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領取十隻注射槍后，阮棠跟白小白兩個人一起去模擬艙給模擬人打針，剛開始兩人還有說有笑的，半個小時后都臭起一張臉。

媽的，太難了。

模擬人的血管雖然完美復刻了真人的，不過也因為過分程序化而更加嚴苛，針頭斜面向上和皮膚呈30度到40度角，稍微扎偏一度都會判定為不合格。

之前他們練手都是拿自己的胳膊大腿，正是因為注射槍的偏差較為大，跟古老的注射器相比較起來，雖然科技先進，但操控性相對降低。

兩人輪著扎模擬人的血管，200次的練習完成已經是月上柳梢頭了。

白小白喊了聲倒霉，揉了一下乾癟的腹部，又去摸了一下阮棠的，問肚子裏面的小豆芽餓不餓。

阮棠用無菌袋將十隻注射槍收起來扔進垃圾桶，披好制服外套，應笑說,「你可千萬別養成揉我肚子的習慣，這孩子能不能生下來還沒有定數呢，萬一摸多了會產生不該有的感情。」

白小白的下巴簡直要掉在地上。

緩了半天才找到講話的能力，瞪着對方像在看一個陌生人，最後喃喃道，「糖糖肯定從來沒有好好地摸過自己的肚子吧，他現在已經有清晰的心跳了，你居然已經做好了隨時拋棄他的準備，我不理解，真的很難理解人的善良與殘忍，這兩種對立的品格怎麼能在人身上達到共存？」

阮棠心口隨之一堵，「其實也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在闡述一種概率，萬一沒有被父母雙方期待的孩子降臨在這世上，其實也是一種更深刻的傷害。」

白小白問，「你不喜歡陸即墨嗎？」

阮棠一時間不會回答這個問題，從某些角度來講，他對陸即墨有着無法宣講於口的隱秘感情，這些感情一部分來源於日久情深，還有一部分則是秘密。

但是諸多情感混合在一起不斷得攪拌、發酵，就會變得越來越具有實體的形狀，也越來越清晰可辨，毫無空隙可鑽。

他喜歡陸即墨，披着床伴為名的假象，任對方橫徵暴斂無度。

是的。

他是喜歡的。

阮棠喜歡陸即墨。

當初他撿漏似的得到陸即墨的那一天，阮棠是哭過的，他嘴上說好疼輕點，實際滿心都是歡愉的情緒。

只是他若親口承認這份隱秘難宣的情愫，他也未免太掉價了。

尤其陸即墨說他是自己爬床的表情帶着鮮明的冷嘲熱諷時，阮棠徹底不會承認自己的喜歡。

白小白瞧他猶豫不決，又問，「那陸即墨呢?他喜歡你嗎？」

「應該不喜歡吧。」阮棠這個倒是回答地挺快。

哎呀呀~我頭疼死了~~

白小白露出一臉痛苦，「算了算了，我現在腦筋直打結，咱們先去吃飯吧，但凡是動腦子的問題咱先吃飽了再思考吧。」

兩人出門狠狠吃了一頓鴨血火鍋，返回軍學院時整個寬敞的訓操場內燈火通亮，巨型實戰機甲排列成行，渦輪直升機在四周盤旋，彷彿層巒疊嶂間盤桓的野鶴，地面裝甲穿梭其間，擴音球中傳來教官嚴厲的訓導以及無數學員疲憊但堅定的答覆，各種各樣的聲浪交匯成一片，大地震撼如同山脈即將斷裂，海潮倒灌濁浪排空。

「回來了回來了！！」白小白朝天空根本看不見人的巨型機甲揮舞手臂，趴在阮棠耳畔拚命喊，「孩子爸爸回來啦！！你快去跟他報喜呀！！」

轟隆隆的機械震得大地微顫。

阮棠的面孔升起一絲不該有的羞怯，滿手拉住白小白的手臂，「我想去你們宿舍待一會兒，就待一會兒。」

這個待一會兒直接待到外面的聲音逐漸消停，站在宿舍窗戶朝外看，依稀能看見尚未入庫的實體作戰機甲矗立於夜色之下。

「陸即墨今晚可能不會回宿舍的。」阮棠趴在窗戶十分篤定，「往常他們集訓回來，都會忙着分析作戰數據、機甲參數、損傷評估……」

白小白的室友應該去湊熱鬧了，屋子裏只有他們兩人嘀嘀咕咕。

「我說你今天怎麼了？一向不見你做事猶豫的，今天怎麼這樣嬌羞？」白小白搓搓下巴，「難道說，這就是所謂的小別勝新婚？你躲在我這裏不回去，是不是怕陸即墨控制不住，自己親自進去看我乾兒子呢？」

呸呸呸！

阮棠徹底紅起臉，「你平常少看點垃圾小說，腦子裏全部黃色廢料！」

不用送客，自己主動離開，氣鼓鼓從二樓回到一樓。

走廊里的人影稀疏，不是早已經睡下，則是跟着剛歸巢的集訓學員們外出浪去了。

只有一道門外通著電光，還有些爭執的聲音，清晰傳來些玫瑰花的信息素香味。

陸即墨的聲音最為鮮明，堵在宿舍門口語氣冰冷，「別拿無關緊要的人做借口靠近我，懂嗎？我和你早已經是過去式了，你不是比我大兩歲？心智稍微健全點吧，我一個區區的Beta還真將就不了您這尊大佛。」

屋子外面站的人影清瘦優美，哭沒哭倒是不清楚，不過信息素的味道因為激動而難以控制得溢出來些。

不愧是高級別的Omega，只需要分泌一丁點的腺液，自然整條走廊都會被充斥着甘甜誘人的氣味。

不過這座樓里全部是B，誰也嗅不出來就是了。

江慕川被堵在門口，臉蛋一陣紅一陣白的，蒼白的嘴唇連說話都帶着顫音，「你說話能不這麼夾槍帶棒的嗎？我利用誰來見你了？我要是知道你居然跟我的學生在同一間宿舍里，我肯定要躲着你。」

「躲我？」陸即墨點點頭，「你確實應該跟我避點嫌，畢竟你是我哥哥的男朋友，搞不好未來是我的小嫂嫂，咱倆那點陳年往事要是被人翻出來了，還真是一大盆狗血。」

江慕川的臉鐵青得要命，「你明知道我跟陸紹峰已經和平分手了，在這裏損我有意思嗎？」

「陸即墨，你真是個小孩子，那段感情我早都已經走出來了，你還沒走出來嗎？」

陸即墨要翻臉，被激怒的野獸往往五感六覺會愈發敏銳，朝走廊里罵，「阮棠你屬耗子的嗎？你tm偷聽能不能明目張膽一點!」

陸即墨很少爆粗口，有時候還會幫助阮棠糾正祖安語綜合症，如果他要開罵了，絕對是真心動怒的意思。

阮棠才不要出去，他剛才偷聽到的信息量委實太大了，大到腦仁一陣陣的抽疼。

他對陸即墨曾經的感情生活沒有超線好奇過，誰料想到狗血居然距離自己這樣靠近。

支支吾吾著站出去，一點點把自己暴露在焦灼的戰火之中。

「我只是想進宿舍睡覺。」語氣淡淡的，沒有任何的感情起伏，連看江慕川的眼神也很平靜，但卻無法正常去注視陸即墨。

江慕川見他出來，恢復了一臉的正常，信息素的香氣驟減不少，語氣肅冷道，「你回來的正好，今天的200次靜脈穿刺做得太慢了，系統給我發來的結果很不盡如人意……」

「現在是休息時間，他是我的。」不知是否帶有故意的成分，陸即墨走過來抓住阮棠，把人徑直帶進宿舍里。

拋給江慕川一句，「以後少來招我。」

使勁關上門，把臉色煞白的Omega驅逐出視野之外。

然後猛地一甩手，將阮棠丟在床上。

阮棠的后腰往床板間一撞，即使床墊上墊著彈力棉，小腹部位因突如其來的撞擊，抽的疼了一下。

「陸即墨，你tm的！！」阮棠幾乎是出於本能的抱住肚子。

陸即墨在野外集訓十天，這十天內所經歷的都是真刀真槍的嚴酷操練，但凡倒霉一些的傢伙都會被抬進醫院裏搶救，這令男人的身周沾滿濃稠的血腥氣，而行為粗魯的像只殘酷的豹子。

他一把卡住阮棠的下頜，將那截白皙的脖子輕微擰動，目光陰沉的彷彿來自地獄。

「好奇嗎？對於我的事情？偷聽得開心嗎？」

阮棠從沒見他這樣異常發怒過，捂住肚子飛出一腳踢在對方胸口，把姓陸的逼開一點距離。

「我tm管你呀！！」阮棠翻身站在床上居高臨下，「你以為自己是誰啊！我又不是吃飽了撐的？！！」

「誰知道江慕川就是拋棄你的那個前任啊！再說你們倆之間的恩怨情仇，管老子什麼事！」

「你對我來講充其量就是一根按.摩.棒而已，你跟我發火！你是不是腦子裏安裝晶片，腦神經不協調到二等殘疾了！！」

陸即墨被他兩句話訓得火冒三丈，一雙黑沉沉的眼愈發透露出不可見底的危險。

「阮棠，你有種把剛才每一句話給我重複一遍！」

老子重複個屁！！

阮棠懶得理他，從床上跳下來，肚子隱隱的有些疼，腰也不舒服。

主要是心理過載太大，導致一切感受都不對勁起來。

「陸即墨你看！」阮棠走到宿舍的電路總控台，一拳打爆了上面的塑料殼子，露出消防按鈕與緊急報警按鈕。

「我給你三個選擇，要不然你閉嘴給我睡覺！要不然你現在打死我，再不然我就同時按下這兩枚按鈕，讓全校轟動一把，你覺著哪一條建議更好？」

陸即墨果然安靜了，一頭躁動的野獸被張開牙齒的毒蛇死死盯住，即使擁有絕對勝出的力量，但也要忌憚對方殊死一搏的毒液。

忍下氣道，「你過來。」

意思是打一架？

阮棠鬆了松頸骨，雙拳發出咔吧的聲響。

他已經一年多沒跟陸即墨動手了，這一年裏他勤於練習，日夜練習近身纏鬥，真打起來絕對不會吃虧太多。

陸即墨的急火發泄的差不多了，余火還在持續燃燒，指著阮棠擺好的拳頭凶道。

「你手背破了，過來我看看有沒有扎塑料碴子！！」