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了

看見了

饒是元司月都這般覺得,更不必說對面的蘇陘。

他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人,心中怒火上涌,分明、分明之前這個人連走到元司月身邊的資格都沒有。蘇陘雙目赤紅的看着他身後之人,用儘力氣喊了聲:「殿下!」

元司月聽出了他聲音裏帶着的憤怒和不甘,她沒有予以理會,而是拉住了裴佑:「我們走。」

裴佑和她一同轉身,而哲恆也在此時趕了過來,擋在了蘇陘面前。

朱雀橋旁兩輛馬車,元司月和蘇陘在外糾纏時,後面那輛馬車裏的人悄悄掀開了側簾,看見那三人站在一起,微微意外的抬了抬眉。

……

元司月回到馬車上時,多少有些無法平靜,她看了眼身邊的裴佑,神色複雜的道了聲:「多謝。」

裴佑卻搖了搖頭:「這是臣分內之事。」

元司月低頭看向自己的手腕,一想到蘇陘差點兒又觸碰到自己,她就感覺到一陣陣的噁心,不過好在……

元司月忽然再次抬頭看着裴佑:「你……」

她忽然意識到的,裴佑目不能視,是如何忽然下了馬車,又剛剛好攔在自己面前的。

元司月想問的話還未說出口,哲恆的聲音就從外面傳了進來:「屬下來遲,殿下恕罪。」

「無礙,你這幾日也是為本宮奔波。」

哲恆:「殿下吩咐的事情已經辦妥,從現在開始,屬下會寸步不離。」

元司月嗯了一聲,疲憊的靠在了軟塌之上,方才她心中的怪異感覺也漸漸消散,自然不記得想問裴佑什麼了。

裴佑長睫微垂,袖中原本握緊的手漸漸鬆開。

馬車很快回到了長公主府,元司月從馬車上下來,原本只想回房休息,視線一轉,這才意識到自己帶了個人回來。她捏了捏發脹的眉心,吩咐玉瓶:「將青玉齋安排出來,給荊樂姑娘住吧。」

荊樂從方才下了馬車后便乖順的站在一邊,此時行了個禮:「多謝殿下。」

元司月又上下看了她好幾眼,想了想道:「你同本宮過來。」

元司月和荊樂進了屋內,終於睡醒趕過來的司言看見了還有些奇怪,「殿下不是進宮去了,怎麼帶回來一個女子……」

元司月進門后讓人關上了大門,示意荊樂:「坐。」

女子乖巧坐下。

元司月再次上上下下的將人打量了一番,才開口道:「你可知本宮為何要你?」

荊樂搖頭:「臣女不知。」

「你面上的胎記,是天生如此?還是不想進宮為妃,故意為之?」

元司月一路都在思考這件事,上輩子的樂妃,絕沒有臉上的這塊瘢,面前之人卻有了,那隻能說明這輩子有什麼事情變了,女子若不想進宮為妃,毀了自己的臉或者假意毀了自己的臉,這的確是一個好法子。

荊樂果然愣了,她緩緩摘下面紗,撫了撫自己的右臉:「殿下看出來了……」

元司月一愣,果然。

「你真是膽大包天!這是欺君之罪!若本宮不在場,陛下很可能就會發現!」

荊樂面色複雜的看着元司月,她沉默片刻,才悠悠問道:「是,所以……殿下為什麼要幫我?」

「殿下是不是……認出我了?」

元司月錯愕。

荊樂慢慢從桌前站起來,這回,不是摘掉面紗了,而是直接脫掉了外衣,元司月睜大了眼,然後便看見少女轉過去的後背,蝴蝶骨上,有一條長長的、觸目驚心的疤痕。

元司月足足愣了一炷香的時間。

「你、你是阿香?!」

聽到這個名字,荊樂總算轉過身來,她眼眶含淚的點了點頭:「是我,殿下終於憶起我了……」

元司月腦中一團亂麻,她需要靜一靜……

她從不會撒謊,那年秋獵,她的確被一頭髮了瘋的獵狗所傷,可她從沒有和別人說過起因,當時獵狗似乎是聞到了什麼令犬興奮發狂的東西,瞬間掙斷了繩子,而當時在場的除了她,還有竹林里的一個少女。

獵狗的原本目標並不是她,直直的奔著那少女去了,緊要關頭,元司月無法坐視不理,猛地拉出了弓箭,只可惜她那年還小,哪有什麼力氣,少女猛地挨了獵狗一爪子,獵狗隨後將目標對準了她。

事後,元司月自然是去探望過那少女的,還得知了她的名字——阿香,少女漂亮的後背留下了一道長長的疤痕,元司月可惜過很多次,還命太醫全力救治。

再後來……她必須回宮,便也沒有機會再見那個少女了。

故人重逢,荊樂眼淚無聲留下:「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殿下你是記得我的!我就知道……」

元司月雖然想起她來,但還是沒有理清這其中的關係,阿香既然一直認得她,那為何上輩子……

荊樂在此時忽然跪下,對元司月道:「殿下,阿香不想進宮為妃!只想在您身邊,就讓我在您府上當一個樂女吧,不,婢女也行!」

元司月腦袋轉的極慢,半晌才慢慢開口:「你……你先起來。」

「殿下不應我,阿香便不起來!」她如同一個溺水的人終於找到了救命稻草,哭的傷心欲絕:「阿香以為殿下不記得我了,又不想被陛下選進宮中,所以才出此下策,阿香想着,若是計劃敗露,陛下怒火,給我一個痛快也算罷了,沒想到阿香命好又遇見了您!」

「……」

元司月見她不起,只好上前去扶:「是……本宮,是記得你,只是你和小時候變化有些大,本宮一開始沒認出來……你先冷靜冷靜,坐下慢慢說,到底發生了什麼,你又是怎麼從阿香變成荊樂的?」

……

元司月和荊樂在房裏談了足足一個多時辰,司言在外面一直想聽,可惜什麼也聽不見,只好作罷,一直到黃昏時分,兩人才一起走了出來。

「先好好休息一下吧。」元司月聲音明顯溫和了不少。

荊樂眼睛有些紅腫,點了點頭:「是,那阿香先走了。」

人走後,一直在院外的司言才一溜煙的跑了進來。

「殿下殿下,她是誰呀。」

司言對什麼都好奇,但元司月卻沒理他,司言不知哪裏得罪了他的殿下,撓了撓頭,疑惑極了。

……

晚膳時分,元司月忽然想起了白日的事。她猛地從塌上坐了起來,越想越不對勁。

她立刻喊來玉瓶,問道:「駙馬在晴芳殿嗎?」

玉瓶點頭:「是,駙馬回來后,一直都在呢。」

她立刻出門,直直的奔著晴芳殿去了。

「公子,該喝葯了。」

常順端來葯碗,這葯是劉太醫留下治療眼疾的,自從裴佑能瞧見一些之後,常順看着這葯就像看仙丹似的,小心翼翼,一滴都不敢灑了。

「放在那吧。」裴佑還在雕刻,隨口道。

「誒。」

「怎麼不喝,要放多久呀?」

常順剛剛把葯放下,忽然就聽到了門口元司月的聲音,裴佑也是微微一愣:「殿下?」

元司月笑着上前:「我剛才可都是聽見了,快喝吧,一會兒再刻。」

她親手將那葯碗遞到裴佑跟前,眼睛卻一瞬不動的看着他的臉。

她想確認一件事情。

裴佑伸手去接,元司月卻沒撒手,兩人指尖輕觸,裴佑微微一怔:「殿下,臣可以自己來。」

「沒關係。」元司月笑着遞給了他,而後就這麼坐在他面前,也不說話,就這麼撐著下巴看他,裴佑氣質很好,吃飯用膳從不會發出一絲響動,就這麼看着,也令人覺得賞心悅目。

「喝完了。」裴佑將空碗放下,元司月二話不說,就取了一個蜜餞遞了上去:「喏,吃吧,葯苦的很,吃個蜜餞。」

少女沒有喂到他嘴裏,而是停在了他唇邊。裴佑耳尖漸漸染上一絲薄紅:「沒關係,我沒有吃蜜餞的習慣。」

「不行,必須吃,不然一會兒舌根都會麻的,張嘴。」

元司月堅持,裴佑只好微微傾身上前,元司月等的就是這一刻,裴佑不會冒犯她,唇齒恰恰好與那纖細白嫩的手指保持了最後一絲距離,將那枚蜜餞銜走了。

元司月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他。

「殿下前來……可有什麼事?」

「沒事呀,就是想到你來府中這麼久,還沒來看過你幾次呢,你在做木雕呀,你刻吧,不用管我,我就在這兒坐一會兒。」

裴佑沉默一瞬,點頭道好。

雕刻木頭不是什麼好玩的事,她大概一會兒就會膩了吧,他想。

重新拿起刻刀,他低頭去摸。其實,他如今已經能瞧見這木頭和刻刀的位置了,所以今晚才拚命多加練習,但他沒想到她會來,他只好像原先那般,每刻下一刀,便伸手重新去摸一摸。

元司月撐著下巴看,說是看木雕,其實大部分時候都在看裴佑。

少年郎不知想到了什麼耳尖有些微紅,元司月經過剛才喂葯,心中的那個猜想被證實了幾分,但她還想知道更多……

桌上還有一把刻刀,元司月認得,這刀是可以彈出來的,刀刃鋒利,她佯裝不知從桌上拿起,湊得極近去看:「咦,這刀好生奇怪,怎麼只有一半,還有一個按鈕……」

裴佑神色大變,忽然伸手從她手中搶了過來:「殿下當心!!」

他動作太快,元司月都被嚇了一跳,她原本就是故意試探自然不會亂按,只是現在被人猛地抓住了手,四目相對,這一瞬間,元司月就確認了。

「你能看見了?」

元司月的聲音又驚又喜,裴佑反應過來,錯愕著要退開,卻被元司月猛地抓住了手腕:「你能看見了對不對?!你早上就能瞧見了!所以才會剛剛好攔下了蘇陘!你什麼時候能看見的,怎麼不和我說呀!」

裴佑能從這個話里聽出關心、急切、還有一絲少女的氣惱。

她聰明機靈,他自知也瞞不了幾天:「是……臣,的確能瞧見一些光影了……」

「只是光影嗎?你看看我,你能看清我長什麼模樣嗎?」

元司月猛地把人拉近幾分,兩人呼吸交纏,裴佑幾乎愣住。

面前的少女,眉眼是彎彎的,唇角也是翹起的,像是……天上的小月亮。裴佑心中一閃而過這個詞,但他極力剋制着胸腔里的悸動,搖頭:「只能瞧見殿下的輪廓光影。」

元司月聞言有些失望:「這樣啊……不過也沒關係,沒想到那個劉太醫還挺厲害的!要不了多少時日,你定能瞧清楚了!」

裴佑心亂的厲害,長睫遮掩住了他眼底的情愫,元司月不知為何還沒有鬆手,胳膊勾住了他的脖頸,柔紗輕垂,露出白皙的胳膊。此時此刻,裴佑鬼使神差的想到了昨晚的風景……

「公子,熱水已經備好了,您現在要沐浴嗎?」

常順殺豬般的聲音從外面傳了進來,他冒冒失失地一頭扎進來,瞬間就睜大了眼。

元司月也才在這一瞬間意識到她和裴佑的動作有多曖昧,她和他幾乎只離方寸,就像……就像……

像是要吻上去了一般。

常順飛快捂眼跑了,面前少年也罕見的紅了臉,而元司月,卻在此時生出了一絲該死的、不合時宜的、調戲他的衝動。

她彎起眼眸,開口問:「既然都瞧見了……那昨晚瞧見了嗎……本宮沐浴,你都瞧見些什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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駙馬竟是黑心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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