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陸寒風回到青城市，已經是晚上九點。

在開車回去的路上，小海已經找到了陸寒風那位小粉絲的資料。

顧燃，22歲，本屆青城電影學院表演系優秀畢業生之一，小縣城來的，還沒簽約任何經紀公司。

小海很納悶：「風哥，你明明有五分鐘要一個人全部資料的能力，何必大半夜折騰呢。」

陸寒風正在研究陸之鵬的八連勝數據，結果發現陸之鵬都是在躺贏，而帶着他躺贏的是一個叫【桃木劍】的網友。

陸寒風問：「小海，我超話簽到十年的粉絲是不是叫桃木劍？」

小海：「對啊，怎麼了。」

陸寒風笑了下：「真是巧了。」

他說着，動了動手指，點了個發送一起玩遊戲的好友請求，然後給陸之鵬發消息。

【陸奇迹】：我才看到你的短訊，你有事找我？

陸之鵬秒回。

【鵬大鳥也】：對對對！大哥！水蜜桃還給你留着呢！現在過來嗎！

【陸奇迹】：好，那現在過去。

陸寒風讓小海先回家。

小海：「九點了，哥，你該回去休息了。」

陸寒風：「我還有事呢。」

「有啥事不能明天再說啊。」

「去吃水蜜桃，現摘的，明天就不新鮮了。」

小海看了眼正懶洋洋坐在後座的陸寒風，大喇喇坐着，拽上天的樣子，只是眼底青色的眼圈顯得他有些疲憊，若仔細一瞧，就能發現他漫不經心的眼神下藏着空洞。

小海：「哥，你最近又開始失眠了？」

陸寒風面色不改：「沒有。」

「你還是聽醫生的話，好好吃藥，別把輕度抑鬱不當病。」

陸寒風笑了下，「現在人均抑鬱，我這是時尚。」

小海遞給他一個小白瓶和保溫杯，「今晚的葯，配好了，吃。」

陸寒風接過，很配合地把要給吃了。

小海：「今晚別熬夜了，早點休息。」

陸寒風不想繼續這個話題，「你老婆什麼時候生？」

「還有一個月。」

陸寒風猛然坐起來，一臉嫌棄地盯着他看，半晌后，吐出了兩個字。

「渣男。」

冤種小海：「哥你幹嘛罵我？」

「還有一個月都生了，你還不回去陪她？」

小海諂媚笑笑，「因為我想把假挪到她生后。」

陸寒風：「……周師傅，前面路口停車，讓他滾。」

小海下了車，笑着朝他招了招手，「那明兒見，風哥。」

司機周師傅問他：「陸總，現在去哪裏？」

「清灣別墅。」

「好的。」

陸寒風看了眼後視鏡，小海還在原地等著車開走。

轉眼，小海當了他9年助理，現在娃都有了。

「周師傅，你也給我開了九年車了吧。」

「是啊，跟小海一起的。」

「小海都有娃了。」

周師傅呵呵笑，「小海也27啦，有娃也正常。」

陸寒風：「我也27了。」

「你們這行工作忙，比其他行業要晚一點也正常。」

「小海跟我一樣忙。」

周師傅竟無言以對，從後視鏡瞧了陸寒風一眼，竟覺得他有點落寞。

周師傅見過許多在這個紙醉金迷的圈裏墮落的人，但陸寒風是他見過最自律的一個，脫下光鮮亮麗的外衣，他在努力過一個普通人的生活。

用小海的話說，人看得比誰都浪，但比誰都潔身自好。

陸寒風突然開口：「孤獨終老不也挺好的么。」

周師傅笑道：「幹嘛孤獨終老，你也不走偶像小明星的路，要不也找個女朋友談個戀愛，成個家，生個娃，就不孤單啦。」

他笑而不語，心想他這個性向，找個男朋友還差不多。

陸寒風：「沒遇到喜歡的，怎麼辦呢。」

周師傅哈哈笑：「留心身邊的人，總會有真心待你的。」

當然，也沒有遇到真心喜歡他的人。

也不是，喜歡他的人很多，喜歡他的外表，成就，名利，但是，不會有人真心喜歡那個脫下一身光鮮亮麗的外衣之後，身體和心靈都像廢墟的自己。

*

陸寒風到了陸之鵬家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十點，陸之鵬還在客廳等他。

陸之鵬熱情洋溢地招呼他，「大哥，請坐，吃桃子，仙鮮美味的水蜜桃，看，葉子都是綠的。」

陸寒風沒客氣，往沙發上一坐，拿起個水蜜桃咬了一口。

卧槽。

甜。

汁多肉嫩，因為充分吸收了陽光，味道清新甘甜。

陸之鵬：「這是我從我爸媽嘴裏攔下來的，不然早就被他們吃完了。」

陸寒風吃完一個，又拿起一個準備啃，口腹之慾得到滿足，才想起搭理陸之鵬。

「你有什麼事找我？」

陸之鵬不說話，而是在傻笑，越笑越諂媚。

陸寒風起身：「不說我走了。」

陸之鵬連忙拉住他，「別別別，小弟我有一事相求。」

「放。」

「我有個同學，特別優秀，真的特別特別優秀，別的經紀公司追着他簽約的那種，但他不簽，他想簽約宜美。」

陸寒風冷冷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到嘴邊的桃子放了下來。

「哥，你咋不吃了？」

「富貴不能淫。」

陸之鵬：「……」

剛說富貴不能淫的人，又拿起桃子，啃了一口。

陸之鵬：「剛才不是還說富貴不能淫嗎。」

陸寒風舉了舉手裏的桃子：「這口是親情。」

陸之鵬在心裏翻了無數個白眼之後，笑嘻嘻說：「我剛正不阿富貴不能淫的哥啊，我那個同學真的很優秀，可他在死磕宜美，可是宜美只簽約小有名氣的人，所以……」

任陸之鵬軟磨硬泡，陸寒風不為所動。

等到吃完第四個桃子時，陸寒風才回過神來。

他怎麼一口氣吃了四個桃子，而且還不削皮。

陸之鵬豁出去了：「只要你答應我推薦他進宜美，你要找的那個粉絲，我上刀山下火海都給你找到。」

說到這個粉絲，陸寒風笑了笑。

「你們這一屆表演系有個優秀畢業生，叫顧燃，你認不認識？」

陸之鵬愣了下，而後喜上眉梢，「認識啊，可你怎麼認識他？」

陸寒風深藏功與名地笑了下：「你說的那個同學，能有他那麼優秀，你再來找我談。」

陸之鵬抬了抬眉：「這麼說，你已經看上了這個顧燃了？」

「相當中意。」

兩人對視三秒，陸之鵬立刻冷著臉抱着桃子走開了。

「巧，我剛說那個死磕宜美的同學，也叫顧燃。」

陸寒風愣了下，看了眼他抱走的桃子，嘆了口氣，「人情冷暖啊。」

「你也知道人情冷暖啊，剛才我苦苦哀求的時候你怎麼無動無衷？」

陸寒風換了個姿勢，漫不經心道：「當然，中意，也不代表一定推薦。」

陸之鵬立刻停下來，端著桃子畢恭畢敬地放在陸寒風面前，「哥，如果不夠，還有哦。」

陸寒風毫不客氣地又拿起一個桃子。

陸之鵬：「這桃子也是顧燃送的，他家種的。」

陸寒風看了眼水蜜桃，腦中不自覺浮現顧燃笑臉，還有他的小虎牙。

陸寒風：「怪不得，甜。」

陸之鵬：「……」怎麼有點肉麻。

這時，陸寒風手機叮了一聲，是小海發來的短訊。

【小海】：風哥，在牆角見到小粉絲了嗎？見到了就趕緊回去，注意安全，小心狗仔。

陸寒風猛然一頓，看了眼時間，已經是晚上十一點半了。

都怪這個桃子太上頭，吃着吃着就忘了時間。

陸寒風武裝好，開車到青城影視基地。

他走太急，都忘了責備陸之鵬找人代練衝上王者的事。

影視基地仍燈火通明，有不少的劇組還在拍夜戲。

陸寒風壓低帽檐，走到上次拍戲的那堵牆旁邊。

這個片場今天沒有劇組拍戲，黑燈瞎火的，但他依然能看到有個牆角有個身影背對着他，正在側踢腿，看招式，是在練跆拳道。

即使看不到他的表情，陸寒風仍能想像他此時的眼神，一定很乾凈很堅定。

陸寒風走近，叫了聲，「顧燃？」

正在踢腿的人動作一頓，整個人，踢出去的腿也定在了半空中，整個人像跆拳道館門口立着的人形廣告牌。

陸寒風勾了勾唇：「你這樣轉身可能有點費勁。」

顧燃回過神，穩穩噹噹收回腿，轉過身回頭。

陸寒風穿着一身黑，口罩和帽子遮的嚴嚴實實，但顧燃一眼就能認出他來。

顧燃小跑過來，但又不敢靠他太近，停在離他一米遠的地方，眼睛閃亮亮的，眼神純粹，絲毫不掩飾內心的欣喜。

怪不得說，眼睛是心靈的窗戶。

顧燃：「陸老師，您真的來了？」

陸寒風：「等很久了嗎？」

顧燃搖了搖頭，「沒有，今天剛好也有劇組要武替，我也剛忙完，就過來等了，沒想到，您真的來了。」

顧燃其實也沒抱什麼希望，畢竟陸寒風這麼忙，還是個大明星，怎麼會私下約粉絲見面呢。

但他沒想到竟等到了陸寒風。

陸寒風安靜打量他。

果真是個演武打戲的好苗子，帥氣，上鏡，功夫好。

陸寒風笑了下，「我是那麼不守信的人么。」

顧燃連忙擺手，「我不是這個意思，我的意思是您很忙，沒有……」

顧燃嘴拙，想了半天也想不出合理的解釋來。

陸寒風：「逗你玩的。」

「您找我是有什麼事嗎？」顧燃有點不好意思撓了撓頭，「是不是我那天晚上打架連累你了？」

陸寒風：「沒有。」

顧燃鬆了口氣，「那就好。」

雖已入夜，剩下的夜晚除了沒有蟬鳴聒噪，還是一樣熱。

陸寒風摘掉口罩和帽子想透透氣，不料被顧燃一拽，然後急急忙忙推到牆角，再整個人站在他面前，一手支著牆，身子側着，試圖將他死死擋住。

顧燃急死了，陸寒風到底知不知道他是個大明星呢。

顧燃低聲說：「陸老師，以後如果您需要我，您就跟江濤說，讓江濤轉告我就行，不用親自來，您是大明星，發那樣的微博，私下出來見粉絲，很容易被黑粉黑。」

「你覺得我怕黑粉？」

顧燃愣了下，然後特認真說：「但我不希望你被潑髒水，拍戲很辛苦，希望你不被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叨擾。」

陸寒風安靜看着他。

兩人靠得很近，陸寒風能感受到顧燃身上溫熱的氣息，是那種屬於年輕男孩的蓬勃和朝氣，乾淨又清朗。

顧燃一板一眼努力認真的樣子，還有面對他小心翼翼但又真誠純粹的樣子，都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陸寒風忽然覺得口有點干，莫名響起在車上周師傅說的那句——

談戀愛，就不孤單了。

他心跳亂了一秒，雖然只有短暫的一秒，陸寒風清楚感覺到了。

或許是顧燃的本領和努力打動了他。

或許是顧燃身上的荷爾蒙喚醒了他原始的慾望。

或許是顧燃無論長相還是氣質，都挺合他的眼緣。

或許只是不甘心陸新粵咒他一輩子孤獨終老。

或許就傳說中的一見鍾情。

陸寒風搞不清楚是什麼，但他知道眼前的人給他的感覺不一樣。

陸寒風動了一下，顧燃連忙低聲說：「陸老師，小心點，別讓人拍到了，別給黑粉炒作的機會。」

陸寒風勾了勾嘴角，懶洋洋靠着牆，低聲喊了他一句：「顧燃。」

「啊？」

「你這樣，很像壁咚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