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第十四章

何止是流鼻血?張令眼前一黑,好半會恢復視線,也只能看到白花花一片星星。

吳林是很瘦弱,可她到底是個女人。

一個女尊國的女人。

這一拳下去,沒把張令鼻樑骨打斷,也能讓她鼻子痛上幾天幾夜。

她沒想到吳林會打人,畢竟吳林此前可對她都是從未理睬,張令愣了好一會,才憤怒起來,眨眨眼瞪向吳林:「你敢打我?我是你同窗,你打我,不怕馮老先生將你逐出去?」

吳林面無表情,松一鬆手腕道:「你都想通過我夫郎來打我的臉了,我給你幾拳也不過分。」

今日之後,馮老先生該收回她的評價了,收回那句人淡如菊。

她從來都並不是人淡如菊,不過是覺得這人只是嘴上謾罵,未曾傷及她的利益,不會讓她少一塊肉少一文錢,所以不甚在意。

是她縱容了這樣的小人,今日就由她來教訓。

聽到「幾拳」這兩個字,張令一驚,往後退兩步,還不忘伸出拳頭。

「你方才是偷襲,若是正面對打,你以為你能打過我?吳林,你自己不看看你這小身板,你還。。。」

「我勸你還是乖乖挨打得好,我打你,那是為自家夫郎出氣,師出有名,你要是打回來,我們倆就是聚眾鬥毆,我朝規定,百姓不可在街上打架,若是打了,遭人檢舉,就要在牢裏蹲上幾日,蹲大牢,縣衙是要記錄的,有記錄者皆不能科舉,你若還想考縣試,就給我老老實實挨着。」

說着話,吳林趁其愣神,便又是一拳,直接往她的腹部撞去。

張令一個吃痛,臉色頓時煞白,吳林那一拳松下來,她便跪在地上,痛得打滾叫喚。

她那鼻血還沒有止住,滾了一會便滿臉是血,方才湊熱鬧的人瞧見又是一場打架,便又湊上來圍觀,有人認識吳林,瞧見她將張令打成這副模樣,一時之間有些不敢置信。

這還是那個見人就繞道走的吳林嗎?

這丫頭,怎麼竟一下子變得這麼可怕,這麼陌生?

張令緩了好一會,才抬起頭罵道:「吳林,你不要命了!你若是把我打死了,你也別想考試,你就等著。。。」

「放心。」

吳林打斷她,一笑了之。

「我不像你,我下手是知道輕重的,保准你死不了。」

張令呼吸一滯。

吳林想到魏亦明眼底的一片青紫,便將目光投至張令的眼下。

張令瞧見她看向自己的臉,也不敢還手,只嚇得連忙用手捂住眼睛,不過吳林那一掌還未落下來,便有人哭喊著跑過來。

「不要打!別打我女兒!你要打,就打我罷!」

那是個村夫,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可一個男人家,不敢上前去和身為女人的吳林作對,故而只敢在一旁哭喊。

見這村夫哭成這樣,旁邊湊熱鬧的也忍不住上來勸兩句。

「打都打過了,丫頭,便算了吧,張令這丫頭是她爹一件件賣綉品,辛苦拉扯大的,好不容易讀書這麼優秀,要是給打死了,豈不是。。。」

猛然抓住重點,吳林神色變得頗為奇怪,冷笑一聲道:「她爹是賣綉品的?」

她來時,只看見張令,因而還以為,是張令碰巧在街上遇到的魏亦明,與昨日說到的,那個不喜歡他的綉品老闆毫無關係。

原來如此,他昨日碰到的,就該是張令的爹。

這老闆不喜歡他,也不是他講的嫉妒,而是因為她。

可他為什麼不和她講真話呢?如果講了真話,她萬萬不會叫他再冒險,來這裏賣綉品。

吳林轉過頭來,當着張令她爹的面,又朝着張令的門面揮出一拳。

張令她爹給嚇得說不出話來,只得癱坐在地上,哇哇直哭。

一拳又一拳,吳林打到累了,低頭看着已然被打得泣不成聲,嗷嗷叫喚的張令,方才停手。

「你挨打了竟然還要哭成這樣,當真是連一個男人都不如。」

吳林丟下這句話,便轉而朝那綉品老闆走去,張令一瞧,怕得瞳孔直縮,可她已經沒有力氣爬起來阻止,只能扯著嘶啞的嗓子喊道:「吳林!你都打過我了,難道還想打我爹不成!」

吳林不搭理她,只一步步走到那綉品老闆面前,看着這全身顫抖的男人,只簡單吐出幾個字:「我夫郎需要錢去看大夫。」

她的意思已是明顯得不能再明顯,綉品老闆咽了咽口水,隨即打着哆嗦,抖着手從袖子裏掏出個荷包來,遞到吳林面前。

吳林二話不說,接過那荷包,打開一看,裏邊只有十文錢不到。

恐怕不夠,魏亦明身上那麼重的傷,沒個二十文錢,大夫都不好開藥。

見吳林皺着眉沒有走,這綉品老闆趕忙道:「我就這麼點錢了!生意又不好做,也就賺到這些。。。」

吳林瞥他一眼,隨即轉頭又朝張令走去。

「我都給你錢了!你怎麼還要打我女兒!你回來!你快回來!」

綉品老闆嚇得直顫,站起身來想要攔她,可誰知吳林只是回到張令身側,在她的衣褲兩側摩挲一陣,摸出個錢袋子來。

這錢袋子倒是重了許多,吳林打開一瞧,裏邊有足足二十五文錢。

加在一起,便夠了。

吳林最後瞧了眼張令,丟下句「你好自為之。」,隨即不顧眾人的視線,揚長而去。

在場湊熱鬧的皆是一顫,紛紛慶幸自己沒有得罪這丫頭,一瞧見張令那鼻青臉腫的慘樣,各個都汗毛直豎。

這丫頭,再不是個草包了。

——

吳林一路快走,不到半柱香的功夫,便趕到了家裏。

魏亦明早就回來了,只是不曾在院子裏待過,一個人呆在屋裏,屋外的房門緊閉。

吳林嘆口氣,想了想該如何與傷者好好溝通,不一會兒便走到魏亦明的門前,輕輕叩門。

「你。。。傷勢如何?保險起見,還是去看一看村裏的郎中比較好。。。你不要覺得這是同情,這是我在負責,你是因我而傷的,我理應帶你去看郎中。」

她斟酌著將話說出來。

可屋裏不曾有半點回應。

吳林沒有放棄,又繼續叩門道:「只有養好了身子,恢復自由后才能去自己想去的地方,做自己想做的事,你若落下病根,來日行動多有不便,到時再後悔,便已晚了。」

她都搬出了「恢復自由后」這一套說辭,可魏亦明依舊是不聲不響,沒有半點動靜。

吳林嘆口氣,剛想再編出另一套說辭來,卻忽然想到什麼,半句話也不說,猛地將門推開。

果然,魏亦明根本不是不理睬,而是早已暈過去失去了意識,一句話也未曾聽見。

他倒在床邊,雙眼緊閉,臉頰上是不正常的潮紅,雙唇緊抿,怕是在暈過去前一秒,他都沒有叫喚過一聲,仍在忍着身上各處傳來的痛意。

吳林眼神一緊,連忙走過去,伸手在魏亦明額前一摸。

他不知何時,竟燒起來了,身上燙得離譜。

這下,便是連扶都扶不起來,只能背去見大夫了。

吳林從魏亦明的衣架子上挑出件乾淨衣服,給他披上,隨後拉起魏亦明的兩隻手放在自己脖子上,背過身去,抬起他的雙腿往上一拖。

吳林的身體不強壯,可魏亦明實在輕得很,她竟還真將他背了起來。

只是,她第一次這樣背人,不甚熟悉,稍稍一個不小心,也不知道壓到了魏亦明哪一處傷口,他實在忍不住,痛呼一聲,隨即艱難地睜開眼睛。

聽見脖頸後頭傳來點微弱的聲音,吳林便知道自己必然是觸到魏亦明哪一處傷口了,趕忙道歉一聲:「對不住,你再撐一會,我很快便送你到郎中那裏。」

魏亦明早已暈的說不出話來,只感覺到有人在背他,他歪著頭,垂眸看向自己臉前的瘦削肩膀,隨即輕輕將臉靠上去,手不自覺地摟緊吳林的脖子。

他好難受,難受到只想找個東西靠上去,不管眼前是什麼,只要能靠就行。

感受到魏亦明呼出的熱氣噴灑在自己的後背上,吳林頗為不自在,可她知道人家現在是不舒服,自然也沒有阻攔,徑直快步走向院外。

這人渾身發燙,再不醫治,只怕要燒傻了。

魏亦明只感覺自己在夢裏回到了九歲那年。

那年,母親才剛剛官至宰相,民間都稱她為,本朝第一賢臣,說她來日配享太廟。

他那時年少,還不知道什麼叫太廟,只覺得自己母親當真厲害,便總是仰著一張稚嫩的臉,笑着誇讚,道他的母親,是天上地下最厲害,最能幹的女子。

母親會邊說:「聖上才是第一厲害能幹的女子。」,邊將他背起來,滿院子到處跑,逗他開心。

院子裏的下人們看見,便會笑着望他,配合著他,一同時不時發出聲驚嘆,而父親。。。父親會跟在後頭,邊罵他倆是頑童,邊笑着給母親擦汗,眼裏是化不開的柔情蜜意。

那麼幸福,他被母親背着度過的童年,竟然是那樣幸福。

魏亦明有些恍惚,不知道此刻到底是誰在背着他,他錯以為他還很小,從前一切是場噩夢,卻又覺得在他身上,確實發生過些什麼。

是誰在背着他呢?

他將臉貼在這瘦弱的後背上,混沌的腦子慢慢轉着,最終卻還是沒有轉過來。

一路上,吳林沒有聽到魏亦明說過一句話,只覺得他像個懂事的小孩子,自己會抱緊她的脖子,一動不動,不給她找一點麻煩。

好在郎中住得不算太遠,不到半個時辰,吳林便背着魏亦明迅速找到郎中的家宅,一頭竄進去。

郎中都要用晚飯了,見吳林突然前來,趕忙放下手中的飯碗,扶著吳林,幫着她將背上的魏亦明輕輕挪到床上去。

大略掃過魏亦明身上的傷,郎中一驚,旋即頗為嚴肅地看向吳林:「我知道你夫郎是奴籍,但你也不該把他打成這副模樣。」

吳林也沒解釋,如今不是解釋的時候,她趕忙掏出從張令和她爹那拿來的三十五文錢,一股腦全塞郎中手裏。

「勞煩您幫我治好他,需要用到什麼葯,儘管開,我們治得起。」

郎中接過那錢,又看一眼尚在昏迷中的魏亦明,重重地嘆口氣,隨即道:「你同我來,我來開藥,你給我打下手。」

吳林點點頭,剛走一步,卻發覺自己的衣袖不知被什麼東西輕勾住,阻礙了她的腳步。

吳林低頭,發現昏迷中的魏亦明不知何時,伸出一隻手,捏住了她的衣袖,大約是痛到難以呼吸,他此刻皺着眉,嘴唇微張,明明都已呼氣吃力,可似乎還是在止不住念叨着什麼。

吳林一怔,抬頭看一眼走到一半的郎中,俯下身湊到魏亦明的面前,去聽他到底在說些什麼。

只是她也沒想到,魏亦明反覆呢喃著的,卻也只有一句話。

「母親。。。帶我走好不好。。。」

太苦了,把我帶走好不好?

吳林沒有說話,只是抬起頭,幫他蓋上沾了涼水的帕子降溫,聽見郎中的催促,隨即起身,臨走時自顧自地輕聲說了句話。

「你還走不了,你得好好活着,活好一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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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娶了美強慘戲子(女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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