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室家的秘密

幾乎是踏進安室透家門的一瞬間，空夜就後悔了。

不該這麼輕率地答應住在他家的。這個房子，怎麼看都不是普通路人的配置啊。

小鳥游空夜心想。

「抱歉，家裏的茶葉用完了，橙汁可以嗎？」安室透從柜子裏取出一個客用玻璃杯，轉頭詢問沙發上坐着的男孩。

「我不挑，喝什麼都可以。」

最好是白開水，這樣省事很多，他一聞就知道有沒有添加毒物。橙汁里的果粒或者橙味添加劑會幹擾他的判斷。

他把後半句話咽回肚子裏，即使是長期沒有社交的他也知道，這種說法很不禮貌。

而且，和橙汁相比，還是藏在沙發墊子夾層的匕首更讓人在意。

什麼樣的人，才會在家裏藏這種東西？

小鳥游空夜默默往旁邊坐了一點，避開匕首，開始觀察房間的佈局。視線第一時間飄向了書架，他想知道安室透是什麼樣的人。

通常，一個人書架上的東西能展現他的愛好、興趣、職業和人際關係。

「……」

他陷入了沉思。

笑死，根本判斷不了。

書架上擺滿了書籍和期刊雜誌。菜譜、結他、調酒、刑偵學、機器維修，還有各種雜七雜八完全不沾邊的東西，這個人過去近三十年都學了些什麼啊。

這時安室透舉著兩杯橙汁走了過來，是從同一個塑料瓶里倒出來的——他隔幾秒就看一次廚房，安室透沒有做手腳的機會。

儘管如此，按他以往的習慣還是要檢查一遍。

小鳥游空夜接過果汁，湊到嘴邊，鼻翼輕微地動了幾下，沒有異味。他淡淡抿了一口飲料：「謝謝。」

在他喝飲料的時候，安室透默默地觀察他。

這孩子的臉上沒有任何錶情，不喜歡橙汁嗎？

他坐在沙發的另一側，主動開啟新話題：「這裏就是你之後要住的地方了，感覺如何，有沒有不喜歡的地方？之後我們要出門買些生活用品，有什麼想要的東西也可以提出來。」

小鳥游空夜把玻璃杯放回茶几上，裏面的橙汁幾乎沒動過。

「……漫畫。」

他猶疑着，提出了一個奇怪的要求。

安室透的笑容一僵，這孩子的每句話都出乎他的意料：「什麼？」

「超人的漫畫。」

小鳥游空夜瞄了他一眼，見他滿臉寫着驚訝，又改口猜測道：「關於他的電影或者小說也可以。」

醫院裏的事情讓他始終放不下心。

他說出了卡爾·艾爾的名字，安室透的反應卻是毫不猶豫地反問「你也喜歡超人？」，這不合常理。

這是其一。

其二是，他喊超人沒有回應。

小鳥游空夜端起果汁，沒有喝。手裏捧個東西能讓他的思維運轉得更快。

這就更奇怪了。

逃離研究所之前，也沒聽說超人「出遠門」啊。

難道，在這個世界，超人是不存在的嗎？

而安室透又知道有「超人」這號人物？

綜合考慮，他試探著向安室透提出看超人漫畫的要求。而安室透的表情恰恰印證了他的結論。

小鳥游空夜差點捏碎手裏的玻璃杯。

哈哈，不可能吧。

他還是不敢相信。

小鳥游空夜借口去洗手間，翻窗，以光速飛到美國。

沒有哥譚。

也沒有大都會。

紐約倒是有，但是沒有斯塔克工業。

「……」

好消息，他徹底自由了。

壞消息，他是從漫畫里穿越出來的。這裏的人對氪星人的能力和弱點了如指掌。

幾秒后，小鳥游空夜從安室透家的衛生間走出來。

他坐回原處，擺出一副期待的表情：「說回剛才的話題，我可以看超人漫畫嗎？」

安室透對他剛才做的事一無所知：「哈哈……空夜是真的很喜歡超人啊。那我們等下去書店買些漫畫吧，平時看電視也可以點播他的電影。」

「……」男孩壓抑住自己抽搐的嘴角。他很想說他不喜歡超人，理智及時按住了他的吐槽欲，他什麼也沒說。

就讓所有人覺得自己是夢想成為超級英雄的幼稚小鬼吧。

誰能想到，連氪星都不存在的這個世界，居然有一個氪星人呢。

以防停留在這個話題太久而陷入尷尬，也為了掩飾自己的動機，小鳥游空夜低頭看向沙發坐墊，露出詫異的表情。

他站起身摸摸墊子：「安室先生，這裏好像塞了什麼東西，有點硌。」

安室透也順着他的動作看去，立即想起自己藏了什麼，冷汗都下來了：「呃，大概是電視遙控器的電池吧。之前拆開換新電池的時候，有一顆舊的找不到了，說不定掉了進去。」

「打開沙發坐墊整理起來挺麻煩的，我之後再收拾吧。」

他不敢讓小鳥游空夜動手拆沙發，裏面的匕首是預防卧底身份敗露、組織成員闖入時防身用的，被發現了不好解釋，而且開了刃的刀具很危險，小孩誤觸容易受傷。

於是安室透看向牆上的時鐘：「啊，已經到這個時間了？！我們先出門買東西，好嗎？」

小鳥游空夜點點頭，配合他轉移話題，並默默地把腳放到另一格地磚上，視線也往天花板上飄。

剛才那一格踩上去的聲音有古怪，感覺是放着秘密的暗格。

他只想找個臨時落腳的地方，知道太多容易遭災，還是假裝不知道為好。

就這樣，各自藏着秘密的兩人離開了公寓。

採購過程很順利，米花町的超市看着不大，但是各種物件都很齊全，倉庫儲備多得讓人直呼離譜，彷彿包括珠寶在內的所有東西都是一次性消耗品。定價也比空夜印象中的價位要低。

回來的路上，安室透念念有詞。

「牙刷和牙膏，毛巾，馬克杯，幾件換洗的衣物……」他一邊數着物件，一邊和空夜對話，「今天時間有點晚了，我們先買一些急用的東西，剩下的留到明天再買。」

「好的。謝謝安室先生。」

「別客氣，空夜。」安室透停下動作，蹲下來和男孩平視，「你住在我家這段時間裏，我們就是家人，不需要說這些客套的話。如果空夜遇到什麼困難可以直說，我會幫你的。」

「還有——」

他舉起一根手指，認真地盯着小鳥游空夜。

「不要叫我安室先生，要叫哥哥。」

小鳥游空夜：「……」

他罕見地沉默了。

你是認真的嗎？

「但是，安室先生不是說自己快三十歲了嗎？」他吐槽道，「我應該喊叔叔才對吧？」

安室透眉頭豎起，嚴肅地再次強調：「是哥哥！」

好吧。

小鳥游空夜嘆了口氣，麻煩的大人：「安室哥哥。」

「你嘆氣了！」安室透豎起的手指放平，指着他的臉，「來，再喊一遍。這次喊好了就帶你去吃大餐。」

吃大餐。

這個詞對他來說有些陌生。反應了一秒鐘之後，他才想起來，這個詞是指地球人食譜上的食物，而且特指量大又好吃的那種。

「安室哥哥，安室哥哥，安室哥哥——好了，我喊了三遍，今晚吃什麼？」

他依舊板着臉，一臉正經地看向安室透，目光卻暗含期待。

終於有飯吃了嗎？！

在研究所被關了七年，每天靠着特製營養液度日，這是他第一次吃正常的人類食物，說不期待是假的。

「隨你喜歡，空夜想吃什麼？拉麵還是……」安室透話音未落，身後突然響起刺耳的聲響，是塑膠輪胎和水泥地面摩擦的噪音！

意識未動，身體就下意識動作，他一把握住身旁男孩的手腕往後退。

「危險！快躲開！」

「轟！」

一輛汽車從斜後方衝來，就在兩人面前，狠狠撞在了行人路的護欄上！

「啊啊啊啊！」

災難還遠遠沒有結束。在路人驚恐的尖叫和躲閃中，這隻鋼鐵怪獸毫不減速，一路碾過前方的所有障礙物，直到撞上建築的牆壁才停下來。這時，車頭已經塌陷得不成樣子。

後車座的兩人還活着，慌張地打開車門從裏面逃出，帶着滿身鮮血大喊：「剎車、剎車失靈了！這是謀殺，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