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分歧
當降谷零帶人趕到某個偏僻的出租屋時,薄荷酒剛擦乾粘在手上的鮮血。
「不好意思前輩,我把他的手指弄斷了。」他回過頭,語氣聽着十分隨意。
「蓮野,你沒事真是太好了。」風見幻視屋內一圈,張大嘴巴,「這地方也太誇張了。」
四面牆掛滿各種駭人的刑具,床上死狗般地躺着一個男人,男人的一雙手足足四五個血洞,創口被鋸子鋸的參差不齊,看着觸目驚心。
薄荷酒抱住降谷零。他的身上涼涼的,肩膀在室外吹進來的冷雨中輕微顫動。
降谷零彷彿受到蠱惑般的下意識想去抱他,但理智使他停下了動作,收回手。
他看了眼鐵床上因受到驚嚇而昏過去的男人,深感頭痛。
這怎麼看都與「不小心」無關。
榎波妙子。
降谷零的腦海里突然出現這個名字。
【你殺人了?】
【她見我反抗想割我的喉嚨,這時候殺人不違規吧?前輩。】
降谷零的表情發生了變化,可懷中的人不知是真的沒看見,還是裝作沒看見,仍然緊緊地趴在降谷零的懷裏,肆意吸收著身上的熱度。
「你……」
「怎麼了前輩?」
幾個同事聞聲回頭去看。對於蓮野誠的反殺行為,其實大家也都心知肚明。這件事蓮野做的不對,但滿牆的鋸子上沾著的血可確確實實都是犧牲的公安警察的血。
因此沒人會多說什麼。
「前輩,你怎麼不說話?」薄荷酒眨眼,露出倦怠而滿足的笑容。
「你過來。」
降谷零拉起薄荷酒向外走去,室外的警車閃著連片的紅光。降谷零找了個無人的角落,拉着他走進去。
最後,把人按在磚牆上。
薄荷酒舉起雙手,笑容有點驚喜:「這算是突如其來的壁咚嗎?」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
「欸?」
見薄荷酒一副懵懂的樣子,降谷零不打算同他兜圈子,直接開口詢問:「榎波妙子是怎麼死的?」
「這麼久遠的事情,降谷君為什麼突然提起來?」薄荷酒嘀咕著,顧左右而言他,「難道是剛剛到那幕產生了什麼不好的聯想?不會啊,我知道要留活口,這次又沒殺人。」
他故意把「這次」兩個字音咬的很重。
「回答我的問題。」降谷零的聲音像是一陣夾雜着冰碴兒的寒風,在夜晚裏讓人後脊發涼。
「榎波妙子已經死了,無論我現在回答什麼,零你大概都會覺得我在說謊吧。」
薄荷酒彎腰屈膝,從降谷零的胳膊下繞出來:「所以我選擇拒絕回答,」
「你叫我什麼?」
「零。」薄荷酒走了幾步,隨後回過頭,以一種極度曖昧的口吻說道,「我以為我們的關係我可以這樣叫你了......」
「算了。」沒差別。
降谷零的眼神透露出一瞬間的失望。
嚴厲的監視者離開后,薄荷酒站在原地,漫不經心的揉着被攥紅的手腕。他輕倚著磚牆,望着深藍的夜空,呼出一口氣。
雨後的月亮出現了,是圓月呢。
「降谷,零。」
他自言自語地讀出這個名字。
那位議員的出現讓他臨時改變了計劃,是時候慢慢向親愛的降谷君展露自己最惡劣的一面了。
失望吧,只有失望才能激發出恨意。
當愛與恨全部達到頂峰時,我要你親手結束我的生命!
-
從嫌疑犯的房子裏搜到了兩盤空錄像帶和一台電腦,三台多角度攝像機
清晨的警備企劃課,風見把犯人資料擺在降谷零面前:「降谷先生,您看看這個。」
犯人名叫利因布,出乎預料的身份竟然是某小國的王室成員。幸好他被鋸掉手指的事降谷零吩咐過下屬保密,否則蓮野誠得被該國王室追殺一輩子了。
而審訊的結果,則讓整個警備企劃課為之憤怒。
針對公安警察的殺戮並不是什麼可怖的陰謀,僅僅是一些閑的蛋疼的全球富豪子弟在暗網開展的獵殺遊戲比拼。針對特定的狩獵群體,限定武器為鋸子,每上傳一份虐殺視頻到暗網,遊戲積分+10。
據利因布交代,這樣的遊戲他們曾在其他的國家也玩過幾輪,起初獵物是難民,後來發展成一些第三世界國家的貧困民眾。這次是玩膩了想要加大挑戰難度,因此才把主意打到了日本的公安警察身上。
這些神秘的亞洲間諜就像都市傳說,可比手無寸鐵的貧民刺激多了。
利因布甚至以十分自豪的口吻吹噓自己在遊戲中向來是『親力親為』的。不過總有那麼一小部分玩家為了追求積分,選擇放棄遊戲體驗,選擇雇傭幫手。
降谷零猜測襲擊慧子的人大概就屬於那一類。
「我們發現了其中的問題。」降谷零在彙報時盡量剋制憤怒,讓自己的措辭不會影響上司的判斷,「公安警察的信息很可能已經泄露,公安內部有人在販賣這些信息。」
證據就是慘遭殺害的警員中,有兩人一直在隱藏身份執行任務,並不在本部。而他們的信息卻那麼輕而易舉地被暴露在一場荒唐而幼稚的遊戲中,成為可供選擇的獵物。
僅憑這些紈絝草包怎麼做得到?
「你是說信息庫...」
「是。」
電話那邊沉默了片刻:「既然已經有定論了,那麼就去做吧。」
降谷零剛要應下,就聽長官還有后話:「但是有言在先。」
「如果懷疑內部的某個人,更要謹慎。非必要的時候,我不會出面幫你。」
降谷零放下手機,站在斜陽落滿窗枱的角落裏點點頭:「我明白了。」調查自己人,向來是個費力不討好的工作。理事官的顧慮他能理解。
自己從不結交應酬,就算真的波及到內部的高層,也不至於讓內心如此不安才對。
可是,他卻總有一種什麼即將來臨的感覺。
當天中午,降谷零向下屬們透露了自己的計劃。
「所以降谷先生要混進遊戲參與者里?」
「嗯,利因布的資料正好可以使用一下。」
「我能一起去嗎?」薄荷酒興奮地站起。
「不行。」
這是降谷零今天第一次與薄荷酒說話。事實上,昨晚的事情,他並不打算輕易揭過。
這不是簡單的說教可以解決的問題,他希望薄荷酒能自己想明白生命到底意味着什麼。在他意識到錯誤之前,自己大概會一直保持着這個態度。
「可是我……」
「沒有可是,你留在本部,這幾天不要惹事。」
「好吧。」
薄荷酒重新坐下,悶悶不樂地支著下巴,露出一截白嫩纖瘦的手腕來。
眾人無聲地觀察著兩人之間發生的變化。降谷零離開后風見拉了張椅子坐過來,暗戳戳地問薄荷酒:「你和降谷先生吵架了?」
「算是吧。」薄荷酒動了動眼珠,「在某些觀點上產生了點小分歧。」
「咳——」風見裕也乾咳了一聲,可青年殺手卻並沒有意識到危機。
「不過呢,降谷君那麼喜歡我,不會氣太久的。沒準下午就好啦。」
「你就這麼有信心?」耳邊突然傳來降谷零的聲音。
「零你不是走了嗎?」薄荷酒訕笑。
「的確,不過我突然想起來,我不在的這段時間裏還是找人看着你更穩妥一些。」
薄荷酒在辦公室環視了一圈,然後抓住近在咫尺的風見裕也:「我可以和風見前輩一起啊,我們配合挺默契的,是吧風見前輩!」
「我……」被薄荷酒這麼一摟,風見感覺一整年的雞皮疙瘩都透支了,「其實我......」
降谷零瞥了眼風見:「風見看不住你,別難為他了。」
風見鬆了口氣,暗自感激上司的善解人意。
「要不降谷君就讓我陪你一起去卧底吧,我很好用的。」
「不需要,人我已經找到了,在我不在的這段時間,就由他來監管你。」
「嗯……?」青年殺手見事情已經沒得商量了,認命地問,「他和降谷君一樣好看嗎?」
「很兇,脾氣很壞,喜歡罵人,所以你不要惹他。」降谷零概括的言簡意賅。
「什麼?」
會罵人的警察最可怕了。
-
「零,你認真的?」景光驚訝地問。
降谷零回頭,對上諸伏景光那雙溫潤的眸子。
「有什麼問題嗎?景。」
「按照你的性子,如果抽不出時間監管,不是會把人乾脆都在羈押區再關幾天嗎?」
車子平穩地停下,降谷零開車門的手忽然一松,抬頭看向幼馴染:「原來你印象中的我是這麼的不通情理啊。」
「零,我和你說過的吧。你工作中和生活中完全兩個人,有時真的蠻可怕的……」諸伏搖搖頭,直到今天也想不透幼馴染到底是怎麼長成現在這樣的。
「如果你變得通情理了,就說明薄荷酒的問題不是存粹的工作上的問題。」景光說的理所當然。
「大概是因為我有照顧他的義務。」
「是嗎?」諸伏景光的話里並沒有多少相信。
不過畢竟是零的託付,無論他說不說實話,自己都得完成任務才是。
想罷,諸伏景光已經做好了完備的表情管理。
-
對視。
長達十秒的對視。
青年殺手試探著發問:「聽說你脾氣特別壞?」
「嗯。」諸伏景光點頭。
「還喜歡罵人?」
「是。」諸伏景光看了他一眼。
薄荷酒端著咖啡杯縮了縮脖子,「...對了,你認識中石寬太先生嗎?」
「沒聽過,你太聒噪了,安靜一點。」諸伏冷硬地答道,眼神兇惡。
「哦,好吧。」
趁著薄荷酒去刷杯子,諸伏景光站在辦公室中間,無奈地嘆了口氣
零還真會給自己出難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