪我玩?」

「我還有一點工作要做。」他掏出記錄着電話號碼的紙條,朝藍波的方向晃了晃。「是一份不能拖延的工作。」

他看見藍波剛才還略微張開的眼皮,又馬上像掛上了砝碼一樣墜下來。

「哦。」藍波把腦袋後仰回沙發靠背上,視線向上望着天花板,身體在沙發里倒成一灘。「那你就去工作好了,我在這裏休息一會兒。」

藍波似乎有點不開心。

但是沢田想不到藍波不開心的理由,他能想到的唯一一種可能,就是藍波還在為之前的禁足懲罰而生悶氣。

這似乎是沒辦法的事。

「好的。」他向沙發上的藍波點點頭。

抱歉啦,藍波。他只能默默在心裏說。

沢田綱吉坐在桌前,他舉起固定電話的話筒,撥出那串陌生的號碼。在接通之前他設想了許多可能,比如這串數字已經成了無意義的空號,再比如有百分之零點一的可能性這是里包恩的又一個惡作劇。可他萬萬沒想到,片刻之後話筒中竟然傳出一連串忙音。

對方正在通話中。

就像一個繃緊的泡泡突然被戳破了,沢田綱吉略有些茫然地放下話筒。

「阿綱……」

「嗯,怎麼了?」

「最近你們都在忙什麼?」

「你不是已經知道了嗎。」沢田看了看時間,準備五分鐘后再次撥打回去。「希蒙娜·羅西的失蹤事件。他的父親來尋求我幫助的那一天,你還見過他。想起來了嗎?」

「……我不是在說這個。」藍波沉默片刻,小聲嘟囔。

他抓了抓自己的頭髮。

「我早就發現了。從我闖禍的那天開始,你們就都突然忙起來了。」他低頭看着自己的腿,說話哼哼唧唧的。「最開始是幾乎從不到總部里來的雲雀先生來過一次,之後是山本和庫洛姆去了北邊,還有笹川他這段時間一直都在外面沒有回來過。」

「是不是……我……我真的惹下了什麼不得了的……麻煩?」

藍波的聲音愈發低微,幸好沢田還能聽清他在說什麼。

原來藍波是這麼想的?

沢田一怔:「沒有。」

「真的?」藍波突然激動抬頭。

「……雖然你的行為確實惹了麻煩。」沢田被藍波的激動嚇了一下,他略微停頓,然後補充。

藍波的眼睛又失去神采了,他緩慢地低下頭去。

沢田綱吉無聲嘆了口氣:「但是你惹下的麻煩遠沒有到這種程度。我們其實在忙另一件事,這只是個巧合。」

「……哦。」藍波的視線開始左右亂瞟,就是一直不肯直視沢田。「所以你們在忙什麼?」

要告訴藍波嗎?

這個問題似乎不需要糾結。

就像他們之間「你還太小這太危險」的階段早已過去一樣,沢田綱吉從很久之前已經就不再隱瞞藍波任何事。無論是好的,還是壞的,藍波想與他們一起面對,那麼他們就該一起面對,這就是「家人」之間的做法,沢田綱吉早就認識到了這一點。

而這一次,他也不是要故意隱瞞藍波。如果不是那天藍波突然闖了禍,說不定藍波也早已經與他們一起進入到「突然忙碌起來」的狀態里。就像他對藍波說得那樣,這只是一個巧合。

沢田綱吉組織了一下自己的語言,他緩緩開口——

——電話在這時響了起來。

……

「你先接電話好了。」藍波說。

預估的五分鐘還沒到,電話號碼的主人就回撥了過來,由接線人員轉接到沢田綱吉這裏。沢田舉起話筒:「你好,這裏是沢田綱吉。」

「馬蒂亞·科倫坡。」電話那頭是個中年男人的聲音,而他現在似乎非常忙碌,說話時像是開了兩倍速。「你是來應聘的嗎?」

聽到那個耳熟的姓氏,沢田一愣:「塞繆爾·科倫坡是你的……」

「那是我家老頭子。」馬蒂亞非常乾脆地回答了沢田綱吉的問題,與此同時他又將自己的問題重複了一遍。「你是來應聘電影工作人員的嗎?如果不是我要掛電話了。」

「請等一下!」沢田被對方機關槍一樣的語速帶動得緊張起來。他兩隻手一起握住電話話筒。「那個……我……」

他目光轉動,與沙發上正在好奇張望自己的藍波對上視線。

「……是的,是應聘沒錯。」他想了想,緩緩決定了自己接下來的說辭。「我想我們需要見一面,馬蒂亞先生。」

他看到藍波震驚地瞪大雙眼——藍波已經很久沒有把眼睛瞪得這麼大過了。

天吶。

藍波張大嘴巴沖他比劃着口型。

你不能這麼撒謊,他一定不會信的。

這是彭格列上下以及沢田綱吉所有朋友的共識:沢田綱吉的謊話騙不過任何一個普通人,除了奈奈媽媽。因此當沢田綱吉對首次交流的陌生人說出一個謊言后,結果顯而易見:他的謊言會被馬上拆穿,而他會失去這個陌生人接下來的信任。

沢田綱吉此前從來沒有這麼做過,他不明白剛才為什麼突然就這麼做了。他看到藍波站起來向他伸出手,試圖接管接下來的溝通嘗試做些補救,他略顯尷尬地咳嗽一聲。

「哦哦哦,你關注到了我的電影企劃,這太好了!」馬蒂亞突然在電話那頭激動地鼓起了掌。

……

他信了。他居然信了。

藍波茫然地垂下手,他的眼底藏着深深的震撼。

「太好了太好了,我就知道這個世界上不只有我想要實現這個夢想!」

馬蒂亞在電話里語氣激動地說着,他似乎正在興奮地蹦蹦跳跳,將腳下的地面用力踏出咚咚的響聲。

沢田綱吉緩緩眨了眨眼。

自己打這通電話的目的是什麼來着?

他的思路就像被對面的人開車撞飛了一樣,於是他現在正努力回想着。這個人是導演塞繆爾·科倫坡的兒子,或許知道塞繆爾導演過的那部神秘電影PleonwithDagger的詳細信息,而這有助於他繼續調查希蒙娜的失蹤。

需要與這個人見面詳談。

他再次清清嗓子:「馬蒂亞先生,我們能否約時間見上一面?無論你現在正在哪裏。」

「見面?應聘電影的工作人員是不需要……哦,我知道了。你一定是想來面試電影演員吧。」

嗯?

不不不不,這是一個天大的誤會。他需要馬上解釋。

「並不是,馬蒂亞先生,我只是想跟你聊幾分鐘。」

「你在說什麼?想要與我見面不就是想要參選演員的意思嗎,我的郵件上都寫得很清楚了啊……」

慘了。

果然,說一個謊言就需要再說十個謊言來圓,最開始選擇這種說辭真是一個糟糕的決定。沢田綱吉撓撓臉頰。「其實——」

「哇啊啊啊——」

沢田綱吉差點把手裏的話筒摔下去。

藍波,今年十三歲的藍波,正安靜且聽話地旁觀沢田綱吉進行工作的藍波,突然消失在了沙發上。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沢田綱吉非常熟悉的粉色煙霧,在他的起居室內飄散,慢慢被室內的空氣循環系統抽走。

十年火箭筒,在這種時候,送來了十年前的藍波。

十年前的藍波正在哇哇大哭。

沢田綱吉蹭的一下從座椅上站起來。

他已經很長時間沒有見證過藍波的「交換」了,時間久到他幾乎已經忘了這回事兒。他手忙腳亂,想要跑到十年前的藍波身邊,可耳邊的電話中,馬蒂亞·科倫坡的聲音還在響着。

「哦,我知道了,你一定是害羞了對吧。沒關係沒關係,演電影其實是一件很簡單的事情!你可以來參加我籌備的演員海選面試,到時候我們就可以見面聊了!」

「嗚啊啊啊——這裏是哪裏——藍波大人想回家!還不到三歲的來自波維諾的藍波大人想回家!」

「別哭了藍波。」沢田綱吉深吸一口氣。他蹲下去,試探著拍了拍哭到打嗝的小藍波的後背。「別哭了先別哭了。我可以送你回家。」

「嗯?沢田綱吉先生你那邊發生什麼了嗎?好吧,看來我們大家都很忙。沒關係幸好我已經記下了你的名字!我會把你的名字加進海選名單里的。那會是一場電視直播所以請務必準時出席!」

……他聽到了什麼?

沢田綱吉簡直一個頭兩個大。他在忙亂中把電話話筒夾在臉頰與肩膀之間。「不不不,我不會——」

「嗯?沢田綱吉先生你說了什麼?」

「要送藍波大人回家——」似乎是因為聽到了那聲「不」,藍波現在哭得更大聲了。「你要送藍波大人回家!你已經答應了!要送藍波大人回家——」

「好好好,我已經答應了!馬上——」

「那就這麼說定了!期待與你的見面沢田綱吉先生!我將海選第一站定在了日本日賣電視台!那麼就再見了沢田綱吉先生!」

……就送你回家。

……

……

「啊……差不多也該到這時候了啊。」

粉色煙霧再次湧現,十年前的藍波回去了,而現在的藍波從二十多厘米高的半空摔倒地上。他左右環顧一圈,撓了撓頭髮,看着在他面前的沢田綱吉說:「好像就是這個時候,波維諾第一次把十年火箭炮交給小時候的我。」

沢田綱吉不知道該做出什麼表情。

「你的電話打完了嗎?」藍波看着發出「嘀——嘀——」聲音的話筒。「現在可以告訴我了吧,你們正在忙什麼事?」

「……日本。」

沢田面色恍惚。

「我們要去一趟日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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業餘的演員也要認真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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