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族館之旅

第二天，小鳥游空夜打開房門：「安室哥哥，早上好。」

他不停地揉眼睛，試圖掩蓋自己整晚沒睡產生的黑眼圈。他想了一整晚的道歉方法，然後挫敗地發現，只有坦白這一條路可走。他做不到。

做不到，但是不甘心。總想着把謊言都戳破，又害怕把這個稱為「家」的地方也戳破了。

就像他和少年偵探團玩的吹泡泡機，五彩的泡沫向太陽飛去，明知道最終會破裂，落得滿地不堪，他卻想用謊言和欺騙拖延末日的到來。

安室透敏銳地注意到他的異樣，問：「怎麼了？有什麼想說的嗎？」

「沒什麼。」小鳥游空夜搖搖頭，「只是覺得，安室哥哥說過的話很有道理。我希望它對我也有用。」

——只要活着，一切都可以慢慢來。

總有一天。

橫貫於他們之間的黑暗會被太陽徹底照亮。沒有猜忌，沒有欺瞞，沒有偽裝。

「一定會的。」

安室透臉上依然是無懈可擊的完美笑容，好像昨晚的失態不曾存在過。他端著一鍋燕麥粥，招呼他坐下：「早餐做好了，快吃吧。今天不是要和柯南他們去東都水族館嗎？」

「嗯。」空夜小心翼翼地打量他，「安室哥哥呢？你今天有什麼安排嗎，要不要一起去？」

安室透的任務是抓庫拉索，從他的角度看，昨晚庫拉索和利爪一起被炸成重傷、掉進水裏了，任務結束。今天應該有空吧。

「我也想去，不過，我今天還有別的工作要做。」安室透無奈地笑道，「真抱歉啊，空夜。我總是這麼忙。」

「沒關係。」

小鳥游空夜喝了一口燕麥粥，升騰的水汽遮擋了他眼中的失落。

「安室哥哥的工作要緊。」

兩人先後出門，在坐上阿笠博士的車之前，小鳥游空夜回頭看了一眼，身穿白襯衫黑馬甲的男子露出了波本專屬的表情。

他立刻明白了。

庫拉索的失蹤驚動了組織，那些人叫波本去問話。可惜他們註定什麼也問不出來，因為抓走庫拉索的是隔壁貓頭鷹協會的利爪。要是這兩家打起來就好了。

「空夜，你在笑什麼呀？」

坐在旁邊的步美好奇地問。

「想到今天可以盡情地玩，我覺得很開心。」

他摸摸自己的嘴角，才發現原來他下意識模仿了安室透的笑，即使沒有刻意使用，氪星人的超級大腦也自動記住了這張笑臉，毫無差別地復刻出來。

於是他發現，一個不想笑的人也可以偽造出完美的笑容。

「……元太，不是說東都水族館有特別活動嗎？給我們講講？」

他逃避般轉移了話題。

正在吃薯片的元太抬頭，急匆匆把零食吞下去：「好啊！」

他從背包拿出筆記本，開始讀在網上搜到的攻略。

「這是一次尋寶活動。首先呢，我們要先去紀念品商店那裏，問店長要一份藏寶地圖和特殊卡片，然後我們要按上面的提示找到『寶物』，也就是印章，用它在卡片上蓋個章。」

「集齊六個章，我們就可以回紀念品商店兌換大獎啦！」

光彥也興奮地說：「真的是大獎！我聽說是一套絕版的系列書！」

元太反駁：「不對，是一年的鰻魚飯優惠劵！」

步美：「所以，那個活動的獎勵沒有明確說明嗎？好奇怪哦。」

「可能是為了保持神秘感吧，」光彥沉思片刻，「有些商家會精心設計對應時節的獎勵，又或者合作的廠商有變化，導致上一輪和這一輪的活動獎品不同。」

說罷，他又嘆了口氣：「我還以為這次一定能拿到夢寐以求的絕版書呢，沒想到只是謠傳。」

「但是參加活動也很有意思，不是嗎？」

灰原哀看着窗外的風景，淡淡地說。

「話說回來，小鳥游君，你背包里的是什麼？」

柯南盯着他的書包，他已經在意這一點很久了，小鳥游空夜的書包鼓鼓的，被他壓在背後，看起來很柔軟，但是側邊卻突起兩個尖尖的角。

是貓頭鷹面具和利爪套裝。

黑色的斗篷放在家裏衣櫃最底部，他不打算繼續用這個身份，利爪男孩已經死了。

帶着利爪的衣服只是有備無患。

「是我的外套。今天天氣還挺冷的，我怕感冒。」小鳥游空夜接好小林老師和安室透安在他身上的病弱人設，決定貫徹始終，他咳了幾聲，「最近總是昏昏沉沉的，還好沒發燒。」

柯南看他一眼，這話就像他每次在案發現場說「啊咧咧」一樣不可信。偵探的直覺告訴他，小鳥游空夜身上藏着秘密，而且是不亞於灰原哀的大秘密。

出於同學的情誼，柯南沒有繼續追問。經過這些天的相處，他知道小鳥游空夜的本性是善良的，就是有時候嘴比較賤。

柯南打算暗中觀察，找出真相，等到兩人獨處的時候再揭穿他的假面。

很快，東都水族館到了。

小鳥游空夜跟着眾人走進去，眼睛突然落在某處，熟悉的身影讓他覺得大事不妙。

庫拉索怎麼在這？

銀髮女子坐在長椅上，迷茫地看着四周，她穿着西裝套裝，多處破損，臉上也有幾塊臟污，只有那雙異色瞳清澈如水潭。她試圖從周圍的景色中找到熟悉感，什麼都好，讓她想起些什麼吧。

「……不是說想看摩天輪嗎？」

小鳥游空夜皺着眉，想把幾個孩子引開，對他們來說庫拉索這樣的人物太過危險。失憶了也一樣，她過去的經歷不會因為失憶而消失。

可惜晚了，一直觀察他的柯南順着他的視線看見了庫拉索。

「啊咧咧，這位姐姐，你怎麼了？」

柯南走過去，疑惑地問。她看起來需要幫助。

「我不記得了。」

庫拉索捏緊自己手裏的西裝外套，口袋裏沒有手機，只有意義不明的五色卡片和一張被水浸透的名片，上面寫着「日下部梅子」，這就是她得到的全部信息。於是她對柯南說，這是自己的名字。

少年偵探團也跟着過來，七嘴八舌地問了各種問題，庫拉索的回答卻是一概不知。步美提議報警，庫拉索一聽卻驚慌得不得了，說什麼也不肯去。

「這就難辦了。」

元太摸著下巴，想找個兩全的辦法：「要不，梅子姐姐你跟我們一起逛逛水族館吧？說不定能找回記憶。」

聽見這句話，小鳥游空夜心中一涼，完了。

還要全程陪同。

他是庫拉索失憶前最後一個見到的人。雖然當時戴着面具，但沒有變聲器，天知道她會不會被他的聲音刺激得想起些什麼——如果真的恢復記憶，為了保護安室透，他也只能幹掉她了。

「空夜的表情真奇怪。」柯南湊到他邊上，試探著說，「你是不是認識這位日下部小姐啊？」

「不，怎麼會呢？」

小鳥游空夜再次擺出安室透的經典笑臉，擺擺手說：「我只是感覺她有些奇怪，大概是看太多超級英雄漫畫了，總覺得這樣的人是裝無辜的反派角色。」

「喂喂，空夜君，這樣的說法很失禮哦。」

柯南乾笑幾聲。也許空夜真的這麼想吧，他住在安室先生家裏，要是表現出不對勁的地方，安室先生一定會注意到的。

雖說如此，日下部小姐確實很奇怪。她身上有一股濃烈的汽油味和水腥味，這兩種東西加起來不是什麼好現象。當柯南發現她眼中有隱形眼鏡的碎片時，這樣的怪異感更加強烈了。

他突然有些後悔上前搭話，很快，他甩甩頭，跟在少年偵探團和庫拉索身後。

即使事先知道她的異常，再來一次，他還是會選擇幫助這個失憶的可憐女子。總之今天行事小心就是了。

……

今天奇怪的人真多。

水族館之旅能順利完成嗎？他有種不詳的預感。

小鳥游空夜心想。

他從紀念品商店的店長手上接過尋寶活動卡片，視線在對方手指處停留片刻，槍繭？火藥味？

「淺野大叔，可以悄悄告訴我這次活動獎勵是什麼嗎？」他眨眨眼睛，故作可愛地看向店長，實則收集更多隱藏信息，「我保證不告訴其他人。」

「不行喲。這是作弊行為。」

店長笑眯眯地拒絕了他。店鋪上方的遮陽布簾在他的臉投下陰影，讓和藹的笑容染上了危險的氣息：「我保證，活動的獎勵會是很大很大的驚喜。好好期待吧，小男孩。」

「真可惜。」

小鳥游空夜嘟嘟嘴，低着頭，掩蓋自己若有所思的眼神。

這是個常年用槍的傢伙，不過很久沒使用過了，持槍人的某些慣用手勢在他身上沒有出現過。桌上擺着一個相框，青年時期的店長抱着一個小男孩，在摩天輪前笑得燦爛，被定格在這張泛黃的老照片里。

他朝店長揮手告別：「等著，我一定會集齊六個印章回來的！」

「打聽出什麼了嗎？」

「沒有。」

小鳥游空夜回到孩子們的隊伍，他對柯南隱瞞了店長的信息。搞不好這個人比庫拉索還危險——他看見了一些不該出現在遊樂園裏的東西，顯然是店長的手筆。

現在，少年偵探團來到了藏寶圖指向的第一個地點。漂流項目。

湍急的人造溪流從高處的山石流下，橡膠小艇越過一個又一個彎道，濺起無數水花。歡聲笑語中，沒有人知道旅程的終點藏着十公斤的C4炸/葯，被安裝在最精確的地點，一旦引爆，整個亭台都會崩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