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第十八章

貢院裏,每位童生皆是被分配到單獨的小隔間內坐下,待填完廩保互結親供單,交給房外髮捲子的先生,發才能領到屬於自己那份的答卷。

吳林領回卷子,便端坐在桌前,鄭重地翻開了這足以改變她命運的一捲紙。

縣試不會難,但也絕對不算輕鬆。

吳林一眼掃過捲紙,卻發現前頭的經文詳解倒還算好,唯一難的,竟是最後要做的那篇文章。

那紙上的題目簡單,只寫着「何為君臣」四個大字。

能出這般題目,自然是得到了當今聖上的授意,這縣試的第一關,便是要篩選掉那些她認為不解君臣之道的書生們。

第一關不細考學識,也不考人品,竟然考這個。

吳林眯着眼細想,只覺得有趣。

——

屋裏熏著香爐,案上擺着時鮮的水果與精緻小巧的點心。

角落裏點滿了燭燈,燭影搖曳,房間里亮如白晝。

魏亦明被兩個強壯的女子按著坐在床邊,漠然地望過屋裏的一切。

「你說你,犟什麼犟,我們女君多有錢,嫁給她,你又不用出門唱戲,又不用到外頭賣帕子,一輩子吃穿不愁,若是能再給我們女君生個白白胖胖的女兒,那便是花不完的錢,享不完的富貴。」

其中一個似是恨鐵不成鋼,埋怨他竟然還不肯從了自家女君。

享不完的富貴?

魏亦明抬眼看她一些,隨即垂頭,很不屑地笑一聲。

他前半生看盡了人世間的富貴景,陳露這點排場,從未入過他的眼,他也早已不是個在意富貴的人。

那女子察覺到魏亦明的態度不對,立即就板着臉問道:「你笑什麼?」

養病許久,魏亦明竟覺得自己對人的態度都溫和起來,他只是側眸瞥她一眼,纖長的睫毛撲閃兩下,輕聲說道:「沒什麼,只是覺得好笑罷了,你如此羨慕這般富貴,倒不如自己替你們女君生一個,如何?」

那女子臉色驟變,嘟囔道:「你胡扯,我是個女的,又生不出孩子來,你。。。」

魏亦明不想聽這女子講話,便低下頭來閉目養神,時而輕微皺一下眉。

下午許是邁的步子太大,扯到了還沒完全好透的傷口,如今他總感覺有股溫熱的液體流淌過傷口,落在繃帶上。

如今天色已晚,外頭黑得伸手不見五指,魏亦明望着窗外依稀可窺得的月亮,想起了此時該是縣試結束的時候。

吳林該考完了,考完回家,若是發現他沒回來。。。

她該會認為,是他跑了吧?

一而再地違反了他們二人間的規定,吳林定然會覺得,他是個不講信用的人。

房門被打開,濃烈的酒氣飄入房內,魏亦明抬頭一看,發覺是陳露喝了個爛醉,一搖一晃地走進屋裏。

「你們兩個,下去吧,守在屋外頭就成。」

陳露隨意吩咐一聲,便搬了個板凳坐在了魏亦明對面。

那兩個家丁面面相覷,隨即乖乖按照陳露的要求,轉身出了屋子,將房門關得緊緊的。

陳瑤逮住了魏亦明,如今是真正滿意了,搓着手笑眯眯地坐在對面,看着魏亦明那張好看卻面無表情的臉。

「怎麼出了歌舞坊就跟變了個人似的,平日裏不是笑得花枝招展的么,怎麼現在,冷得和個冰塊似的。。。不過也不妨事,我就好你這口,脾氣烈點,那也有意思,哈哈哈哈。」

她自顧自地說着話,伸出手來想要摸一摸魏亦明的臉蛋,誰知魏亦明徑直一躲,叫她撲了個空。

「嘖,怎麼回事,就這麼不肯從了我?你寧可和土包子在一起,也不肯同我一道么?快看看這屋子,這桌上的水果糕點,哪一樣不比土包子好?你在歌舞坊里,可也沒吃到過這些吧?只要你當我的小侍,那什麼好的都有。」

她依稀記得在大街上瞧見的那個土包子,魏亦明一直同她站一塊,還目送着她進貢院。

要不是她母親給她買了個小官,叫她去貢院門口走個過場,她可就真要硬生生錯過魏亦明,將這麼一個尤物拱手讓給個土包子了。

聽見陳露的話,魏亦明低着頭默不作聲,半晌才道:「你過來。」

聽他邀自己往前走,陳露簡直眉毛都要飛舞起來,一邊扯褲腰帶一邊往前走,只是剛靠近他,魏亦明卻猛地起身,抬手從袖子間拿出支尾端鋒利的素銀簪子。

遇到過上次那樣的事情,魏亦明便多留了個神,為自己備了點防身的東西。

遇見陳露時,那種無處可逃的絕望感又再次充斥他的全身,他不曉得自己的運氣為何會這麼不好,總要遇到這樣的事情,他會害怕,擔心,他擔心若是自己仍舊不屈服,是否還要招來拳打腳踢。

有那麼一刻,僅僅是一刻,他腦子裏有個聲音告訴他,若是真天意如此,叫他做不成人,那便從了算了,不抵抗罷了。

可他就是不甘心,不甘心就真的變成別人的玩物,被人牽着鼻子走。

他也不甘心依舊被人隨意地踩在腳下亂踢亂蹬,任人欺負。

他躺在床上養傷時有過的無數自暴自棄的念頭,可再遇到這樣的事,那些念頭又通通化為烏有。

魏亦明手裏的銀簪,末端戳在陳露脖頸間的細嫩皮膚上,他伸出另一隻手,緊扯住陳露的衣領。

「我警告你,若是你敢越界一步,我就將簪子,戳進你的脖子,再戳瞎你的雙眼,叫你在無盡的痛苦中去見閻王,我活不成,便也不會讓你活下來。」

他眸光冰冷,側頭看着她,低聲說道。

陳露頓時嚇得酒醒了一半,嘴唇發抖,一動不動。

——

吳林走出貢院的時候,外頭的天已是黑得徹底。

貢院外有不少人在等自家的女兒出來,考得或好或差,出來皆要圍聚在一塊,激動得講上半天。

吳林出門時,正巧碰上王鶴,她大約是沒考好,一臉垂頭喪氣的湊到吳林邊上。

「今年的文章,怎會出的如此。。。哎,怕是不行,我還得再努力一把。」

王鶴這是第二次考縣試,她尚且年輕,今年便算做是積攢經驗。

吳林倒是比較淡定,出了貢院門也不言語,直到王鶴問了句,她才回一句:「正常發揮。」

她也認同王鶴的話,今年的文章題目,確實是會難倒不少人。

王鶴念叨了一路,就要上牛車了,便問吳林道:「吳姐姐,咱們一道回村如何?」

吳林一路都沒瞧見魏亦明,覺得他大約是回去了,可心裏到底有些不放心,怕他仍在這裏賣帕子,便想過去看一眼,於是朝王鶴笑一聲擺手道:「不了,我自己回去。」

王鶴剛想再勸一句,她那牛車棚里便鑽出個人來,那是個男人,長相與王鶴有幾分像,吳林大約能猜到,這是王鶴的父親。

「你這丫頭,還站在這做什麼,今日貢院這不安全,街上有人搶人,夜色黑了只怕是更危險,還不趕緊進來!」

王鶴的父親見自家女兒半天沒進來,便有些不耐煩,轉頭瞧見吳林站在一旁,便又和善地笑一笑。

「是王鶴的同窗么?若是同路,便趕緊上來罷,今日外頭危險,白日,你們剛進貢院的時候,便有人當街搶人,也不知把誰家夫郎抓回去了,誰知道晚上還會不會出來搶幾個書生哩,還是早點回去更安全些。」

聽見這話,吳林回過頭望一眼那空蕩的街角。

王鶴聽見這種事,一時乍舌,她只見過金榜題名時,有的人家會把考中了的女子強行帶回家,讓她們娶自家的兒子,卻沒聽過,剛開考時便要搶別人家的夫郎的。

如今的世道當真不太平。

「吳姐姐,如今這麼危險,你還是。。。」

王鶴轉過頭勸她道。

「不了,我還有事,你先回去好生歇息吧,改日我再來找你。」

吳林得體地打斷了王鶴的話,隨後轉頭朝城裏的集市走去。

集市離貢院也不遠,一刻鐘的時間便能走到,吳林到時,集市上大半的鋪子已是打烊,只剩下零星幾家,正收拾著東西,不多時便也要歸家。

吳林在這沒見到魏亦明的蹤影,猜他大約是回家了,只是想到方才王鶴父親說的事,到底還有點不放心,便找了個賣綉品的老婆婆,俯下身問一句。

「婆婆,今日你這鋪子,有沒有來過一個,長得漂亮的夫郎來問你收不收綉品的?」

魏亦明同她說過,他今日會來集市問一圈各家老闆收綉品的價錢,若是沒人肯收或是不算太高,那他便自己賣。

那老婆婆聽着她的話便徑直搖頭。

「什麼漂亮夫郎,不曾見過,今日都沒人問過我收不收綉品。」

不曾找過?

吳林皺眉緩緩起身。

老婆婆旁邊是個賣肉的肉鋪,老闆快要打烊,聽見這番對話,還忍不住開玩笑道:「今日不太平嘞,什麼漂亮的夫郎也敢往外頭跑,當心被別人抓去做小侍!」

說完這笑話,老婆婆和那賣肉的老闆皆是笑了起來,似乎是在講件當真好玩的事一般。

吳林心中覺得不太對勁,可到底害怕是自己想多了,斜眼瞧一瞧那老闆,問一句:「怎麼?今日當街被人搶走的夫郎,長得很好看?」

老闆笑嘻嘻道:「據看到的人說,長得確實俏呢,也不知哪個倒霉女人,把自家夫郎給丟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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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娶了美強慘戲子(女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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