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第 8 章

心裡再反感,凌挽蘇終究擰不過她媽,為了家庭和睦,以盡孝為目的參加了兩次相親。

老母親苦心一片,相親對象都是優秀的年輕人,談吐不俗。

只是她連朋友都不想多交,吃完飯就結束了,絕不見第二面。

沒有處理好親密關係的能力和耐心,就不要輕易組建,害人害己,浪費時間。

這段時間,她一直惦記著那通電話。

第三遍沒打通,她沒了再撥過去的勇氣,她發了簡訊問:[是梁小姐嗎?]

亦無回復。

凌挽蘇感到喪氣的同時還有些惱,既然能打過來,就一定能看見電話和簡訊。

這樣晾著人,真沒意思。

如果不是姓梁的,誰會這樣惡作劇。

如果真是她,費盡心思查到自己信息,現在又不理人,也很奇怪。

不想跟她道歉了。

凌挽蘇氣呼呼地想,現在是她沒禮貌,大家彼此彼此,打了平手。

不知從哪兒走漏了風聲,駱蕭蕭得知她在相親,跑到她的店裡,一副受害者的模樣。

凌挽蘇觀她瘦了不少,但精神氣不錯,像剛回國那陣子。

駱蕭蕭這半年胖了近二十斤,她嚷著不行,請了教練,卻沒練過幾回。

凌挽蘇倒不介意,女孩子豐腴有豐腴的美,照樣好看。

但駱蕭蕭不止放縱口腹之慾,別的地方也玩過了頭,終日萎靡不振,掛著黑眼圈。

這就讓凌挽蘇看著極不順眼,每次見她,都強忍心中的嫌棄。

駱蕭蕭委屈得快要哭了,問她:「你為什麼去相親?」

凌挽蘇這幾天百忙之中抽出時間做策劃案,改了又改,焦頭爛額。

一樹去年搬遷過來,此處地理位置好,在繁華地帶。附近大大小小的公司多,也跟幾家建立了長期的合作關係。

但她不甘於止步不前,不斷發展,又有了新的挑戰。

即便希望渺茫,也要嘗試。

駱蕭蕭主演的苦情劇沒擾亂她的情緒,邊工作邊應付:「我的生活沒必要跟你解釋,我現在很忙。」

她的回應冷淡,駱蕭蕭吃不消,忍住淚意,哽咽著說:「我最近都有認真上班,沒再出去喝酒,跟人鬼混。我在等你回心轉意,等你原諒我。你就算討厭我,可是……就那麼著急找下一任嗎?」

聽她語氣中的顫意,凌挽蘇像個十惡不赦的渣女。

凌挽蘇面帶坦然的笑容,大方承認道:「嗯,我很急。」

管得著嗎?

莫名其妙。

「我急我的,你不要管。」

凌挽蘇眼睛緊盯屏幕,刪了一段,「別等了,沒意義。」

駱蕭蕭急步到桌前,伸手又收回,沒敢碰她,「我願意等。你騙人,你不急。是不是你爸媽逼你……要不,我去跟他們道歉?」

「別了,我爸媽比我更生氣,你去了就是討打。」凌挽蘇好心勸了一句。

「相親是我願意,沒人逼我,我想開始新的生活。」

駱蕭蕭沮喪,忍不住問:「有遇到合適的嗎?」

「說了與你沒有關係。」

凌挽蘇聲音溫軟,輕聲細語常讓人誤會她在說情話,能溫柔到人心坎里去。

但駱蕭蕭記憶里她從沒有說過情話,她好像對浪漫過敏。

「阿蘇,你喜歡過別人嗎?在我之前,你連戀愛都沒談過。你根本不會愛人,你應該找一個愛你的人,而不是隨便相親。」

駱蕭蕭知道自己不是好東西,可現在的人有幾個單純。

只有凌挽蘇是張白紙,她怕挽蘇在別人那吃虧。

「謝謝提醒。」

見她頭都不抬,駱蕭蕭更悲情,含淚說:「我希望那個幸運的人是我。」

「不可能是你。」

凌挽蘇將目光從屏幕挪開,對她梨花帶雨的模樣無奈,語氣又輕柔了些,「出去吧,上次我把話說得夠清楚了,別再來找我。」

人沒動,凌挽蘇納悶:「你看不出來我嫌你煩嗎?」

駱蕭蕭愣住,她還真沒看出來。

凌挽蘇目光溫柔,態度分明軟了下來,語氣也在哄人,下的卻是毫不客氣的逐客令。

像待人捧入懷裡的鮮花一樣,美卻多刺。

然而在被刺扎的那刻,它仍楚楚動人,你仍會愛它。

駱蕭蕭擦擦眼淚,決心沒減:「我會等你想清楚。」

凌挽蘇呼了一口氣。

心道等我想清楚,連這樣的耐心也不會有了。

-

那通電話成了未解之謎,凌挽蘇放棄了去書店附近偶遇。

罷了。

黃粱一夢,清想無用。

她專註於現實生活。

隨著月末的到來,店裡越來越忙。

工作累點也就算了,煩心事不減。駱蕭蕭求和的簡訊,沒完沒了的相親,原先還是一周一次,這周排了兩次。

她不堪其擾,賭氣了句:「我不是快過期的商品,能不能別煩我了?」

話發出去就想開了。

說了也沒用,到底是親媽,把她說委屈了,還得妥協去哄。

於是將消息撤回。

不知道她媽有沒有看見,對方沒就此事回復,也沒問她撤回了什麼。

既然撤回,就是妥協了。

凌挽蘇沒法子,拖著疲憊的身軀又將那兩次相親應付過去。

席上心不在焉地聊幾句閑話,重在參與。

即使看出來人家對她有意思,也四兩撥千斤地打發了。

不喜歡不相投的人,坐在一起,互相接不住對方的話。

索然無味。

周末因一個客戶不滿他們的現場布置,大有無理取鬧的架勢,凌挽蘇花了兩天時間溝通處理。

相關損失事小,心力交瘁事大。

一堆事壓下來,她發現她真的快性/冷淡了。

夜晚躺在床上一想,從知道駱蕭蕭出軌到今天,她好像一次自我安慰都沒有過。

對此,她除了心理上的感慨和遺憾以外,生理上仍提不起任何興趣,也沒精力。

翻了個身,戴上蒸汽眼罩睡過去。

原以為年末會在庸庸碌碌中結束,好事卻悄然降臨,把她從灰塵撲撲的雞毛蒜皮中救出來。

她的策劃方案竟然真的被既勻看中,負責人將電話打過來,約她到公司洽談。

既勻集團跟之前合作的小公司不同,在國內赫赫有名,是夏城的榮譽之一。

凌挽蘇雖然嘗試,但大公司一般都有固定的合作方,不會輕易更換。

僅僅當作挑戰目標,沒想到一次成功。

能跟既勻合作,對她、對一樹來說都是件值得慶祝的事情,莫大的喜悅讓她從荒蕪中又活過來。

像一株被澆過水的綠植,重新生機盎然。

她通知顧甄一起,兩人開車過去,在指定的會議室里見到了負責人。

-

合作談得很順利。

梁見舒特意從總裁辦公室過來,站在玻璃牆邊,觀察從會議室里出來的凌挽蘇。

笑容和煦,溫暖且有分寸,不同於那晚被酒精催使後過分燦爛的笑。

那晚被驚醒后睡不著,精神頹靡,胃又作痛,在死寂的黑暗裡回憶夢境。

紅色的裙子和液體令人心悸,她捏了捏眉心,想到凌挽蘇曾甜滋滋地炫耀睡眠很好。

她撥打曾經查到的手機號,第一次被掛了,可見凌挽蘇睡覺不會靜音或關機。

鬼使神差地打了第二次。

她料定,一貫睡眠好的人半夜被吵醒,若是得不到說法,要大發脾氣。

隨口說了兩句廢話,做好了聽人炸毛的準備。

結果那邊好聲好氣,聲音跟醉酒時一樣的軟糯含糊,撒嬌似的讓她自己去搜索。

看到人評價凌挽蘇溫柔,她沒當回事,現下明白了幾分。

那晚,梁見舒思緒亂晃地回到床上,竟把覺給續上了。

這次合作便算做酬勞。

凌挽蘇掃視一遍周圍環境,傾身在身邊人耳旁說了句什麼。

旁邊人梁見舒認得,顧家二小姐。

既勻與顧家只有生意合作,私交不多。

梁見舒偶爾會在酒宴上見到顧甄,不過自己身邊總是有人圍簇,對方沒有到她跟前來的理由。

元青在旁陪看,暗自琢磨梁總是不是想追凌小姐?

之前在度假山莊,梁總說要清靜,一個人坐在亭子里。

凌小姐突然搭訕,元青想過去解圍,卻被梁總暗示不要靠近。

她當時就覺得奇怪。

梁總讓她查人家信息,查完沒了下文,卻在得知人家單身以後暗暗送生意上門。

現在人到了公司,又不上前去說話,只在這裡遠遠看上一眼。

元青不能理解。

但她跟著梁見舒什麼樣的人都見識過,必須承認,凌小姐是難得一見的美人,比公司請的代言人形象條件還要好。

就算梁總男色女色通通不沾,喜歡凌小姐也很正常。

她參悟出些什麼,不敢斷定。

總裁助理的薪水是高,工作卻不好乾,難就難在她要時刻思考老闆在想什麼。力求安排周到,又不能胡亂揣測,把事情辦砸。

下班后,梁見舒問司機,「知道一樹花店嗎?」

「知道,梁總。」

「從那邊繞一下。」

元青基本確定。

梁總最討厭浪費時間,下午才在公司見過,這又想去偶遇。

車子緩緩從店前駛過,花店的裝修稍有品味,在眾多繁華豪奢的店鋪中獨樹一幟地走了文藝風。

元青見人轉發過一樹花店的信息,近兩年才做大的店,口碑不錯。只是夏城的花店數不勝數,一樹不算什麼。

這次合作是凌小姐有意在先,梁總做人情在後,才把既勻與一樹聯繫在一起。

車在街邊停下,梁見舒說:「進去買束花。」

元青奉令,進店看了一周,梁總沒交代,她就隨意選了幾枝眼線百合。

花藝師是個年輕小哥,態度熱情,幫她搭了些噴泉草,清新不出錯的顏色。

「你們老闆在嗎?」元青問。

小哥說:「老闆下午出去了,還沒回來。您有什麼事嗎,我可以轉告。」

元青笑笑:「沒事,隨便問問。」

回到車裡,她跟梁見舒說:「凌小姐簽完合同沒回店裡。」

梁見舒淡淡「嗯」了聲,「去南明街吧。」

路過四季書店,梁見舒將車窗放下。

傍晚的冷風往臉上砸,只有髮絲隨著動。

夜色初降,書店內外開遍了燈,營造出一方世外桃源似的讀書之地。

凌挽蘇整裝待發,站在書店門口等顧甄出來,一道去慶祝。

放學下班的點,道路正堵,鳴笛聲不止。她往馬路對面一掃,不經意看見車裡的面容。

對視上,那雙眼沉寂漠然。

凌挽蘇一時之間瞪大了眼睛,確信沒有認錯,驚喜地朝她揮手,抬腿要往路對面去。

然而綠燈亮起,車輛流動,不等她走幾步,車就開走了。

她眼睜睜看著,遺憾,守到兔子了,可惜兔子坐車,攔不住。

「窗還不關上,真不怕冷。」

-

那束百合梁見舒沒看上,讓元青帶回了家。

從南明街回到家,梁見舒泡過澡,結束精心的護膚,站在窗前喝了一小杯酒。

月寒日暖,來煎人壽。

時間被切割成一個個行程和會議,忙碌狀態里忽略的秒鐘挪動聲,此時格外清晰。

一天又過去。

唱片機的唱針劃過圈圈密紋,流瀉出富有質感的音樂,溫柔地包裹整個空間。

她此刻願望樸實,睡個好覺就行。

但對她而言,這是奢侈的事。

在令人身心舒適的音樂聲里,她想起很多無關緊要的人與事,例如凌挽蘇。

凌挽蘇今天身上沒有紅色元素,為表達重視,穿了身適合商務的深色衣服。

不是公司里秋冬季大同小異的刻板風格,有她獨特的韻味。

梁見舒在做實驗。

她想確認,山莊那晚破天荒的好眠是不是因為遇見凌挽蘇。

錦城出差那晚,是不是因為聽到凌挽蘇的聲音,才能在四點以後又繼續睡下。

這些懷疑荒謬,可她別無他法。

她乏得每根神經都是將要腐爛在枝頭的果實,搖搖欲墜,亟需安穩的睡眠。

最近大大小小的夢再沒斷過,那張像極了凌挽蘇的臉出現頻率過高,讓她頻頻醒來,更加缺覺。

她像被操縱的木偶,白天、夜裡不受控地想起凌挽蘇。

做心理諮詢時,她把凌挽蘇的事告訴醫生。

說完,她不忘理性分析:「初見對她留意,因為她穿紅裙,我對這個顏色比較敏感。當晚氛圍尚佳,冷月暖燈,人是視覺動物,被吸引,在所難免。」

「所以念念不忘,在夢裡虛幻出一張相似的臉,聊以自/慰。」

她自認為清醒,看得透徹。

齊醫生問:「拋開夢不談,現實世界你喜歡她的臉嗎?」

梁見舒皺眉,她不信自己會輕易被色相迷惑,但沒辦法說不喜歡。

凌挽蘇生得好,能將紅色穿得極美,像朵盛開在凜冬的玫瑰。

喧囂的街邊,店前門燈橘黃色的光打在她額眉上,溫暖明媚。

見她揮手,梁見舒險些有下車的衝動。

像夢裡那樣,朝她走過去。

醫生建議她放下理性,不要試圖跟內心的想法做對抗,不妨嘗試接觸一下。

她猶豫后,有了今天的計劃。

-

聖誕前,花店訂單暴增,有私人定製也有幾單現場布置。店裡員工各司其職,有條不紊地忙著。

恰逢凌挽蘇在店時,一位客人來找。

客人戴著方框銀絲眼鏡,臉上有淡斑,但瑕不掩瑜,看樣子在三十上下。

笑容十分客氣:「凌小姐您好,我是梁總的助理,我叫元青。」

「哪個梁總?」凌挽蘇沒反應過來,以為是訂花的客戶派人過來取花。

「在度假山莊,您跟梁總說過話。」

是她!

果然找上門了。

那晚街上匆匆一面的對視,雖然對方面無表情,那可能是冷風吹的,但一直看著自己。

凌挽蘇當時就有預感,兔子會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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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夢良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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